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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这店里乃是用竹片饰以墙面。店内的一侧装饰以陶盆,里面养着大朵粉白色的水芙蓉,圆圆的叶片铺满整个盆面,伴着熏香袅袅,竹影重重,屋后隐约有古琴声传来,弹奏的却并不是临淄城里流行的庸俗曲调,清幽高雅的素音竟让人有种身在尘世之外的清幽之感。
时下的店铺都是讲究盘铺货屋,货架推挤展示,可是这家店面却只辟了一面墙,列上名贵的漆架,展示着寥寥无几的几样脂粉。
可是那些脂粉盒子却个个名贵,盒面竟然镶嵌着上好的明珠为抓手,单是这盒子已经价值十金了。
其实这店面里的大半家私俱是妫姜提供,名贵的漆器,立刻让小店变得高雅贵气。
就在众位贵妇入内室,一位身着玄衣的女子款款走到了她们的近前。待得贵妇们抬头一看,个个都有晃神之感。
列国之中,只有秦人尚黑色,满朝文武俱是玄衣裹身,被嘲笑为蛮化荒凉之地,不受周礼照拂。是以别国的公卿多以身着彩衣为尚,一则彩衣染色价格昂贵,二则也是借衣服的重彩提亮肤色之意。所以身着黑色者,少之又少。
可是眼前这位少女却是将玄色穿出了别样风情,她腰肢如同春柳,露出的手腕脖颈和脸颊细细地涂抹了一层淡粉,也不知这粉里调了什么服帖得竟是看不出毛孔,隐隐闪着亮光。而这女子的模样可真让人惊艳,眉眼如墨,额头一点红痣,两片嘴唇上涂抹的是带着水光的淡红,长发缀着玉坠披散在身后,一身玄衣更是显得她肤白莹玉,哪里有半点常人身着玄衣的寡淡阴闷?
见众女呆愣愣地看着她,莘奴微微笑道:“听妫姬言今日有贵客,不敢拿出庸脂俗粉敷衍贵客,特意调配了秘方“芙蓉粉”供诸位调试赏玩。”
说完便引着诸位坐到了香席之上,又命仆役送来甜浆果品,这等的款待,又是别处店铺不曾见过的。
一时间就连先前厌弃出言不逊的那贵妇也是被眼前这玄衣女子泰然的气场压制得安顺了许多。
待得将那些脂粉倒入调配之用的脂砚中,众女才恍然为何店内的燕脂颜色这般少。不同于别家直接取粉敷面。按着自己的沾取的多寡调试颜色,这家店铺选用了芙蓉粉与加入由油膏的燕脂,在脂砚里可以掺水随心调处不同的颜色。待得抹到脸上,竟然能呈现出别样的渐变颜色,也难怪称“芙蓉”,可不就是如同水芙蓉的花瓣一般白中透粉,自自然然吗?
而妫姜在一旁也嗅闻着粉质,说出了其中几味药草的名字,俱是养颜佳品。众位贵妇皆知她在鬼谷学医,自然是个个信服。
无论美丑,女子皆有些其里东施效颦的心思,看了别的美人穿衣打扮,便一心认定自己如此也定然美艳不可方物。当听闻莘奴涂抹的便是芙蓉粉时,在场的贵妇俱是内心欢腾,直觉自己若是抹上,一定增加几许别样的艳色。
当下这五盒芙蓉粉还有几盒燕脂,俱是被来包括妫姜在内的六位贵妇一扫而空。其中一位因为芙蓉粉数量不够,未能一时购得,竟是与其他的几位争吵了起来。还是妫姜大度,慷慨地将自己这一盒,让给了那妇人,这才了结了纷争。
看到她们争吵得面红耳赤的模样时,莘奴还暗道妫姜狡诈,竟是连这人数和脂粉的盒数都是精心算计过的,这等蕙质兰心的女子竟是对商道一门无师自通啊!
于是五十金一盒的芙蓉粉,顷刻之间被一扫而空。因为奇货难求,当听闻一个脂粉竟然要月余才能制出时,当下又几个豪气阔绰了预支了三十金作为定钱,要包揽了剩下的几盒。
莘奴虽然不是第一次鬻货售卖,可是跟先前几个圜钱的蝇头小利相比,这次生意做得简直是顺畅得叫人扑在金子里打几个翻滚。
事实上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当除了妫姜之外的几位贵妇离去时,她紧紧搂着刚到手的金,笑得甚是失状,之前玄衣丽姝清冷美艳之状崩塌得一塌糊涂。
一直在屋后弹奏着古筝的姬莹,甩着酸麻的手腕入了前堂,看见莘奴这一副商贾重利的模样顿时有些看不下眼了,痛心疾首道:“该是何等的爱钱?莘奴姐姐,你这副俗样被男子见了,是要嫁不出去的!”
莘奴不以为然道:“若是这些黄物,要男人何用?”
