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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千蝶太习惯自己说的话永远被人忽视,没人想听完她要表达什么,姊姊这样、袁媛这样,就连先前二十一个无缘的男朋友亦然。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她习惯了……
「千蝶加油!祝…成功!」
放学回家时,袁媛紧紧握住她的手,像要传达坚定的友情支持给她,然后一样又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跳上万浚的机车后座,两人连袂向她挥手道再见。
袁媛的话言犹在耳,骆千蝶却仍只想窝囊的逃避,因为一切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么浪漫!
一回到自家小屋,她也不敢回房去换衣服,甚至连开门关门都像做贼一样,只怕会惊扰到她房里的黑络。
她踮着脚尖,悄悄将背包放在客厅的椅子上,又悄悄想躲到姊姊的房里去避难。
黑络从骆千蝶踏进玄关时就知道她回来了,他等呀盼的,没等到她的倩影一如以往进到房间,他就知道小粉蝶在躲他。
要理解她的行径很容易,要了解她的害怕也不难,但他就是觉得心里不畅快——因为自己被她这样深深的恐惧着!
虽然告诉过自己,既然她这么怕他,他就不必再变回人形和她有交集,安分在她的房间里扎网过日子,不需要试图扭转她对他的坏印象,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他当他的结网蜘蛛,她当她的小粉蝶——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让骆千蝶接受他存在的事实!
「这间房间里没有你画画的工具,你想待在这里发楞一整晚吗?还是你打算还要睡在这里?」黑络环着裸臂,靠在门框,对正背对他,准备脱下粉红色v领针织上衣的骆千蝶说话。
骆千蝶吓得跳起来,连该遮掩此时半露的都吓到忘记。
「你……你……」她的脸色又红又白,红是因为又不小心瞄到他的裸身,白却是被他猜到自己的心思而手足无措。
「…想躲我。」黑络说得肯定,根本不容反驳。
「我……我……」她小小惊呼,这才猛然拿起刚刚脱下的上衣挡住胸口,「你……你先出去,我要、要换衣服……」
「我又不是没看过。」这一个多月来,他哪天不是睁大了眼,在欣赏美景中展开一天?
一日之计在于晨嘛,美丽的早晨就开始于美丽的景色。
现在这么生疏做什么?
「你、你看过了?」骆千蝶眼眶立刻汇聚水雾,只要他点头承认,她就会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她一直有感觉到身边有胶着的注视,却疏于防范,因为她根本没猜到有个男人卑鄙无耻下流地躲在她房里偷看她换衣服!
「别哭!」黑络立刻摊开双手,做出投降状。「我都有闭上眼睛。」
「真、真的?」
「不骗你。」只是变成蜘蛛时,眼皮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即使想闭,也闭不起来。关于这点,他很聪明地选择不说。
「你先出去……」
「我先出去,然后你换完衣服,愿意和我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他跟她谈起条件。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她不断在发抖。她完全没兴趣去了解一只蜘蛛是用什么方式补食猎物,也不想知道一只蚊子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虽然黑络笑起来很安抚人,模样也不是之前吓晕她的恐怖蜘蛛,她的理智却好像一直在告诫她——要害怕、要紧张、要恐惧。
「聊聊你还没办法接受我寄宿在你房里的事实;聊聊你对昆虫的偏激排斥;聊聊你——今夜会不会回来睡觉?」黑络走近一步,骆千蝶就被逼退一步,毫无招架之力,在气势上全然败阵,最后只能被笼罩在他的陰影下。
「我……」呜。
「我等你换完衣服。」黑络给她个甜笑,拨拨她的细柔长发,只差没抛下一个飞吻。他退出了房间,还顺便替她关上门。
就在骆千蝶想扑到门后,准备按下门锁前,便听到黑络的声音在门外慵懒响起——
「这个房门的门缝也好大……」
威胁,这是威胁!明白地告诉她——你就算锁死房门也没有用,只要有洞,我就钻得进去!
