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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拖着竹扫帚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黄昏从丛林采摘草药回来,刚进村便看见乔治抬着一把木梯子在马萨罗斯酋长的屋前,大约看到我诧异的眼神,他颇为尴尬地笑笑,道:“现在是雨季,村里有很多房屋都漏雨,我必须把所有的屋顶都补好。”
“乔治,你……”我简直不敢相信,上午乔治还伤心得要死要活,怎么到黄昏就转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的脸红红的,像我初见时的那样羞涩,挠着头发道:“诺,你说得对,人不能一味悲伤,而且尤丽迪丝也不希望看到我自暴自弃。诺,我和你一起留在百列村等待战争结束。”
“乔治,你终于想通了。”我顿时高兴起来。
他瞟着我仍是面色绯红,道:“诺,你没有看不起我吧,我是个懦弱的男人。”
“你不是,你不懦弱,你是个最重感情的人。”我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这个强壮的男人从鬼门关又回来了,他拥有坚强的意志。
“谢谢。”他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干活吧。”我笑道。
他答应着,拿着塑料雨布爬上屋顶,将雨布铺在破损的地方认真地忙碌起来。我欣慰地笑开,背着篓子往家里走去,现在我们两个都要努力,为明天活下去。
清晨在希望中来得很快。
昨天晚饭的时候我们已经商量好,清早起来去村后的丛林钻棕榈树做棕榈酒,我还笑话乔治是否已经学会曼迪族制作棕榈酒的工序,他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
“诺,你准备好没有。”乔治在屋外大声说话。
我答应一声背着篓子出来,在门口看见只穿着一条长短裤的乔治,他的腰里挎着一把长刀,肩上则挑着两只空塑料桶,这样子还真有些当地人的感觉,是个做苦活的人。
丛林里有许多棕榈树,枝繁叶茂,形态各异。乔治放下木桶,指着一棵粗壮的棕榈树道:“诺,这种棕榈树叫马桑凯,是从加纳移植过来的,马桑凯比本地的棕榈树结出的果实要多,还能提取树液酿酒。”
我装模作样的点头,其实他说的这些我早听塞娜讲过,其实用棕榈树提取的酒根本不需要制作,它完全是棕榈树的树液。乔治爬上一棵马桑凯棕榈树,先抽出腰间的长刀对着树枝一阵挥砍,等将树叶几乎砍完后他又挥刀砍掉老树皮,他的手在树干上摸索,还用手敲敲,最后选定了一个地方用钻子钻进去,凿了一个大约20公分的小洞。
他伸出舌头对着小洞舔了一口,回过头冲我一笑,道:“诺,好甜呢。”说着,他又跳下树将刚才砍下来的老树皮削成一个半圆形的管道,将一端接引在树干被凿开的小洞口,另一端朝下。很快地清亮的液体沿着半圆形的树皮管道缓缓流淌下来,乔治赶紧让我把塑料桶递给他。
乔治将塑料桶绑在一根粗树枝上,从树皮里流出的棕榈酒便滴到了桶中。
我陪着乔治一起将棕榈酒挑到镇上,他卖棕榈酒,我卖肥皂。今天镇上的人很多,推着木车叫卖的小贩沿着狭窄的街道走来走去。我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渍,又将它扔给乔治,他接过随手一擦然后搭在肩头。我笑起来,这个样子的乔治好像个农民。
“卖肥皂,又好又便宜的肥皂,不买会吃亏。”我扯着喉咙喊。
乔治偷偷地笑。
“不许笑。”我故意瞪他。
他反而笑得更厉害了,我决定不管他,先卖完先走。“很好的肥皂,错过会后悔,不信可以试一试,保管衣服洗得又白又香。”
“怪不得中国人是世界最会做生意的人。”乔治的眼眸闪着光。
“你才知道呀。”我不谦虚地承认。
看着他满面认可的呆头呆脑模样,我决定好好地捉弄他,道:“乔治,我给你讲个故事,很有意思的。”
“好。”他饶有兴趣。
“从前有一个人,他有一个女朋友,他比任何人都爱这个女朋友。但是有一天这个女朋友背叛了他,看着自己的女朋友挽着其他男人的手,他痛不欲生,失去了理智,终于有一天他杀死了他的女朋友。本来他打算杀了女朋友自杀,但是临死的瞬间才感到生命的可贵,不过从此他却被噩梦困扰,梦中他的女朋友赤身露体,披头散发,红舌垂地,伸出如钩的十指向他索命。”
“他吓坏了,找到一个巫师帮忙。巫师要他做三件事,第一把他的女朋友尸骨好好安葬,第二把他女朋友生前穿的睡衣烧掉,第三把藏起来的血衣洗干净,所有的事情要在凌晨十二点之前完成,否则就有杀身之祸。他遵照巫师的吩咐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很仔细,可是那件血衣却怎么洗不掉血迹。凌晨到了,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突然屋里的灯熄灭了。闪电中,他看到他的女朋友穿着染满血的睡衣,眼睛滴着血站在面前,指着他厉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洗不掉血迹吗?”