第53章 6。05
这是莘奴的心里话。只要有钱,她便可买得自由,而经历了孙伯王诩之流后,她真是对男子再生不些许爱意。
此话说得甚是豪气,听得姬莹都有些对付不下去。在姬莹看来,就算那金再黄,也不如男子来的硬实。不过这些略带荤口的,却没法吐出,因为门口正立着一位男子。
这跟木柱一般立着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鬼谷第一侍从子虎是也。
他见莘奴回望,被她精致的装扮晃得略微失神,连忙低头道:“家主吩咐我来接莘姬二位回去。”
此时已经快要到下午了,临淄店铺闭店甚早,绝无夜晚才歇息的可能。所以莘奴也是入乡随俗,临近下午便闭店休憩。
那日王诩无情地吐出她的父亲欠下巨债的事实,着实让莘奴心生了羞愧之情,服侍王诩的日常起居倒是较比以前更用了几分心思。这下午回去得早,往往都是在王诩的书房服侍。
可是姬莹却也不了解内里的隐情。她只觉得莘奴这般的美艳,恩师作为一个男人被迷得神魂颠倒本来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可是自从出了鬼谷,却有变本加厉之嫌。简直是拿莘奴当了侍妾一般,吃穿睡样样都离不得她。偏莘奴还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真是叫人暗生气闷。
当下拉着莘奴道:“今日赚了几许金,正是要好好玩乐一番,城中的店铺虽然关门,可是舞坊杂耍一类却正演得得趣。不如我们三个去观一观,也顺便逛一逛临淄城可好?”
莘奴正要说话,便听子虎语调平平地复述起了家主之言:“家主说,请莘奴切莫因为获利忘形,此时临淄中各国使者云集,前来参加齐王的寿宴,若是稍有冲撞,一时也是难办……另外今日获利之金,请悉数带回,如今家主正缺金,正可填一填缝隙……”
就这样,恩师如此直白的话不能不从。他老人家都明示家中无钱,没米下锅了。骄横如姬莹也没法任凭着恩师饿肚子,自己却出去戏耍挥霍。
就这样,还没有捂热乎的金被莘奴恋恋不舍地装进了盒子里后,又被子虎抬上了马车。
妫姜并没有同她们一起,告别后,便有一辆明显是宫中规格的马车前来将她接走了。
莘奴心细,发觉当妫姜见了那马车后,表情似乎微微一凝,似乎有些不喜的神色,可是那表情却是一闪而过,让人不甚察觉。
那马车甚是华丽,引得一旁的路人纷纷侧目。不过有一位男子却是站在了街角处,从他的角度望过去,正好可一眼看到立在门内的莘奴。
本是不经意的一撇,可是这一眼后,便再移不开眼,心内暗道:世间竟然有如此芳容脱俗的女子?
待那马车走后,那男子带着身后的几位侍从疾步向前。可惜这时那店铺的伙计却出来挂上了门板,翻开了“谢市”的牌子。
就算男子敲门,也无人应。
其实早在挂门板时,莘奴和姬莹就从店铺的后门上了备好的马车。
在马车上,姬莹再也抑制不住得意,问道:“我今天可是一直忍着未说,你可察觉了什么?”
莘奴有些不知头绪,茫然地说:“察觉了什么?”
姬莹掩口轻笑:“你们这些鼻子可都是白长了不成?难道压根就没有闻到今日的妫姜姐姐,身上……也有那个味!”
莘奴是怕极了姬莹的鼻子的,如今一看她挤眉弄眼的样子,一下便惯性地离得她些,又往车厢处靠了靠,有些头痛地说:“没事总是留意这些干嘛?”
姬莹倒是有些不乐意了:“自己尽往我的鼻子的钻,你当我是爱闻不成?不过我可不敢跟她调笑,万一惹恼了她,一包毒就……不过你们这些看似一本正经的都是怎么回事啊?平日里稍微谈及一些就一脸的不乐意,好似碰触了污秽,可是私下里一个两个的却胡混恣意得很……哎呦,我跟你们一比,都是贤良淑慧的呢!”
莘奴没有说话,可是心内却是一沉,妫姜说道她来之前曾经见过王诩,而王诩那竖子又是特意叫妫姜前来,难道这二人……
她禁止自己再往下想,妫姜一向沉稳有自己的心思,就算她真跟王诩有了手脚,也不见得吃亏,毕竟身为齐国贵女,与风流夫子相识一场也算是一段佳话!算不得是谁吃了闷亏。
可是不知怎么的,心内却是有些微微发堵,直替妫姜感到不值。
下了马车后,二人分道。姬莹回转了自己的院落,而莘奴则是去了王诩的书房。
当推开书房的房门时,王诩正赤脚看书,也没有端坐在席子上,而是半躺着,嘴里叼着笔,一边看一边记着。
当莘奴进来时,午后的阳光斜入室内,伴着佳人美好,那脸儿的碎亮的细粉也跟着闪动。莘奴今日这番精致的打扮是不多见的,她虽然天生貌美,但是以前在谷内时,也不过华衣修饰,并不喜好抹擦脂粉。
是以她一向是以少女之姿示人。
而今日恍如一朵一直没有绽放完全的花朵一下子便催发得伸展开了花瓣,呈现出别样的诱人熟美。
王诩本不经意地一抬头,可是当他看清玄衣艳妆的莘奴时,嘴里的笔微微一松,吧嗒一下掉在了衣服的前襟处,晕染出一大团墨黑色的痕迹。
这样的王诩跟那院中砍柴发呆的少年廉伊有什么两样?可是莘奴却不好发笑,只是低着头走过去,半跪在王诩面前替他将毛笔取了下来。然后小心说道:“家主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王诩倒是丝毫不介意自己方才露了呆蠢之相,泰然自若地伸出手指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