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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用最简单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也就是颜家出钱出兵出力,可最后换回来的,不过是和现在差不多,或者说,更不如现在的一个处境。
而颜非白大概也还考虑着薛芊和颜罡的面子,所以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如果他要接下去说,也就是——战败。
这,只怕就是大家都不太好接受的一个事实了。
就在大家交头接耳,而薛芊他们几个的脸色都有些难看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俗人才一天到晚钱钱钱的呢,难道你们的脑子里,就只有钱,只有地位,只有权势,只有利益吗?”
大家又齐刷刷的转过头去。
说话的是坐在另一边的一个年轻人,微胖的身形,坐在椅子里显得格外的富态。他的皮肤也很白,似乎继承了颜家的人这个特点,但因为微胖的关系,五官显得不那么明显,眼睛也微微的眯着,给人一种辨不清他的长相的错觉。
这个人,应该是二叔公的长孙颜永。
他正色说道:“刚刚大伯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裴氏无道,我们才要推翻他,并不是为了什么利益,什么封侯之位!”
一听这话,薛芊立刻就说道:“没错!”
颜自聪也急忙附和:“没错,就是因为裴氏无道,我们才要替天行道!”
颜非白微微笑着,抬起手来用右手的小指头勾了勾自己的眉毛,然后说道:“大概这些年来,我只顾着埋头做生意,也不怎么管外面的事了。大家提起‘裴氏无道’来都咬牙切齿的,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啊?能说来听听吗?”
颜自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似得,扶着椅子的扶手直起腰板,说道:“这还用说吗?”
颜非白笑道:“当然了。刚刚不是说了吗,今天就是来商议大事的。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说清楚呢?”
“那好!”颜自聪立刻说道:“我们就说一说裴氏到底做了些什么!”
“请讲。”
“囚父,禁母,逼兄,杀弟,以刀兵乱宫闱,以酷吏震朝纲,乱用外戚,残害忠良!”
这一段不算陌生的话,从颜自聪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也不由的往下一沉——这正是当初江南学子为裴元灏罗列的八大罪名,我曾经在他御书房的折子上看得清清楚楚,连他自己都玩笑着说,这几项罪名让他无法喊冤;我也记得当年在销香院,那个西山书院的学子讲学时,也曾经用这八项罪名攻击过他。
却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颜自聪竟然还记得。
果然,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全都啧啧的惊叹着,颜非白也挑了一下眉毛:“骇人听闻。”
薛芊立刻就说道:“这些罪行,哪一样不是灭绝人伦,倒行逆施,这样的人,难道还不是无道之君吗?!”
“……”
“难道我们还要看着他坐在龙椅上,把百姓害得生灵涂炭吗?!”
这样一来,旁边立刻有一些人连连点头,小声的议论着,不外说“的确如此”之类的话。
我皱着眉头,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其实从颜家的这场会意还没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他们一定会把裴元灏的‘无道’作为一个借口进行攻击,怂恿大家同意西川出兵,而裴元灏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好是坏,只要他处在那个位置上,可以攻击的地方都太多了。
毕竟,不做才会不错。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这些话,都是书生之见,到底是真是假,咱们这些离皇城千里之外的人,未必真的知道实情。”
回头一看,是马老爷子。
他坐在我们后面,慢慢悠悠的开了口。
他这一开口,薛芊立刻拧紧了眉头。
显然,薛芊对他是非常顾忌的,毕竟是颜家德高望重的老人,论辈分,薛芊即使作为大夫人,也不敢在他面前逞强,所以一时间也没有立刻开口反驳。
但她立刻就抬头看向了颜罡。
颜罡显然对上马老爷子,也有些头疼,但此刻也只有他能开口了,于是他轻咳了一声,也不看马老爷子,就直接说道:“咱们离京城虽然远,可说这些话的人离京城可不远。这些都是江南的学子说的,他们可是实实在在被朝廷的人欺压,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
“这,难道还不是裴氏无道的证据吗?”
