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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妙安静的看着这样的画面,对着丁宁说道:“我师尊对我说过,做人可以做到很多人都记住你,便不容易。做人可以做到很多人都说你这人好,这一生便足矣。做人可以做到无数人将命都交给你,这连他都做不到,因为他不会付出那么多。他只求安逸,有一处静心的栖身之地。”
“不同的年纪,不同的人生经历,会造就不同的想法。”丁宁没有任何骄傲的神色,平静的回应道:“但我很欣慰。”
“因为公道自在人心。”对着赵妙说完那一句之后,他又轻声补充了这一句。
赵妙没有再说什么。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
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
一场小雨骤然而至。
刚刚那些符器和她身上真火的热力将这护城河中的水大量蒸发到了高空,此时这些雨滴都是水汽的冷凝而落,一滴滴都是异常的结晶,晶莹得如同清晨草叶上的露珠。
就在她抬头这一眼之间,天空出现了一道彩虹。
彩虹倒映在她的眼瞳深处,倒映出无数最灼热的情感。
她的身体燃烧了起来。
公道自在人心。
即便她师尊当年被按了叛国罪,死在那名昏君的阴谋里,但是之后自有公论,普天之下所有修行者提及她师尊,都会心生敬重。
她很心安。
她受师命在外游历多年,但心中终有归处,此时心安,平时心中始终缠绕的那一丝忿恨也消,心境便更加空明,更上层楼。
此时她就宛如站在了当年的赵剑炉所在。
她身上涌出的任何一丝真火,都带着一种圣洁的光芒,都令人震撼。
轰的一声巨响。
她右手虚握,手中无剑,但是天地之间,却是无比真实的出现了一座剑炉的光影,朝着丁宁当头砸落了下去。
异常简单而暴力的一剑。
以她心中永恒不变的赵剑炉为剑。
永恒其实是一种很虚幻的东西,因为没有人见过真正的永恒,然而若是一种东西给人永恒的感觉,就往往意味着强大和超乎人世间的力量。
楚都里所有目睹这一剑的七境修行者全部失色。
所有这些宗师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渺小之感。
他们根本想象不到赵四先生会使得出这样一剑,也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剑该如何破。
丁宁的眼中皆是欣喜和赞叹。
这一场战斗他也等待了许久,甚至以为不可能再有。
但这一战终于再来,而且这剑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足够惊艳,令天地都为之失色。
他的身体在这城门楼顶都在扭曲的空气里显得朦胧起来,整个身体都有种被蒸发的感觉,然而他却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他用出了早在很多年前就想好的一剑。
嗤的一声。
他并指为剑,并未有特别磅礴的真元从指间冲出,然而召集而来的天地元气,却是以惊人的速度在他的指尖前方燃烧起来。
一道火剑射向前方的剑炉。
他为这赵剑庐再添一把火。
这道火焰有着五种色彩,和真火不同,和天外的星火不同,但就像传说中的五味之火,瞬间让所有在场的修行者都感到了他最真实的情感。
所有人都似乎经历了他这些年的酸甜苦辣。
剑意便在这意字,最真的人间意,便以人间意破之。
火意已到极致。
再添一道这世间最真之火,再无容器可乘。
那落向丁宁的剑炉光影咔嚓一声,发出了无比真实的裂响,火光四处漫溢。
那一道悬浮在他左手侧的末花残剑飞了起来,白色细花缥缈洒落,美丽得不似在人间。
天空落下的无数晶莹水滴变成了无数道水流,温柔的抱向了那些流散的火线,引导着这些火线往后方的大河落去。
夜策冷的剑法原本也是他教的。
用水利导,天下也无人再能做的比他更好。
包容,而并非一定要互相毁灭。
第九十九章 请,教
水流包裹着火线落入大河。
几乎没有任何的声息,唯有白烟升起。
这大河瞬间干了一段,裸露的河床就像缺水很久的土地片片龟裂。
下一刹那,护城河内的水更加汹涌的倒灌出去,和大河中别处涌来的水流倒撞在一起,激起了一条清晰的白浪。
水汽飘到高空受冷,便又有更多的雨滴落下。
将天地盛于其中,聚集各种人间之火,可以焚尽万物的烘炉,就这样轻描淡写般被破了。
看着连屋檐都没有烧焦的城门楼,看着依旧安静对立的两人,城墙内外所有人都震撼无言。
“原来你真可以破这样的一剑。”
有雨珠坠落在赵妙的脸庞,晶莹滚落,如同泪珠,她看着丁宁,说道。
“天下没有不可破的剑式。”
丁宁看着她,平静地说道:“若是生死相搏,接下来必有后势。”
“我师尊当年对你也只是想出这样的一剑,看来我还是不够懂我师尊。”赵妙慢慢的闭上眼睛,眼睫毛不断跳动,她轻声地说道:“他也不想杀你,只是想看你能不能应付得了这一剑。”
丁宁的眼眸里出现了淡淡的感伤,道:“杀戮本身便不是最好的方法,若是一场比剑能够互相了解彼此的心意,有很多事情便不必用大军厮杀来解决。”
赵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睁开眼睛看着丁宁,说道:“谢谢你”。
