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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菱月移步正厅之后,手心里直冒冷汗,倒不是害怕这个传说中的天煞孤星,而是弟弟的生死安危此刻正捏在别人手上,自己赌不起更输不起。
此时的张珩已褪下蟒纹官服,换上了白色常服,慵懒地坐在书案前,长发束之脑后,怡然自得地品茶阅书。乍一看过去不像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提督大人,反倒似个清俊的书生模样。
还未等对面的沈菱月开口,张珩便一边看书一边头都未抬地说道:“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帮你?”没有丝毫的废话和寒暄,张珩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这个问题,沈菱月也想过无数遍,他与沈家非亲非故,而且沈家如今是烫手的山芋,他凭什么出手帮忙?更何况,平定藩王之乱时,他麾下的禁卫司搜罗各地情报,为平乱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沈家是个什么处境,他再清楚不过。
沈菱月并未应答,而是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是并列的稀世红珠,足足有二十颗。这是清西王沈家驻地的稀有特产,开采和打磨都极为不易,世间罕有,恐怕就连皇上也未必能凑齐二十颗。这是沈家倾其所有才拿得出的,价值连城。
张珩此时才将目光从书本转移到锦盒上,随手拿起一颗红珠反复看着。
沈菱月知道,张珩久居宫中,见多识广,定能看得出这红珠的价值。
正当沈菱月心怀希望之时,张珩嘴角上扬,冷冷地笑了笑,随即将手中的红珠放了回去。
“你以为我会被这些东西所打动?”张珩冷眼睨视着沈菱月,随后将锦盒从书案上推落下去,顿时红珠洒落了一地。
沈菱月双手颤抖,面如死灰地说道:“我并非有意看低张大人,只是沈家再无其他能拿得出的了。”论钱财,他不缺;论势力,他如日中天。若不是被逼无奈,从小娇生惯养在王府中的沈菱月何曾想要受这份冷遇?
“沈家……”张珩一边轻叩着书案,一边面露不屑,“沈家算什么东西?”
深夜,脸色惨白的沈菱月回到住处之后,便开始蒙头痛哭。
秋云在一旁手足无措,连忙劝慰道:“小姐,生死皆由命,你已经尽了力了。沈家的兴衰存亡,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把握的?且莫哭坏了身子,眼下的日子该过还得过啊。”
沈菱月越哭越难过,哭了许久后才啜泣着说道:“他答应帮忙了。”
“什么?”秋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万万没想到那位阎罗爷肯答应帮忙,更想不通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小姐为何还要哭成这个样子?
沈菱月带着泪痕说道:“他答应将靖儿调到距离京城不远的南部去,那里环境宽松许多,但条件是……”
“他收下咱们的珠子了?”秋云连忙问道。
沈菱月摇摇头:“他根本看不上咱们送的东西,他的条件是我……”
“他要你做什么?”秋云大惑不解。
沈菱月紧咬嘴唇,最后眉头紧蹙、神情痛苦地说道:“他要我去景澜院服侍他,当他的对食。”
秋云大惊失色,手中的瓷碗当即摔到地上,落了个粉碎:“呸!他算个什么东西?几时轮到小姐去服侍他?再说,他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他现在势力极大,在宫内外能一手遮天,我不过是留在宫中生死未卜的人质罢了。”沈菱月心里清楚如今的形势。
“小姐,你可千万别答应。你是王府里的金枝玉叶,岂能受这份辱?”秋云也跟着哭了起来,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沈家竟落到这步田地。
“士可杀不可辱,这道理我懂。如今若只是我独自一人,我必不会贪生怕死。可如今,靖儿,甚至整个沈家都危在旦夕……”沈菱月脸色惨白,面容憔悴,“那些沦为奴婢的藩王之女,那些天牢里的宗亲眷属,谁的处境会好过呢?”
秋云心有不甘地哭诉着:“小姐,他这不仅是辱没你,他这是在辱没整个清西王府啊。钱财权势,已经满足不了他那颗日渐膨胀的黑心了,如今竟妄图霸占王府之女……”
沈菱月也是神色凄然,当初离家之时,母亲就曾说过,此次前去京城,恐怕凶多吉少。一路忐忑,一路心慌,但是生是死,最后总会有个定论,可万万没想到结果竟然是生不如死。
数日后,靖儿前来辞行。
沈菱月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他务必要多保重自己,还让秋云给他打点好一个又一个包袱,唯恐他受到一丁点委屈。
“姐,我听说南部条件尚可,姐姐大可不必担忧。”靖儿红扑扑的脸上比之前多了不少血色。
沈菱月笑看着弟弟,叮嘱道:“到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另外,凡事务必低调,现在沈家身份敏感,知道吗?”
