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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着头也不看他,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只木木地坐着。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我无事,脱下外套将我裹住。
“映映。”他柔声唤我,带了一点颤抖,哑哑的声音。
小心翼翼将我护在身前,彷佛一碰就碎的珍宝。
我恍若未闻。
他拉起我的手,我纹丝未动,只将右手紧紧地攥紧,家卓凑过来,他脸上都是雨水,全身也已经被雨淋湿,他摸我脸颊:“怎么走了那么远,我找了一夜……”
“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有说话。
他花费好大一番力气才把我手指掰开,却有些愣住了,我紧紧捏在掌心中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绿茶瓶盖,他疑惑拿起看了看,然后朝路边的垃圾箱扔去——
“别丢。”我嘴唇动了动,嗓音沙哑艰涩地挤出两个字。
他动作骤然停顿。
“别丢掉它。”我轻声说。
终于听到我开口说话,家卓神色一喜,返身瓶盖放回我手中,声音温柔:“好,我们回家。”
我被他拉着,步伐僵直,如同断线玩偶一般跟他上了车。
车子开着开着,我忽然看到路边的熟悉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商店,开口:“停车。”
家卓突然刹车,习惯地抬手护住我,征询的表情。
我望着路边的那间商店。
家卓问:“你要买东西?”
我不说话,径自推开车门,他紧张地跟着下车。
短头发的女生在收银台打瞌睡,见到我推门进来,惯性地开口:“晚上好,欢迎光临。”
我将手中的瓶盖递给她,她看了看,笑笑从柜台给我拿了一瓶绿茶。
“请给我拿一盒面纸。”家卓在我身后说。
女生打量着家卓,一边收款一边笑着说:“这么好的哥哥啊,这么晚还陪妹妹出来买东西。”
我看看自己,湿嗒嗒的长发,脏兮兮的风衣球鞋,像个失足少女。
我苦涩笑笑,不知如何回答。
家卓忽然轻轻地拢住我的肩膀,身上潮湿的雨水气息沁入我鼻尖,他说:“她是我妻子。”
女生啊地轻轻一声,随即艳羡地望了我一眼。
我木然地走了出去。
车子停在楼下,我搭电梯,上楼,走进餐厅拉开冰箱,将那瓶绿茶放进去。
我站着,看饮料格,纯白干净,都是家卓习惯喝的牛奶。
那瓶廉价的绿茶立在那些昂贵漂亮的瓶子中。
那么的突兀。
这是我从小到大买的所有饮料中第一次中奖,在一个寒冷潦倒的冬夜,竟花光我一生所有运数。
如同我无望地徒手空等某人多年,竟在一夜之间能登堂入室,已是我这辈子最好运气。
我早该明白我这世再无机会更进一步。
痴心妄想,终酿恶果。
家卓沉默地跟在我身后。
他陪着我看了一会,冰箱门开着,寒气一直冒出来,他终于将我拉开。
他随着我走进房间,然后脱下大衣,衬衣下瘦削的脊背笔直,他走进浴室放热水,哗啦啦的水流声响之中,忽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我的心紧了一紧。
但声音很快停止,他走出来时脸上发白,只顾将我拉进去:“洗个澡。”
我恍惚中抬起脚就往里边跨,家卓拉住我,替我脱去了湿衣服。
我闭起眼心灰意冷地任水泡着。
家卓细心替我洗了澡,又找出浴巾将我裹住,像照顾小小女儿。
他抱我回床上,擦干身体给我盖好了被子。
他站在床前看我,歉疚目光,嘴唇动了动,却只能低低一句:“好好睡觉。”
他站起要走。
我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没出息地喊他:“家卓……”
他仓促转身,抚我脸颊:“对不起。”
“别丢下我。”我呜咽,小声地哀求。
他眼眶微红,用力将我搂入怀中。
他怀中很凉,我断断续续地哭,然后睡着了。
早上我睡眼惺忪地醒来,看到他守在床边。
白皙脸庞,秀硬眉眼,清清淡淡三分傲气七分倦意。
“昨晚有没有事?”家卓问,微微沙哑嗓音。
“你没有睡觉?”我爬起来。
“有,我睡了,只是醒得稍微早点。”他站起:“今天要不要请假在家休息?”
我看了一眼时间,慌忙跳下床:“哪能随便请假,今天又要迟到了……”
他扶住我:“小心点。”
我站稳,套了件衣服往浴室冲。
家卓转身往外走。
“家卓——”我忽然停下脚步拉住他,伸手探他的额头。
“你在发烧。”怪不得他掌心温度异常热。
“唔,一点点,不要紧。”他习以为常地说。
我有些不放心,叮嘱:“吃点药。”
他点点头,然后走回了房间。
我洗漱完毕,听到门铃响,下楼开门,看到苏见偕同一个男子站在门外。
“苏先生——”我将客人引入屋子:“家卓在楼上。”
苏见同我点点头,两人朝楼上走去。
家卓坐在二楼客厅,只随意地说:“你来了。”
苏见应是他挚友,他们私下相处很融洽。
身后的男子打招呼:“劳先生。”
家卓礼貌站起:“杨医生,请坐。”
苏见将几份文件递给他:“今日急签文件,签完我带走,你今天不去公司了吧。”
家卓接过,淡淡地说:“没有必要,我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
“发烧不是小事——”苏见坚持:“你身体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没痊愈就出院,之前医生说……”
“苏见。”家卓冷冷地截断他。
苏见顺着他目光见我我屋中,愣了一下,只好说:“那让杨医生看看再说。”
我心神不宁地上了一个早上的班,待到下午终于忍不住,趁着去工地的空隙,溜回了家。
我跑上楼,看到家卓躺在房间中打点滴。
他见到我,搁下手边的文件:“下班了?”