她的这声致谢里包含着很多东西。
丁宁的这一剑应对让她在剑道上有了更多的领悟,但更为重要的是,她就像是看到了她师尊的内心。
丁宁微躬身回礼。
赵妙不再停留,飘然落向她后方的水面。
护城河里水流往外倒涌,汹涌至极,唯有长孙浅雪所在的那条小船,却像是河水之中的礁石,巍然不动。
赵妙掠过这条小船,却是接过了长孙浅雪丢给她的一壶酒。
她冲长孙浅雪笑了笑,施礼致谢,直至此时,才有了些女儿姿态。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她却是踏着波浪,随着水流往外大河而走,转瞬之间,城墙上所有人便只见一个娇小的背影。
丁宁看着她的背影,眼中也尽是感慨。
他看得出赵妙这一走,有种恩怨尽消的离世之意,若无意外,或许这赵四先生和那些赵剑炉的修行者都未必再回插手天下的纷争。
只是让他欣慰和赞叹的是,她将来在修行之途上应有大成就,超过她师尊也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城门楼上只剩下了他一人。
但此时更多人注意到了那条停留水上不动的小船。
有许多人开始确定船上长孙浅雪的身份。
这唤起了更多的回忆。
然而回忆中的事情,却清晰的到了眼前,这却也能给很多人带来更多的恐惧。
在城墙上某处的人群里,一名修行者的面容分外的苍白。
从外表来看,他最多四十余岁,但从身上某种独特的味道来看,他却是远不止这样的年纪。
他畏缩的垂下了头去,似乎想要不让人注意到自己。
然而他身上正武司的官袍却很是耀眼。
在整个长陵,正武司也没有几个官衔在他之上的存在。
也就在他充满了想要逃的冲动的这时,丁宁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安泷云,你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么?”
丁宁和这名正武司的高官之间,隔着重重的人群,然而丁宁却就是先问了他一句。
在场的很多人并不意外。
当年长陵之变,包括后来的围剿巴山剑场,许多原本属于巴山剑场统辖的军队都叛了,而有些军队的将领则是做出了令很多人心寒的命令,让自己部下整支军队送死。
一个人,一个命令,就坑了自己统领的整支军队。
只是因为那支军队是巴山剑场的军队。
安泷云便是那样的将领之一。
只是安泷云没有想到还会有重新面对巴山剑场的时候,没有想到会重新面对那个人的时候。
没有任何的犹豫,当丁宁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时,安泷云便已经开始逃。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道狂风,掠向楚都深处。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丁宁的对手,但他也是七境的修行者,七境之间不对敌,全力逃遁便有很大的机会逃脱。最为关键的是,他是大秦王朝的朝堂官员,有些军队和修行者虽然面对昔日的这名军神而摇摆不定,只要丁宁不杀入城中,这些军队和其中的修行者甚至都不会出手,但丁宁若是视若无物的杀入城里,这些人的态度就会不一样。
然而只是在一息之间,他便感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并非是有死亡的威胁迫近,而是周身的天地里太过安静。
他回首看了一眼,让他身体莫名僵硬的是,他看到丁宁并没有追他,依旧只是静静的站在城门楼顶。
“我巴山剑场领军,虽然也用计,但若逢死战,便是身先士卒,从无退缩可言。”
“现在我大秦的修行者,真的变得如此不堪了么?若是这样,即便赢了天下,也是输了脸面。”
“若要战,便来战,不要驱使部署,让别人填命。”
“若不敢战,便离了这城,但要懂得羞耻。”
丁宁的声音响了起来,虽不高亢,却是无比清晰的传入了所有看得到他的人的耳中。
说这些话的时候,末花残剑悬浮在丁宁的身侧,提醒着所有人这柄剑原先主人的一生。
无数人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在很多年前,大秦王朝相对于各朝并不强盛,然而巴山剑场主导变法,王惊梦和巴山剑场诸多剑师首先教了秦人悍勇,接着教了公平和知羞耻。
只是后来对于巴山剑场公平么?
当是时,人人以身为秦人为荣,并非只是因为大秦武力最为强横。
现在的长陵,现在的大秦,还和以前一样么?
“静云剑渊邱音彻,请!”
一道肃杀的声音响起。
一人从城墙上掠起,按着一道剑光,朝着丁宁所在落去。
丁宁颔首,握住末花剑横胸为礼,接着挥剑。
嗤的一声裂响。
末花剑轻易的撕裂了这人的剑光,如浪涛般拍在这人的胸口,将这人从空中拍得倒飞出去。
“齐山剑院祁临君,请。”
又一道剑光飞起,冲向丁宁。
丁宁静立不动,再次回礼,出剑。
第一百章 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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