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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向你爹娘磕头行礼,也不会有太大的难处,那是爹娘么,生你养你,孝敬应当。
你向你的长司行礼,拍马逢迎谄媚堆笑,也是不难,因为他能让你升官发财。你向皇帝下跪,因为他能让你生让你死,让你尊荣富贵让你蹲大牢。
可让你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屁都不懂的三岁小孩诚惶诚恐下跪,总是有点膝盖弯不下去。
虽然装也装得出来,但总觉得怪尴尬可笑的。
太后自然不是屁都不懂的三岁小孩。
她是懂一点屁的,但手无缚鸡之力的程度,比三岁小孩也强不了多少。要让乙浑对她毕恭毕敬,实在太勉强。
对拓拔泓,乙浑也有同样的感受。
看不起。
这是真心话。
不光他,他相信,大多数朝臣也都有这样的心情。
人么,能站着,谁想跪着?汉人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胡人不讲、也不信这些。食的是自己的禄,忠的是自己的事。
刀架在脖子上么,是不得不跪,但自己手里有刀了,不惧你了,谁也不是贱得慌,天生就爱陪你磕头玩。
他看着太后。
那眼神是严肃的,目光又透着欣赏的意思。
太后是个美人,美丽而年轻,男人么,对美人,总是心思多动,就算不能做什么,心里也能意淫一下,目光也能色眯眯地瞄上一眼,也挺有兴味。
冯凭看出他目光中的轻视,很不尊重,心中的厌恶更甚了。
他逼的太近了,已经超越了君臣的距离,两只鹰隼般的黑眼睛直直注视着人,好像要从人眼中挖出什么。冯凭感到了压力,忍不住想退后一些避让。
但是一退让,就露怯了。
一露怯,让人看出底细,就容易被人拿捏操纵。
冯凭不太悦,也没避。她抬头,换了个放松的准备要长谈的姿势,身体往枕上靠了靠,吩咐宫女奉茶,笑说:“丞相坐。”
太监抬来一只小胡床。
那胡床小的,丞相高大的身材,一屁股下去都能坐榻了。
着实不像样。
乙浑知道她是故意,要杀自己的锐气。
小女孩儿的手段,挺幼稚的,让自己坐个矮床,就能显她高了吗?乙浑笑了笑,也不计较。他无视那胡床,大马金刀只往太后所居榻上坐下了,说:“臣还是坐这里吧,这么宽敞些,那胡床太小了。”
他这举动太随意了,把皇宫当自己家似的,冯凭倒也没怒,自自然然,顺了他的意,笑说:“这榻上凉得很,可不好坐。来人,给丞相设席。”
宫女立刻上来,在榻上的座位上设了一张锦席。
乙浑却并不挪位,仍坐在原来的地方。
太后心思多的跟马蜂窝似的,偏偏每一个用意乙浑都看得懂,这搞得他很不舒服。
“太后召臣有什么事吗?”
乙浑神态严肃:“臣刚刚从永安殿过来。”
冯凭说:“听皇上说,丞相近些日子很忙。”
乙浑笑了一声:“臣若不忙,太后和皇上又哪能两耳不闻宫外,整日清闲呢。”
冯凭笑说:“我的确是两耳不闻宫外,若不是听皇上说,哪里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今朝中巨细,皆仰仗丞相一人,实在辛苦丞相了。”
乙浑说:“臣为国鞠躬尽瘁是应当,只是希望皇上能早些懂事,早些成熟起来啊。”
冯凭听到他提拓拔泓,心一跳,顿时感觉这人是有备而来。他八成已经知道拓拔泓在自己面前说他的话了。
他在吊胃口,冯凭知道他重要的话在后半句。
她笑说:“皇上怎么了?”
乙浑说:“我晓得,皇上最近对我不太高兴。我知道皇上本没恶意,都是皇上身边的小人在挑拨离间。这小人太后不得不防啊,他不但说我的坏话,还说太后的坏话。那皇上听的多了,免不得要生想法。”
这人可真是个精明人,一句话就戳到了太后的心上。比起乙浑揽权,太后明显更畏惧拓拔泓身边讲自己坏话的小人。
冯凭面上仍保持微笑:“你说的这个小人是谁?”