半分钟后,骆千蝶百般无奈、千般无力、万般无法违逆地步出了房门,像个准备受罚的小媳妇,踩着小碎步,用着最缓慢的速度朝黑络所坐的方向移动。
他占着长沙发,她没勇气跟他靠坐在一块,只能拉了小凳子坐,能离他多远就多远。
「我姊姊等一下就会回来了……你、你要是被她看见,她会对你不客气的……不管你是用现在这个模样,还是变成蜘蛛,我姊姊都会……教训你,她很勇敢的,跟我完全不一样,她一点也不怕昆虫,而且死在她拖鞋底下的昆虫不计其数,你——」想率先出言吓跑他的骆千蝶突地停顿了下,眨眨眸,觉得有些不习惯,「呃……你怎么不打断我的话?」
不管跟谁讲话,好像只要她说的字数超过五十个字,就理所当然要被截断发言权。虽然偶尔有例外,但是这个模式发生的机率实在是太高了,高到此时黑络没插嘴,她竟然觉得不对劲……
「你不是还没说完吗?我在听。」黑络摊开掌,邀请她继续发表高论,脸上没有半分不耐。
获得他的允许,骆千蝶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刚才讲了什么,心里有些小小的震荡——
她以为,不会有人这么专心听她说话。
大家都没有恶意,她知道的,只是以为太懂她,所以往往在她表达意见前就替她补话——不见得是她的原意,但他们都认为她该是那样的想法。没有人想听她说什么,因为他们都认为懂她……
她也想说话,说她不是一个老被朋友抢恋人的可怜蛋;说她真的诚心乐见两个适合的半圆找到属于彼此的另一半;说她……
没有人想多听,她也就不多讲。可是黑络要听,那么耐心地等她说完话,眼神伫留在她身上,不催促她、不打断她,就是专注听着——
「你忘了说到哪里吗?你刚说你姊姊与你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怕昆虫,而且死在她拖鞋底下的昆虫不计其数——就到这里。」黑络提醒她。人的记忆力时常会有突然岔开话题就会接不回去的毛病,他可是很专心听噢,一字不漏呢。
「噢……对,我姊姊她很勇敢,所以……你……你还不快跑,她等一下就回来了,要是她看见你,不论是现在这样的你,还是那个……呃……的你,都不会有太好看的下场。」她搬出姊姊威胁他。
「你是说蜘蛛?」干嘛要说不说,别别扭扭的?
骆千蝶抿着小嘴。她就是不想讲出那两个字啦,为什么他还要补充?
「我会有什么下场?」他很好奇。
「我姊姊打蟑螂的技术超好,没有一只从她面前爬过的蟑螂不会肝脑涂地惨死。她快狠准的出手速度绝对让你还没尝到半分痛苦就被拖鞋打扁……她要是看到……」骆千蝶深吸一口气,「蜘蛛,她一定会追着你打……要是她看到你——」她指指此刻人模人样的他,「她一样会拿扫把将你轰出我家,尤其你身上没穿衣服……她对色狼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下场够惨了吧?识相就赶快包袱卷一卷,闪人。
「你姊姊真凶。」和她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人。「不过她今天不会回来噢。」他神秘一笑,很有趣地看着那张花似的脸蛋变得憨傻错愕。
黑络补上的笑语让骆千蝶怔忡,只能傻呆地看着他。
「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是吧?她讲电话的声音满大声的,我不小心听见她今天要夜宿男朋友家。」所以今晚小羔羊又是单独一个人在家…,嘿嘿。
姊……你真的不管妹妹的死活了吗?骆千蝶好委屈地想。
可是也不能怪姊姊啦,是她自己没跟姊姊坦诚家里多了一个黑络……
「那……那……」
「也就是说,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没人打扰。」
他此时的笑容这么璀璨做什么?难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吗?呜。
「你确定是两个『人』吗?我……我对这个名词抱着很大的疑问……」骆千蝶嘀咕着,嘴角弯了个倒弧,苦苦的。
黑络听到了,「也对,是一个半人。」他同意她的说法。她算一个,他算半个。「我看你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不用客气,直接说吧,反正都是要聊开的。」不然看她抖抖抖也很累人……这么怕他,真是的。
沉默片刻,发言权仍在她身上,「你……你这算不算是一种病?」她指的是他变人变蜘蛛一事。正常人没有这种本事吧!
她一问完,立刻在心里大喊一声「惨了」!她激怒他了!她说他这是病,他一定很火大——通常生病的人都不喜欢别人说他生病。他一火大,会不会像对待之前的可怜贼男人那样对待她?呜……她不想被一堆蛛丝缠成麻花……
可是黑络没有任何不高兴,只是淡淡挑起眉,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玩。
「变人算生病?还好吧?这是我的本能。」
「我是指变蜘蛛算生病,不是变人算生病……」听他的口气,怎么好像不把他自己当成人看待?好像他原本是蜘蛛,是万不得已才委屈变人的……
骆千蝶见他不像要打断她说话,才放心续道:「通常是人被蜘蛛咬了一口,身体里的机能被病毒转变……或是变种,才会改变体质,电影都是这样演的……没有人会去咬蜘蛛,还把病菌传染给蜘蛛吧?」
「我不是因为被咬到才变成现在这模样。不过你说对了一半——『变种』比较符合我的情况。」他把玩着电视摇控器,似乎对这玩意儿感到新鲜。
「呃……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是人类,不过身体里被打入了另一种基因,然后运气不太好地苟延残喘活下来,接着就如你所看到,变成这样。」黑络像在说什么神话故事的大纲,没有起伏、没有惊心动魄,几乎引不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