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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太后这些年-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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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羡和他关在一个牢房里。
  他们兄弟二人倒是有默契的,自从得知了刑期,便都终止了饮食。李羡这些日子,也是什么都没吃,只是窝在床上昏昏欲睡。没有哭泣,也没有任何交谈或抱怨。
  他在昏聩中,忘掉了她,忘掉了时间,忘掉了恐惧。
  牢门外有人在叩门。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挪动一下也艰难。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然而叩门声越来越清晰,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他:“李大人!”
  “李大人!”
  声音好像隔着一堵厚厚的墙,他明明听见了,却怎么都无法醒来。
  “李大人!”
  他听到外面有个声音小声说:“是不是死了?”
  另一个声音说:“没死!早上还是好的。”
  他听到开锁的响动,牢门的锁放下了,有人走进了牢室,来到身边。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李大人?”
  他像是灵魂受了一震,非常痛苦地从昏迷中醒来了。是个陌生人,跪在他的床下,道:“小人是奉太后之命,向大人送一物。”
  太后?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想起太后是谁,以及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其实并不想她,也不想见她,没意思。爱便爱了,分手便分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不是喜欢纠缠的人。
  没那缘分,罢了而已。
  他希望她活好自己的人生,不要再过问自己这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人了。他是死是活,跟她没有关系。
  他坐了起来,背靠着墙,身体因为无力而松弛着,神情是分明疲倦,好像已经失去了情绪:“替我问娘娘的安。”
  他的声音沙哑,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和温柔,全不像是临死的人:“娘娘凤体还康健么……”
  那狱卒感觉很不可思议,他到这时候还有心情问这种闲话:“娘娘身体十分康健……”
  他心想:那便好。他不想自己的事情牵累到她。
  “这是鹤顶红。”
  狱卒悄悄将那瓷瓶塞给他,暗暗嘱咐说:“娘娘命小人交给大人,或能替大人减轻一些痛苦。”
  他茫然了很久,才想起,原来他快死了。
  她给他鹤顶红。
  两人早就已断了情了,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千方百计的用力,想给他减轻痛苦,看来她是真的很爱他了。
  该感动,该感激。
  只是他并不感动,也不感激。
  他没有接那瓷瓶,只是有些自嘲似的,轻轻笑了笑。他面带哀色,心事又仿佛无限低回,哑声道:“太后送我鹤顶红,太后以为李益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那狱卒不知该怎么劝他:“大人……”
  此时此刻,他想起的是崇政殿那天夜里,她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你这个懦夫!”
  这么多年,他一直记着这句,夜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他不肯接受这样的指责,他想,他不是懦夫,他不畏生也不畏死,他爱她,并不曾懦弱。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做任何事,他时至今日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心,他绝不接受这样的评判。
  哪怕是现在,仍不接受。
  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回答道:“请你替我转告她,李益非是懦夫,不需要娘娘冒着风险替我担罪,李益并未犯下罪,也不需要畏罪自尽。”
  “这瓶鹤顶红……”
  他顿了顿,“多谢太后的心意了。”
  他恨她。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一直在恨她。
  恨她决绝,恨她放手,恨她明明是她先主动放弃了他,却给他冠上懦夫的罪名。他知道他是在报复她,他在用自己的性命和她赌气,报复她当初放弃爱情的自私,以及她对他爱情的侮辱。
  


第86章 琐事
  “大人还是留着吧。”
  那人硬将东西塞给他手里:“娘娘不希望大人受苦。”
  言毕悄悄离去了。
  沉重的牢门重新又被锁上。
  李益握着那瓷瓶,触手冰凉, 他的灵魂在这一刻, 终于清醒了。
  这是永别了吗?
