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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种种,都是让两兄弟对朝廷内外的叫好声势充耳不闻一致决定休战的原因,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什么给了西夷喘息之机,在充分且周到的计划下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们是要拿下西夷,但不是用士兵的性命做赌注。
于是,在元旦到来之前楚钧回到了王都,只余卫颉、彭征留守灵霄关巩固防线。
宁王府一切照旧,只是前日刚下了场大雪,三院两楼的轮廓都厚重了一些,凝冰染霜,银装素裹,瑞兽铜炉里飘出几缕松炭的味道,平时习以为常,如今听着那间隔一下的噼啪声,竟觉得这座冷清的府邸有了几分烟火气息。
到底像个家了。
以前征战在外,身不由己,现在回了王都,楚钧上朝都是尽早去尽早回,冗杂之事一概不理,以便空出时间来陪伴端木筝,不过有一件事倒是例外。
“皇兄,这是我在营中截获的杨奉与宋正鸿来往的信件,一共七封,全都在此。”
他双手呈上,薛迎春立刻躬身接了过来,然后递到了御案上,楚襄看完之后又示意他分发给其他人看,一时之间,衣角的摩擦声和纸张翻动的哗哗声交织在御书房内,动静不大,气氛却异常的窒闷。
“宋正鸿居然想利用夷军把你们都困在北地,当真是贼胆包天!”
“最主要的目标恐怕还是陛下。”夜言修捏着那一张薄薄的信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个月之前的情景,“若是没有凌兮的阵术一路护持,恐怕我们早就中了敌人的奸计,如了他的愿了。”
裴昭听他对岳凌兮仍沿用旧称呼,不禁皱了下眉头,又不着痕迹朝上首望了一眼,见楚襄没有异色才道:“陛下,是否立刻展开抓捕?”
“不急。”楚襄将证据放到一边,淡然抬眸问道,“先前朕命你暗中搜集宋正鸿的罪证,办得如何了?”
“回陛下,臣陆陆续续拿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只是……牵连甚广。”
裴昭从身后的小黄门手中拿来一沓卷宗,然后亲自送到了楚襄面前,摞起来的高度约莫有当天的折子那么高了,光是依照不同的人就分了十几本。楚襄粗略地翻了一遍,好几个王侯公卿都在其中,不乏声名显赫之人,他眉目骤冷,将卷宗重重地甩在了御案上。
“好一个联姻!别人是用金银财宝笼络人心,他宋正鸿是用女儿!”
几人忙道:“陛下息怒。”
无论是寒门还是世家,拉帮结派的方法最常见的就是联姻了,同时最有效也最稳妥,只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才能避免出现一方背叛的情况。虽说这个已经是不成文的习俗,可像宋正鸿这样悄无声息就把十几个女儿都嫁到了权贵之家的还是太少了,尽管那些王侯公卿不一定个个都受他摆布,或者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在细微末节上踩界的还是不少,真要论罪怕是宗人府都装不下。
以色易权,无耻至极。
当所有人都在天子的怒火之下屏息不语时,楚钧却快速翻阅了所有的卷宗,发现无论是宋氏族人还是其姻亲犯的都是普通的罪,没有一条显示他们参与了刺杀和通敌的行动,在十年前的律王谋反一案上更是一片空白,这样一来,光凭几封信来指证宋正鸿就很困难了。
换言之,能治他的罪,却不能治他的死罪。
楚钧沉吟片刻,分析道:“他一个致仕多年的老臣子,手里可用的资源必然不多,要与西夷国师搅在一起实在不容易,其中必然有人牵线搭桥,而那个人有可能就是他的同党,甚至……是我们要找的幕后黑手。”
裴昭顿时微微一惊:“王爷的意思是宋正鸿背后还有人?”
楚钧颔首:“仔细想想,如此狠辣的行事手段也不符合宋正鸿的性格,卖女求荣,行善事博名声,这些都是虚伪且懦弱的人才会做的事,如果他发现我们在查十年前的事,多半会想尽办法去遮掩,而不是痛下杀手。”
听了这话,裴昭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怪不得他之前怎么查都觉得没有抓住关键点,翻烂卷宗得来的也只是寻常的罪名,一度以为就要在此终止了,没想到是查错了方向,宋正鸿这种不知廉耻的老贼所图不过权财而已,确实不像是有胆子谋害陛下的人。
“或许可以从宋玉娇那里找出突破点。”沉默许久的夜言修开口了,声音透着一丝冷酷,“宋家十几个女儿都成了宋正鸿权财交易的筹码,只有她不同,如果说是因为中书省能带来的利益更大,偏偏她半年前又辞官了,实在可疑,臣欲调动夜家的势力将她找出来,恳请陛下同意。”
闻言,裴昭侧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君子惜花,不愿轻易摧折,宋玉娇在人前一直是文弱且善解人意的形象,还是与他们相处了这么久的同僚,真要下手连他都会有点犹豫,可夜言修却没留任何余地,不在乎君子之名,亦不吝啬各种手段,这般过界,恐怕都是为了那个人……
可她已经嫁作他人妇,又即将诞下麟儿,这样的坚持和付出又有什么意义?