乙浑说:“还有谁,不就是李坤,除了他还有谁敢说你我的坏话。”
他劝告冯凭说:“太后当初这件事就做的不周全。太后既杀了李惠,为何不斩草除根,将李家一网打尽呢?那李坤是李惠的儿子,他在皇上身边,对太后是极大的危险,太后不该留着他。”
冯凭说:“那孩子同皇上一块长大,情如手足,我不想让皇上恨我。”
乙浑说:“那太后也该把他弄出宫去,怎么还让他在宫里。”
冯凭瞥了他一眼,笑缓缓说:“李惠咎由自取,我想皇上心里明白。皇上是有主见的人,不是那种耳根子软,容易被闲言碎语左右的,丞相大可放心。他是皇上,十几岁也不糊涂了,你我说到底只是辅佐皇上的人,许多事情,还是要让皇上自己拿主意,咱们只可给他提供建议,却不好越俎代庖,这也是先帝让你我辅政的意思。皇上已经十二岁了,你我想要代替他,又能代替他多久呢。”
乙浑说:“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能懂得什么事。皇上这个年纪亲政未免太早了,许多事情都还拿不稳呢。”
冯凭说:“先帝也是十二岁就登基了,皇上刚开始接触政务,自然要有赖丞相多操心一些。”
第6章 花椒
乙浑说:“太后如此说,臣怎敢有违。太后的话,臣记下了。臣以后会注意的。”
冯凭说:“咱们都是为了国家和朝廷,为了皇上。不管是现在将来,都应当相互信任才是,如此才能使社稷安定,国家安定啊。”
乙浑有些感慨。
“臣信任太后,就是怕太后不信任臣啊。”
冯凭笑了:“丞相总是多虑。”
她一笑起来,温温柔柔的,矜贵得很。
这个帝国最高贵的女人,全天下的男人都要畏惧她,奉承她,向她俯首称臣。她本该是一个符号,一个代称,偏偏如此生动,造物赋予她高贵的身份和无上权力,又给她贴上了一张美丽的画皮。
天生就是男人的克星。
乙浑也是个很风流的人,颇好女色享乐。他见冯氏颜色姣美,弱不胜衣地躺在那,模样很堪怜,忍不住就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她腿上。触手紧致,年轻女子的身体充满弹性的肉感,即使是隔着一层衣裳也阻止不了鲜活喷薄的生命力。他眼神暗了暗,手顺着那小腿往上,目光转向冯凭,观察她反应,严肃的脸上带出一抹探究和玩味地笑意。
“是我多虑吗?”
他意味深长道:“太后若肯坦诚相待,臣自然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你我之间是否能相互信任,全取决于太后你的意思,臣可做不了半点主啊。”
冯凭不动声色地收了收腿,强忍着不适:“这叫什么话,难道我现在对丞相还不够坦诚吗?我对丞相可是掏心掏肝,所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呐。”
太后明显,并不接他的暗示。
懂装不懂。
乙浑听到这样的话,本该识趣地笑笑,当个玩笑罢了。就坡下驴,这样大家都不伤面子。但他偏就是有点不甘心。
他到了这个地位,权势来说,已经是人臣的顶峰,只差那一步够不着。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野心,但心底里蛮想睡一睡太后,试试做真皇帝的感觉。
那滋味,肯定非比寻常。
乙浑见她腿动了动,以为是碰到了她的伤,低声问说:“疼了?”
冯凭笑了笑。
乙浑说:“这么点小伤,早就该好了。你这儿没事,多出宫去走走,见见太阳。整天窝在宫里病可好不了。”
冯凭笑说:“这皮外伤,又不是伤筋动骨,怎是锻炼能好的。”
乙浑说:“锻炼总有好处,你最近这脸色越发白了。女人太白了也不好看,还是要有点血色好,看着健康活泛一些。身体也要强壮才好,总弱柳扶风的,看着像有病。”
这话不客气的,一般人听了都要尴尬死了,太后却很泰然,说:“这是实在话,我也想无事到处走一走,可惜精神不济。”
乙浑说:“太后若想出去走走,等一两个月,朝中得闲了,臣可以陪太后去。”他一边说,一边手顺着膝盖往上去,抓住了她的一条大腿,声音越发浑浊暧昧了:“太后有想要去哪吗?”
冯凭还未想好要如何应对,忽听不远处有人大叫:“皇上驾到!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大白天的,把人魂都要吓掉了。
乙浑吓得连忙缩回手,一个直立而起,迅速退到榻下,抖了袍子就咚的一跪,急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惊慌之下,差点没把地上的唾壶撞翻。然半天却没见皇帝出现,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急匆匆蹑履而来。
杨信提着个鹦鹉笼子过来,掀开帘子往内一看,见乙浑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连忙笑比手势:“丞相莫慌,丞相莫慌,不是皇上,皇上才刚走呢,是这鸟在乱叫。小人没看住,让它惊扰了娘娘和丞相。小人这就把它拿出去。丞相继续。”
乙浑心差点没给骇出来,抬头一看,却见那笼子里装着一只鹩哥。
绿羽黄嘴子的小畜生,头上一块小黄毛,还在那得意洋洋,上蹿下跳地大叫:“皇上驾到!皇上驾到!尔等还不快快接驾!”
乙浑一瞬间脸黑的堪比锅底。
榻上的太后却高兴地笑起来,笑容满面,招手唤杨信把那鸟拿来:“这小鹩哥啊,是它在说话吗?它什么时候学会这句了?”
杨信也挺高兴的,笑说:“臣也不知道,这小秃毛,先前怎么逗它都不说话,今天却忽然叫嚷个不停。”
那鸟眼珠子和脑袋乱转,上下嘴壳敲的咔咔咔的,叫道:“娘娘威武!娘娘威武!”
冯凭笑不解道:“娘娘威武?”
杨信笑说:“这话是臣教的,只教了一次,它就记住了。”
冯凭欢喜称赞说:“真是一只聪明的鸟。”
乙浑神态不悦,又不好意思和一只鸟置气。他勉强平息了不快:“娘娘怎么养上这东西了?这鸟哪儿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