  原来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
  他抬头望去,狱室外的走廊黑漆漆的, 隐约看的到转角处的火光。在墙的最高处,有一个小小的窗口, 透进淡白的月光。
  这是他人生最后的时光,他即将要失去一切了。
  生命的喜乐和哀伤。
  荣辱沉浮。
  ……
  春天的花, 秋天的月……夏天的阳光,冬天的雪……这美好的世间,他将永无机会再体验了。等待他的阴冷的棺木, 黑暗的地下, 潮湿的泥土,他将堕入永恒的虚空, 从此世间再无有他。他忽然感到了恐慌,有一瞬间, 心跳的非常剧烈,手脚也仿佛在发抖。
  他急欲寻找什么,想要抓住一个东西。
  他走到墙边, 跪下,双手哆哆嗦嗦伸出去摸索。他摸到砖石之间的一道缝隙,遂将手伸进去,他触到一片薄薄的光滑的硬物,试图用力将它抽出。
  那是一把梳子。
  是她当初赠给他的。他入狱的时候正好带在身上, 那些日子一直提审,搜身,他怕丢了,或被人搜去,牵连到她身上,所以悄悄藏在墙缝里。这是他身上仅存的物件了。
  那梳子是玉制的,非常光滑,油润地卡在里面,不好拔出。他手指抠的出了血,总算将它抠出来了。
  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感觉到了一点依靠。
  梳子上的流苏已经旧了。
  这段爱情也已经在往事堆里泛了黄,蒙了尘,无有缘由在提起。他用带血的双手握着这把小梳子,而就着那个姿势,身体慢慢地靠在了墙上。
  他双膝着地,面朝着墙,缓缓地倒了下去,像一瞬间失去了力气似的,整个人颓废萎靡了。心脏揪痛的厉害,好像被一记重拳猛捶过,呼吸仿佛要阻塞了,他不得不将手握紧胸襟,急促地喘息了几声。
  眼泪鼻涕一同掉了出来,他连忙用手抹去了,只换来几声尖锐的咳嗽。
  他努力想振作起来,这个样子太丑陋了。
  他一只手扶着墙面,将身体的重量全放到那跪着的右腿上,一面抬动僵硬的四肢,慢慢将背靠着墙。这个简单的动作他用了他足足有半刻钟。当后背和臀。部接触到冰冷的砖石,他终于身体放松下来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恍恍惚惚,嗅到了一点熟悉的香味。
  像是她衣上的熏香。
  李羡在梦中呼唤他:“老二……”
  他像是极度惊慌,声音急促,一直不断地叫他:“老二!老二!”那呼喊声在这黑夜里格外惊魂,一声一声,敲打着人的心神,仿佛要将人的灵魂从躯壳里拽出来。
  李益回到现实,忍着痛楚,勉强站起来。他挪到兄长床边,见李羡双眼紧闭,似乎在做噩梦,忽然又大声叫:“慧娴!”
  李益伸手推他肩膀,想唤醒他,李羡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口中又喃喃地呼唤起来。
  他叫了许多名字。
  喊了慧娴,又喊“阿芳”、“端端”,是他一双儿女的名字。他这样的呼唤对李益来说是一种精神的折磨,李益任由他握着手,这一刻只期望自己死了。
  李羡从万丈深渊中醒来,像是垂死的人回光返照似的,一跃抱住他:“老二!”
  李益忍着痛:“大哥。”
  李羡在黑暗中抱着他,他触摸到活着的兄弟,意识到自己刚才只是做了噩梦。然而很快他又想到,这醒来后仍是另一场噩梦,他痴痴茫茫:“老二……”
  李益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取了块干净手帕,在茶壶嘴上润了润,给他擦了擦脸颊。
  李羡仍是痴痴的。
  李羡的承受能力不太好。
  他是公侯嫡子,没受过这等非人的罪,单是精神上的折辱,就已经完全摧毁了他了。他又是宗子的身份,一心背负着家族的安危,不管是对于兄弟还是儿女后代,都有些强烈的责任感,认为自己有义务振兴家族,保护他们。然而却遭受这样的摧残,覆巢之下,无有完卵。
  李羡已经是个被痛苦折磨的疯了傻了的样子。
  对于这样的局面,他的反应激烈程度是远远大于李益的。刚刚入狱那一阵是发怒,狂躁,不吃不喝。为了避免被刑审定罪,他想尽千方百计地自杀,用摔碎的饭碗瓷片割腕,没死成,血流了一地,被看守的狱卒发现了,包扎伤口又救了回来。他又将腰带系在牢门铁栏上,要勒死自己,结果仍是不成功。他跟狱卒说天冷,要生炭盆,将一块烧的火红的炭块吞进嘴里。就是这样,仍是没死成。
  只是嘴里烧坏了,而今说话也不利索了,嗓子是哑的,出不来声。
  “我梦到你十五岁那年,为了跟慧娴结婚的事,和父亲吵架……”
  他茫茫然地,回忆起梦中情形,声音无限惆怅……
  李益非得要冷下心,用毅力将自己的情感和眼下的情景隔离开来,才能勉强和兄长对话。他从桌上拿了酒壶,坐在床上,想回忆大哥说的那件事。只是脑子像是被铁水锈住了,无法开动,迟迟想不起来。
  他就一直发着愣。
  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想起来。他很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木然说:“我没有为结婚的事和父亲吵过架。”
  “你非要去南安王宫中……”
  李羡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哑着嗓子说:“父亲让你不要投靠南安王,你非不听。父亲气的将你禁足在家中,不许你出去,跟丽嫔娘娘谎称说你生病,你和他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去了南安王身边。”
  李益道:“那不是结婚,那是十九岁时候了。”
  李羡知道,结婚那件事,李益的确没吵过,但他之后和父亲的几次争执根源都是婚事。其实他不是非要去南安王身边,只是借此和父亲赌气罢了。
  许久,李羡手抚着额,道:“我这头痛的厉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李益道:“你喝点酒吧。”
  他扶着李羡坐起来,将酒给他。酒能止痛,李羡接过,饮了一口:“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李益道:“再过三天就是重阳了。”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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