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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有些晕,身体摇摇晃晃,眼睛里汗水蒙了视线,我伸手抹了一把。
河水中偶尔有工人向我投来惊讶的目光,我看着他们佝偻的身躯,一个个瘦弱得就像得了重病快要死去般。宽大的破旧裤摆,越发显得裤中的双腿如树枝般纤细,我的眼前仿佛就出现一具具穿着裤子的骷髅。他们的目光中已经没有神彩,双颊凹陷进骨头里,干裂发白的嘴唇淌着血丝。
我想像着他们都是被联阵抓来的平民百姓,不分昼夜地就站在这样肮脏的河水中,成年累月地弯着脊背抖动着手中淘钻石的箩筐。他们也许从来都没有吃饱过,甚至常常饿着肚子便开始工作。
澄亮的汗水从他们裸|露的背上滑落,我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鼻中酸酸的。这样的天气里我即使站着也觉得热,而他们还要在像熏笼的丛林中淘钻石,其艰辛可想而知了。
气温越来越高,达斯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很满足地看着前面的工人淘钻石。我遂也暂且安心下来,忽然前面一个淘钻石的工人摇晃了两下,身体便像块石头直直地砸向河水中。
“出事了。”有人大声喊起来。
很快地那名工人被人抬到了岸上,几名监工赶紧奔过来,手里的鞭子凶狠地挥向围在一起嘀咕的其他工人,口里骂道:“快去干活,今天要是没淘到钻石小心我枪毙你们。”
工人们挨了打也不敢反抗,默默地退回河水中。我瞅着抬到岸上的那名工人,紧闭着双眸,一动不动地躺着,正琢磨要上前去检查情况,其中一名监工早向达斯飞奔过来。
“上校,死了一名工人,请问怎么处置。”
达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冷漠地道:“把尸体扔出去,另外再找人补上缺口。”
那名监工得了命令也不敢迟疑,双手抓住尸体的腿部向丛林里拖去。我瞧着那张比我还年轻的面孔,却是如此过早消逝了生命,他本应该娶妻生子过幸福美满的生活,但这些都不能再属于他,也从来不曾属于过他。
那张年轻的面孔就在杂草丛生和竖着砂石的不平整地面被拖行,渐渐地越来越远,被树木掩住了。
这个人就这么痛苦地死去,他的家人是否知道,是否他还有家人。
一滴热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我赶紧擦了去,侧身发现达斯正在看我,顿时担心是否又引起他的怀疑。幸好达斯也没问起,没多久他便带着我离开钻石矿。
回到丛林的路上,那台陆虎车还停在那里,达斯先上了车,然后他命令我上车。我不敢违抗,顺着爬上车厢,刚上来汽车就发动起来向前猛冲过去,后面几个没上来的联阵士兵不由大呼小叫。
车开得很快,也颠簸得不行,我抓住车身尽量保持住平衡以免被甩出去。达斯的神情相当奇怪,他大声呵斥司机停车,但那司机好像耳聋般却将车越开越快,直到驶出了丛林进入大路上。此时达斯似乎感觉到不妥,他掏出枪对准驾驶室砰砰地打出几枪,瞬间驾驶室的车门被推开,从里面跳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来。
那人影在地面翻了几个滚很快就站起来,我瞅了过去,那人穿着联阵的军装,黑黑的皮肤,可那形容不正是乔治么。
达斯接连地向乔治放出几枪,但都被乔治机敏地闪躲开去,从枪口|射出的子弹砸在地面上尘土飞溅。我看得十分担心,乔治纵使身手灵活可也很难避过子弹,焦急地喊道:“小心,乔治。”
倏地达斯面色凶狠地转过身,手中的枪举起对准我的额头,喝道:“你们是一伙的,我要杀了你。”
我紧盯着他,心里也明白难逃死劫,忽然达斯眼里充满了惊恐。我回头一看,原来汽车失去乔治的控制已经开始偏离公路的轨道,向着前面的一棵直径一米多粗的大树撞了过去。只听得摧枯拉朽的一声惊天巨响,汽车的车身陡然地一阵剧烈震动,我的胸口便像被钢板狠狠地捶击了两下闷得就想要吐出几口血,脑子里嗡嗡地响,身体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重回百列村
额头上一阵阵沁心的凉爽,神思猛然清醒,顿时我睁开双眼便看见尤丽迪丝用湿毛巾敷我的额头,乔治和求利关切地守在一旁。
“我还没死?”我摸着脸,脸上的皮肤有些烫。
尤丽迪丝高兴地嗯了一声,我撑着坐了起来,发觉自己躺在一棵树下,达斯的陆虎车隐没在一人多高的草丛里若隐若现。我又摸着头,分明记得汽车撞上大树,然后我和达斯被撞飞。
“达斯那家伙死了没有。”
“没有,他晕了过去。”乔治望着我。
“你没结果他吗?那家伙杀了不少人。”我想到那个死在钻石矿里的工人忿忿不平。
“总不能趁人之危吧。”
乔治面有难色,我气得啐了一口,这笨家伙还讲什么仁义道德,达斯的罪行罄竹难书,人人得而诛之。突然又想起遗留在达斯营地中的巨款更是肉痛起来,那可是我卖掉房子的身家财产啊,居然就这样没有了。