沈靖点了点头:“我知道,等我长大了,我就带姐姐离开这里。”离开这满是危险的皇宫和京城,让姐姐不再整日担惊受怕。
秋云在一旁心酸不已,靖少爷知道眼下的形势,但他不知道姐姐为了他的安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待沈靖离开后,宫里的日子一直平缓如水。沈菱月始终抱恙在身,张珩也从未找过她。
不知不觉间,到了沈菱月十六岁的生日。漫天飞雪轻洒在皇宫内外,京城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装。
往常这个时候,清西王府里定会摆席宴客,为沈府的掌上明珠庆贺生日。可今时不同往日,沈菱月身边再无家人。
生日当天的一大早,惠太妃将沈菱月召了过去,赏了她宫里新式的布料和江南进贡的上等胭脂。
“多谢姨母,还记着我这个小辈的生日。”沈菱月始终没有改口,依旧称呼惠太妃为姨母。
惠太妃看着一身素衣、面容清瘦的外甥女,叹气道:“女儿家,还是要多注重打扮才是。外面的境界,咱们改变不了,但总能把自己收拾得体面些吧。”
沈菱月如今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并不是不爱美,只是沈家处境堪忧,自己丝毫没有心思打扮。
“月儿记下了,回去就把自己收拾得像姨母那样美。”沈菱月乖巧地答道。
惠太妃忍不住笑了笑:“你啊,和你母亲一个样,打小就心思极重,小小年纪,就成天唉声叹气。你要记住,哪怕明天天塌下来,今天也要照样过得体面才是。”
沈菱月看着久居深宫的姨母,想象不出她是怎样熬过这漫长的宫闱岁月的,或许真的需要把心量放宽才行吧。
从惠太妃那里回到住处后,沈菱月发现张珩差人送来了礼物。原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没想到他不仅没忘,而且还知道自己的生日。
小心地打开礼盒,沈菱月发现里面是一副做工精美但样式简洁的白色手镯。若忽略掉送礼之人,沈菱月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镯子的。
试着戴上去之后,沈菱月更觉得这镯子好看,越瞧越是喜欢。可当摘下来的时候,沈菱月却犯了难,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很难将其摘下来,到了最后手腕几乎要废掉,但手镯在手腕处稳固如山。
这时,沈菱月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天张珩的面容与神情。
“你真是不知死活……”那天张珩盯着沈菱月的面庞,最后吐出了这句话。
从离家的那一天起,沈菱月就知道自己生死堪忧,前途未卜。后来找到张珩,那个传说中心狠手黑的张珩,沈菱月就意识到,自己似乎走上了一条更为危险的路。
就在沈菱月挣扎着和手镯做斗争之际,秋云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小姐,那个张珩差人过来,说是要接小姐过去,给小姐过生日。”秋云额头直冒冷汗,急着说道。
沈菱月心下一惊,没想到该来的,自己终究躲不过。
“小姐,要不你找个托辞吧,就说你不舒服,反正你也整天病恹恹的,先躲过这阵子再说。”秋云为沈菱月担忧不已,那个传说中的阎罗恶煞,自家小姐到了他手里,还能有好?
沈菱月思量再三,最后仍是摇了摇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再说,你瞧着他是容易被糊弄的人吗?”
“那怎么办?小姐若是去了,简直就是羊入虎口。”秋云神色极为愁苦地说道。
沈菱月瞧了瞧外边,见没什么动静,随后伏在秋云耳边,小声说道:“你也知道他的身份,不可能真的对我怎样的。”
秋云一脸的无奈:“小姐,你真是太天真了。我听人说,越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折磨人的法子越多。”
沈菱月果真被秋云的话吓住了。
第3章 过生日
坐在张珩派来的车辇中,沈菱月一路惴惴不安。听说他要给自己过生日,想想就觉得心惊肉跳。
待车辇停下后,沈菱月才发现所到之处并不是景澜院,而是阴森幽闭的禁卫司。他不会在这里顺手把自己正法了吧,想起秋云的话,沈菱月不禁更加担心起来。
走进禁卫司,沈菱月愈发地感受到这里的阴森气氛。
待跟随来人来到一处密室后,沈菱月惊恐万分地见到了一副骇人的景象,被打得皮开肉绽之人被捆住了手脚,脸上满是血痕。
“求求你了,给个痛快,让我了结了吧。”被打之人气息微弱地哀求道。
而端坐在对面的衣冠楚楚之人,正是张珩。
心狠手黑,果然名不虚传。可偏偏这样狠毒之人,却长着一副潇洒俊逸的面孔。
一身白衣的张珩气度悠闲地品了一口茶,随后低着浓眉说道:“你叔父淮王的案子还没个说法,怎能轻易让你了结呢?”
“我说过,我不知道叔父暗中都做了什么……”那人话还未说完,就被烫红的烙铁烫到抽搐不已。
此情此景,让沈菱月直观地认识到,他果然有的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再也无法看下去了,沈菱月转身逃开,来到外面之后,鼻息间依旧是那烙铁烫人的味道,让人干呕不止。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看到这骇人的场景,让自己恶心的难忘。或许,正如秋云所说,钱财权势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志趣,他需要更加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