这一下,大家议论的声音更大,也更激烈了。
就在有一些人已经被鼓动得义愤填膺的时候,我抓着扶手的手微微的用了点力,说道:“各位,我有话要说。”
顿时,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去。
周围的人全都转头看向了我,不知是不是因为外面日头太烈,即使头顶上罩着一层薄纱,也仍然感觉得到一阵阵热浪袭来。但这一刻,我却觉得全身的汗水都被吸了回去,身体里有一股跳动不安的燥热,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昨夜我因为睡不着,所以听人讲了一个故事,一听之下才发现,这个世上有很多事,以讹传讹,可能传到最后,这个故事的主人自己,都听不懂这个故事了。”
“……”
“就想刚刚自聪说的那些话,以讹传讹的部分不少,的确跟事实相差太远了。”
“……”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愕然的望着我。
“没错,以讹传讹是最可怕的,”紧接着我的话,颜若愚小声的说道:“堂姐是——是曾经在宫里呆过的人,你应该最清楚这些事的真相,你跟我们说一说吧。”
我原本也打算要开口了,颜若愚的这句话倒正好给了我一个台阶似得,我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就听见薛芊冷哼了一声:“她,她在宫里做的那些事,有脸在这里说吗?”
“……”
我的脸色微微一沉,转头看着她,倒也并不发火,而是冷静的说道:“大夫人,我要说的是刚刚讨论到的,裴氏的‘无道’之说,跟我在宫里做了什么,有关系吗?”
“你——”
她被我说得一哽,而我已经不看她,转头对着周围坐成一圈的人,郑重的说道:“刚刚自聪所说,裴氏无道的八大罪状,其实这些事情,我在宫里的时候都一直看着的,现在,不妨我跟大家说一说。”
☆、1527。第1526章 我替谁隐瞒?
“刚刚自聪所说,裴氏无道的八大罪状,其实这些事情,我在宫里的时候都一直看着的,现在,不妨我跟大家说一说。”
“……”
“这第一条罪状,囚父;第二条罪状,禁母。”说到这里,我用眼角看了颜自聪一眼,冷冷的笑道:“当年,的确是有这个说法,不过自聪堂弟啊,你深居西川,连外面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吗?”
他一愣:“什么?”
“就在几个月前,昏迷多年的太上皇已经病愈清醒,而且在他清醒之后,就立刻平息了朝廷的混乱,并且在皇帝病重的期间摄政,辅佐皇太子;而后,他不顾自己年迈体弱,离开皇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前去山西安抚晋侯公孙述,为皇帝弭平叛乱。”
“……”
“要说第二条罪状,那自然就是关于皇太后的,大概这也是你根本没关心过的,不过我要说的是,皇太后过世的时候,我就在她的身边。你想不想知道,这位被你说成遭到囚禁的皇太后,是因何而死?”
“……”
颜自聪铁青着脸,没有接话。
我也并不期望他会跳进这个坑里来,只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她是在拒马河谷,面对叛贼的逼迫,一心要保护皇帝,所以自尽而亡。”
“……”
“我且不说他们长居深宫的真相是什么,单单说他们两的举动,如果皇帝真的囚禁了他们,他们会以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他吗?”
“……”
颜自聪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而旁边的薛芊已经按捺不住的要开口,我却急忙打断了她的话,朗声说道:“如果一定要问真相,我也可以告诉你们真相。多年来太上皇之所以逊位别宫,深居不出,是因为他被人下了毒,昏迷不醒,只能依靠术士行禳星续命之法来延续他的生命。要说他被谁下了毒——”
我一口气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周围的人一听到这里,也全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头顶的阳光似乎更加炽烈了,我感觉到那种火辣辣的温度不仅照在皮肤上,似乎也融入了身体里,让我微微的有些颤栗。
裴冀到底是被谁下了毒?
这些年来,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一直扑朔迷离,也因为时长日久,难以求证。”
薛芊立刻说道:“那你怎么不说,你是有意隐瞒?”
“隐瞒?我替谁隐瞒?”
“还用问吗?你那个时候在谁身边待着,你现在在为谁说话,自然就是替谁隐瞒了。”
看到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忍不住在心底里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那个时候我的确在他身边,但事实,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薛芊冷笑了一声:“那是哪样?”
“太上皇中毒昏迷,时间是在十三年前,那个时候,当今皇帝还只是一个皇子,”我看着她,淡淡的说道:“而我,当时是陪着他一起下扬州调查一个案子。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太上皇安然无恙,当我们在扬州赈济灾民的时候,才得到了太上皇病重的消息;他原本应该尽快赶回京城,但因为扬州突发瘟疫,祸及百姓,所以他没有立刻启程回京,而是留在了扬州,一直到疫情被控制之后,才带着我一起返回京城。”
“……”
“等到我们返回京城,入宫之后,才知道,太上皇病倒的原因,是因为被人下了毒。”
“……”
“这,就是当年的事实。”
“……”
“他一直远在扬州,根本不可能给深居深宫的太上皇下毒。”
“……”
“要说,到底是谁给太上皇下毒,让他这些年来昏迷不醒,我只能肯定,是当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