这场气并没生多久我又和乔治有说有笑,听他说昨天我被达斯抓走后他便悄悄跟随在后面到达营地,因为营地把守森严,乔治便一直守在外面监视。今天清晨看见我被押在车上出来,他便抢了一个路人的摩托车追了上来,后来他打晕汽车司机,剥下司机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等候我们回来。
因为这里还没有出凯内马的地界,担心达斯追赶过来,我们决定先乘坐陆虎车赶回科诺,如果路上遇到哨卡就随时抛车逃匿。求利没有坐过汽车兴奋得手舞足蹈,他坐在副驾驶位上看乔治开车,我和尤丽迪丝则摘了些大树叶和青草铺在后面的车厢上,两个人美美地就睡在上面看天空聊天。
“诺,你说乔治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我想了想,道:“应该是大气、隐忍、智慧的女人,嗯,还有宽容、博爱、坚强、强悍、自信。”说着我居然有些脸发烧,好像在依自己画瓢的感觉。可是,乔治数次舍身入死地救我,他应该是对我有好感的吧,我忍不住这样想。
霎时脸更烫了,我索性拿了一片大树叶遮在脸上。
陆虎车驶出上百里路后遇到一个十来个人的哨卡,我们只得在附近抛车拐进丛林的小路,一路上小心谨慎倒没再发生状况,没几天已经抵近科诺。
夜色在丛林中弥漫下来,浓稠如墨,偶尔地从哪处稀疏的枝头泄出两点星光,除了我们走路的声音,天地间便只剩下草丛里的蛙鸣和蟋蟀打架声,寂静而又安祥。鼻端嗅进一股清淡的青草芳香味,我使劲地用鼻子吸了两口,仿佛肺里因为呼吸了新鲜空气而鲜活起来。
求利高兴地在前面带路,再过一条小河便是百列村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中。到了河边求利仍是健步如飞地跑过桥,我们三人恐怕木桥不能承受重量,依旧是结伙趟过河。大概百列村刚下过一场暴雨,河水比前些天来时要宽,而且水流也稍湍急,乔治站在我和尤丽迪丝的当中,他一手牵一个,小心翼翼地在前面探路。
“快点啊。”求利在对岸喊叫。
我答应着,爬上河岸,来不及拧干衣服上的水渍,忽闻有轻轻的脚步声走来。赶紧转过头去看,幢幢的树影中有条瘦削的黑影在缓缓移动,然后听到求利喊了一声妈妈便飞奔向前。
等那黑影走得近了,果然是求利的母亲塞娜,我赶紧寒喧。原来自我们走后,塞娜每晚到河边来等我们回来,于是今晚就恰好碰上了。
看见我们回来塞娜非常高兴,听说带回了治疗肺结核的药她连声道谢。回到塞娜家中我忙去查视毛里姆的病情,所幸这几天还没有大的变化,我让塞娜倒来水,拿出药喂给毛里姆服下。或许是心理作用的影响,毛里姆服药不久自觉舒服了许多。
简单地吃过晚饭后我便去卧室睡觉,这些天在外面奔波着实累得很,刚躺上床便睡了过去,迷糊中听到塞娜和尤丽迪丝说话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但眼皮子眨巴两下又昏昏睡去。夜中突然尿急便慌慌张张出来,在外面找了个隐蔽漆黑的地方解决,回来的时候发现屋门半掩,屋里的凉席上只有蜷着身体的求利叭嗒着嘴巴,似乎正在梦中享受着美味佳肴。
我侧过头寻找,前面高大的木棉树下有黑影徘徊。“乔治。”我走上前。
浓重的黑暗下不能看清他面部的轮廓,那双澄蓝的眼眸此刻亦如深幽的无底洞,我站在乔治的身旁顿了半天又道:“想丽莎了吗?现在我们已经安全从凯内马回来,你也该是时候回英国。”说出这些话我心口竟扑通地乱跳,思绪间混乱不已。
“没有,没有想了,我在想我的父母。”乔治的声音很轻。
顿时我放下心,思绪回复平静,道:“那你快回英国看你父母吧。”
“我不放心你。诺,科诺的环境太恶劣,而且还有联阵,你又是外国人的面孔很容易被发现。”
听着他诚恳的声音我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这种被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我没事的,我可比你聪明机灵的多,多大的麻烦我也能解决。”我豪气地拍着胸口。
“诺,等你在百列村安定下来我再回英国不迟。”黑暗中他的笑声穿透了。
我很高兴,从内心来讲也着实不愿乔治离开,只是觉得和乔治在一起非常开心,虽然他有时很傻,很不开窍,脑袋笨笨的,但总能莫名地使我内心宁静下来。在漫长相处的艰辛岁月里,我已经习惯有乔治的存在。
在清晨嘹亮的鸡啼声中醒过来,睡在身旁的塞娜和尤丽迪丝依旧不在,想必是在院子里忙着洗涤衣物和做早饭菜。我收拾好床铺便出来,瞧见乔治也起来漱口。吃过用木蓍叶子熬的清粥后,我和尤丽迪丝就在屋中收捡从凯内马买回来的糖果和火柴蜡烛等。既然是长期住在村中,我们作为外来人最好是为村中人准备一些礼物才是,不过乔治对我这一看法不以为然,我只笑他不通人情世故。
村中如今共有四五十户人家,满算人口也才是两三百多人,塞娜说在内战前村中足有千来人,现在虽然战事稍微平息,但是也没有人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