前两天陆明蕊去夜家药铺找一味稀有药材,说是要给岳凌兮调理身体,夜言修听完立刻就把东西送进了宫里,还让人去西域搜罗其他的灵药,也不管现在是否霜冷九州,覆雪难寻,更没有注意到陆明蕊失落的模样,裴昭一想到这就忍不住要叹气。
他不顾自己,不顾青梅竹马的玩伴,难道也不顾整个夜家了么?就算有一层血脉关系在,天子毕竟是天子,怎能容你觊觎他的妻子?
真是一笔理不清说不通的糊涂账。
果不其然,在夜言修说完之后,楚襄淡淡地回绝了他的提议:“不必了,朕已经让流胤去找了。”
“……是,臣知道了。”夜言修垂下双眼,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今儿个就到这吧,杨奉那边盯着点,不要露了马脚,宋家这边也接着往下查,别让人察觉了。”楚襄顿了顿,直视着前方的几人,目中凌厉毕现,“过完年,朕要整个宋氏以看得见的速度消失在朕的眼里。”
“臣遵命!”
议完事,楚钧直接回了宁王府。
日头已经西斜,在庭前的雪堆上洒下了余晖,稀薄的一层,几乎看不出颜色,锦履从中踏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继而在长廊留下一行微湿的足印,渐远渐淡,最终消失在疏桐院的卧房门前。
一盏清茶,两处生烟,温暖的炭火将端木筝的脸映得红彤彤的,不知有多娇美。
有多久不曾见到她这副模样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在刚认识的时候,他们谁也不肯让谁,斗剑斗得天都黑了,最后只好在荒郊野地里生了一堆火,她蹲在边上,汗还未干,细腻的肌肤中透着健康的嫣红。
楚钧如此想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想要多看她一会儿。
“厨房的菜都备好了么?天马上黑了,王爷想必很快就要回来了。”
“您就放心吧,前院那些人可不会怠慢王爷。”紫鸢撇了撇嘴,显然意有所指。
“又乱讲话。”端木筝瞪了她一眼,手中的镶金拨钳也跟着放下了,溅起一簇火星,“眼下说了就过了,回头要在王爷面前乱嚼舌头,我可真不饶你。”
紫鸢一阵气闷,忍不住把心里话竹筒倒豆子似地抖了出来:“奴婢哪里说错了?前儿个郡王妃来王府,没说几句就动手,那些护卫硬是拦都不拦,由得她对您下这么重的手!您也是,明明武功高强却不还手,一个劲地闪来躲去,弄得伤了腰,这要是出了别的什么事,奴婢可怎么向娘娘交代?”
端木筝气得笑了:“嘴皮子越来越利了,还学会拿娘娘来压我了。”
“奴婢说的是事实。”紫鸢咕哝道。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端木筝神色坦然,并无任何不快,“王爷即便知道了也只是夹在中间为难,又何必让他不好过?我能活到现在并守在他身旁已经是上天的宽宥了,要知足。”
“您就只会说这些,到头来委屈的还是您自己,等郡王妃真让王爷娶了那霍家小姐当正妃,您后悔都来不及。”
“不会的。”
屋内主仆二人斗着嘴,气氛还算是轻松,屋外的人却是面罩寒霜。
母亲的功力楚钧再清楚不过,当年那一套风沙掌可是打遍军中无敌手的,连父王都不是她的对手,如今打在筝儿身上,若非她有内力傍身恐怕早就筋脉尽断了,她竟然还瞒得严严实实,不让他知晓!
楚钧胸口一阵发堵,怒气无处发泄,差点失手捏断了栏杆。
怪不得昨天紫鸢偷偷摸摸地拿了几片药贴出去,敢情是专门避着他呢,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竟也没有一个告诉他的!
楚钧盯着面前那扇朱漆雕花木门,目光冰冷似雪,铺天盖地地涌向房内,可半晌之后他突然猛一踅身返回了月洞门外,然后用较重的脚步声走了回来,端木筝听见动静,立刻推开门扉迎了出来。
“回来了?没有溅着雪吧?”
“没有。”楚钧眼中冷凝一片,却隐隐透着克制,勉强被烧得红亮的炭火染出了一丝暖意,“晚上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有八宝野鸭,桂花鲜贝,干烧冬笋……”
端木筝如数家珍,楚钧却压根就不想听,眉间躁意一压,径直抱起她进了屋。她猝不及防,原以为肯定会压到腰间的伤,已经做好了咬唇忍痛的准备,谁知他居然是像抱小孩那样托着她的臀,另一只手则按在她的后背上,力道分散得刚刚好,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王爷!”
如此羞人的姿势,弄得端木筝的脸都红了,待两人双双跌进柔软的鹅毛锦被之中,她以为楚钧又要求欢,闭上眼睛等了半刻,却只等来云絮般轻盈的一个吻,睁眼一看,他正曲着手臂撑在她上方,目光灼灼,犹如冷焰。
“元旦宫中设宴,你跟我一起去。”
“可是我……”
端木筝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适合陪楚钧出席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