说到这里我拿眼瞅着乔治,他听得入神了,见过我停下来忙催我继续。“乔治,你说为什么呢。”我卖着关子。
他皱着眉使劲地想,想说又不确定答案的神情,周围聚着几个小贩也在听我讲故事,见我问乔治也都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为什么呢。”乔治看着我满脸的期待。
我笑笑,伸手从篓子里拿出一块肥皂举到乔治的面前,道:“因为没有用棕榈做成的肥皂。”说完,我哈哈大笑。
周围众人先是一愣,末后又都会意过来,乔治更是笑得十分开心,眼睛瞧着我满满的欣赏。
“棕榈皂就是好,我买一块。”不知是谁起哄了一句,这下众人都哄动了,纷纷嚷着要买肥皂,我得意地望着乔治,将钱币收入口袋。
晚一点的时候棕榈酒才卖出去,很低廉的价格,因为炎热,棕榈酒无法保存,必须当天卖出去,等到第二天味道就不新鲜,会变质发酸。我拉着乔治去镇上的小店买了一些土豆和玉米,另外还买了一小袋米。
迎着稀疏的月光往百列村赶,一种强烈归家的情结袭扰着我。
村里有个人影在晃,探头探脑地在塞娜家的窗前往里瞅,我和乔治对望一眼只当是小偷。他将手中的袋子交给我,蹑手蹑脚地朝那鬼祟的身影走去。那人依旧向窗子里瞟,乔治不动声色就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的一条胳膊扭了过来。
“打死你,死小偷。”我操起木棍凶狠地劈下去。
“我不是小偷,你们误会了。”那人极力地想躲闪,但是一只手被乔治给按住。
“少骗人,你在窗子前想干什么。”
“没有骗人,我很饿。”
见他说得很诚恳我停下手,乔治也松开拧住他的手臂的手,我打量他,这是个黑人,宽大的鼻翼,厚厚的嘴唇,我一下子对这个长相忠厚的黑人有了好感。
我和乔治带着他回到家中,屋里的桌子上用碗盖着两个玉米棒子,我倒来一杯冷水,连碗和玉米棒子一齐递给他。他感激地看着我,又看看手中的玉米棒子不敢吃。
“吃吧。”
他又瞟了我一眼,嘴角咧出一个明亮的笑容,这才拿起玉米棒子放到唇边大口啃起来。他大概是饿坏了,三下两下便将两根玉米啃得干干净净,便连掉在衣襟上的一粒玉米屑他也细心地捡起来放到嘴里。
“我叫克里,谢谢你们,你们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吧。”
“我们是这个村里的人。”我马上道。
“可你们是外国人。”他很小声。
“我们在这里住了很久。”
他瞟着我们,又道:“村里好像没有其他人,我等了很久没看到人。”
“你跟我来。”我起了身。
村后的墓地在清淡的月光里沉睡,时而吹过的风声好像他们轻轻的呼吸,我蹲在尤丽迪丝的墓前抚摸那块冰凉的墓碑,讲述那一场在阳光下发生的屠杀。
克里一直沉默,走过每一块墓碑,向他们弯腰鞠躬。
“能允许我留下来吗?”他看着我和乔治十分郑重的语气,目光里无限殷切的希望。“我想留下来守护这片村庄,让它成为美丽的家园。”
我微笑起来,握住他厚实的双手道:“当然可以了,欢迎你,克里,我是村里的医生秦一诺。”
生命的舞蹈
漫长的雨季在饥饿中过完了,一年中的旱季到来,温度节节攀升。百列村现在大约有十来户人家,克里三个月前回了一趟老家,将自己的两个哥哥和妹妹都带了来,邻居听说有这样的一个村庄,也都携家带口长途跋涉搬来,所以克里理所当然地成为百列村的新一任酋长。他很有思想,人比较有主见,大胆,说出来的话立即会去办,一点都不拖拖拉拉,村民都很尊敬他,也信任他。
大家一起干活,克里会将赚来的钱平均地分给每一户人家。每天的清晨,村里的妇女会和我一起去村后的墓地扫墓,在每一个墓前献上一束鲜艳的野花。
歌声和笑声在久违的百列村飘扬。
不是忘记某一个阳光热烈的午后,在这里曾发生一场悲惨的屠杀,而是我们要永远地展望未来,这样才对得起那些失去生命的人们。
生活依旧很艰辛,但是有希望。
妇女们欢快地在河中捕鱼,拿着脸盆和网扑腾腾地翻滚,自由自在的游曳。我在岸边看得出神,波光粼粼的水面清晰地映出我的容颜,在长久的日头下暴晒,我的肤色接近小麦色,这让我几乎快变成一个地道的塞拉利昂妇女。我熟练地说着曼迪语,吃着用棕榈油涂抹过的饭菜,走过那片浸染过鲜血的土地。
“诺,你下来和我们一起捕鱼。”克里的妹妹卡卡朝我的身上洒着水。
我摇摇头,我喜欢在阳光下看她们欢乐的样子。
“诺,你和乔治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的脸立即发烧起来,村里人早把我们当成一对,可乔治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迟钝得很。他仍是住在原来的屋子,但每餐饭会去我那里吃,我们像最好的朋友亲密地相处。
今天捕鱼颇有收获,卡卡给了我一条大鲫鱼,我在院子里架起炉灶,将这条鱼洗净后美美地煮了一锅汤。
“好香啊。”乔治赞叹着走进来。
“快去洗手。”
他放掉肩上的袋子,舀了一勺水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