“嗯,”我点点头:“今天不上班?愿意在家休息了?”
看到他肯在家休息,我还是高兴的。
他笑笑,神色有些恹恹的:“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必亲力亲为。”
到晚上我煮点粥,家卓下来餐厅,仍有些低烧,但精神好了点。
我略略放心下来。
第二天我去上班,公司最近一项工程需要用到一种高性能的聚合材料,中午经理指派我去陪几个江西来材料供应商吃饭,席间只有我一个女性,主宾轮着敬酒之间我被哄闹着喝了好多杯,还得一直陪笑配合我们经理的荤段子,推杯换盏之间好不容易待到众人尽兴,经理陪着几人从包厢出来,其中一个男人拽着我胳膊:“江小姐真是豪爽,我们已经在腾龙定了好位子,一起来吧——”
我侧身闪开,笑着推辞:“我下午还有工作……”
那男人趁机拉住我的手摸了一把,还狐假虎威严肃地说:“什么工作?江小姐今天的工作就是负责招待我们黄总,李经理,你说是不是啊?”
经理故作为难地看着我:“江意映,要不你就陪陪黄总?”
“抱歉,江小姐下午没空。”男子的声音冷冷淡淡地从我们身后传来。
我扭头,看到西装革履的苏见。
我们经理是认得他的,立即堆起笑容打招呼:“苏助理,您也过来吃饭啊。”
苏见敷衍地对他点点头,看了看一旁示意道:“老板过来招待几位客人。”
我随着他目光看过去,家卓静静站在一旁望着我们,身后跟着一行人。
苏见继续说:“你们王总没有交代,江小姐是搞设计的,设计师怎么要陪客户去洗浴中心,这不是其他部门做的事情吗?”
语气十足的冰寒。
经理脸色骤然微变:“对不起。”
苏见颔首:“那我和江小姐先失陪了。”
他看也未看那几个肥脑油肠的商人一眼,只颔首示意我先走,他跟在我身后轻声对我说:“映映,劳先生在等你。”
家卓迎上来,我低声问:“你今天上班了?”
“嗯,”他简洁地说:“映映,你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
他将我照顾得这般妥帖,如若离开他,我都不知还活不活得下去,心底一阵悲哀涌来,只好说:“谢谢你。”
家卓望望身后的人,对我说:“抱歉,我还有事,你先去车上等一会好吗。”
我点头:“好的。”
我走向电梯,看到家卓客气引着那几位官员走向酒店另一侧大堂。
我走到车库找到家卓车子,喝了酒有点晕,就坐到车里打起盹来。
等了一会,苏见匆匆走过来:“映映,公司来电说老爷子急召劳先生,已经去了公司等,家卓赶回去了,现在我也要回去。”
“那我呢?”我问。
苏见说:“你下午没事了吧?”
我摊手。
苏见想了想,笑笑说:“那先回劳通吧。”
繁华市区中心高耸伫立着的劳通总部大楼。
本埠金融地标中心。
奢华大气的现代风格建筑,警卫二十四小时戒备森严,出入皆是衣冠楚楚的商业精英。
苏见陪同我搭专属电梯上到二十二楼,送我到一间精致的小型休息室,对立在门外的秘书说:“碧禅,好好招待客人,等劳先生出来再说。”
立在门口的女子笑着点点头。
喔,传说中朱碧婵小姐。
我看过去,瓜子脸,杏眼樱唇,套装似乎是香奈儿,干练之中不失温柔,她亦在打量我,目光也是柔柔的,是一位美人儿。
朱碧婵微笑转身,然后给我端了一杯茶。
这时门外有人道:“碧禅,大东证劵的刘总上来了。”
她应了一声,然后朝我笑笑:“江小姐,请自便。”
我看到电梯口两名穿西装的中年男子走出,其中一个有些奇怪地说:“刘总,怎要约老二,我在美国听到的不是都说老大管事的吗?”
刘总面上带一点狡诈,秘而不宣地笑笑:“老武,你真是出国太久不了解局势了,劳老爷子这两个孙,老大声名在外,可内部人都知道,老二做事,那是周全稳重得没得说的。”
“那我在北美的银行有几笔款怎么办?”
刘总笃定地道:“请示二少爷啰,劳通的大额投资顾问都是二少在做。”
谈话间走到了秘书台:“朱秘书,我们约了劳先生两点谈事情。”
朱碧婵客气地道:“副总临时有急事,已经吩咐我先接待两位老总,很抱歉两位可能要等一等。”
刘总有些不悦地说:“朱秘书,我知道劳先生是大忙人,可是我们时间也——”
朱碧婵轻轻地说:“董事长在会议室呢。”
两人相视一望,露出了然的神情:“那等等吧。”
“您二位先到楼下副总办公室坐坐吧。”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