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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胡老僧有些诧异,澹台观剑眉头微挑,直到此时,他的感知里也才出现了一丝阴冷而令他感到极度不快的气息。
那名还未落地的中年男子也根本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变化,面容顿时微微僵硬。
第四十四章 简单
无论是天上那名身着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还是此时从地下涌现的那股诡异阴冷的力量,都显然是因为丁宁而来,然而此时这双方都没有流露出对丁宁的杀意。
最直接的杀意来自地下,随着地面不断的隆起,杀意直指即将落地的那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
这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并非弱者,瞬间起了感应,自然也生出杀意。
两道杀意如实质般在空中相交,丁宁等人却反而像是置身事外,和此间无关。
轰的一声爆响。
丁宁等人身前那不断隆起的地面终于裂开,伴随着一阵阵阴风,数丈数十丈方圆大小的土地如水中的落叶一般轻飘飘的往上翻转,在这些泥土的裂缝里,不断有不同的墓碑显露出来,往上升腾。
这些墓碑出现得越来越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无穷无尽,也要形成一座完全由墓碑形成的巨山。
澹台观剑先前一直不明这双方的身份,只是保持着警惕,却并没有任何插手,但此时看到这些不断涌现的墓碑的瞬间,他的心中却是一动,瞬间想明白了这些墓碑代表的是何人。
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手中本来已经出现了一道银色的长剑,银色的剑身上的符文就如一座月宫,在符文间流动的元气就像是真正的白云在流动。
当看到这些墓碑的瞬间,他的面色变得比这些白云还要雪白,面上原先对丁宁等人的恭谨神色骤然变成惊惶,一声凄厉的惊呼从他的唇齿间喷薄而出,他眉心里那条银色的光条猛然扩张,就像是一只银色的竖眼要睁开。
六道银色的剑光同时在他的身体两侧闪现,接着如孔雀开屏般散开,散开成千万片银色翎毛般的剑片。
千万片剑片在空中发出恐怖的破空声,形成了巨大的光瀑,轰向地面,然而与此同时,这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的身体却像是违反了这自然的法则一样,强行扭转了落势,反而以惊人的速度往上方的天空弹飞出去。
他要逃。
原本他想要伪装成丁宁这一边的人,然而地下这人却很干脆的要杀死他,而且地下这人的身份,让他根本无法辩驳,根本无法让丁宁等人再相信他。
一块块墓碑的末端缭绕着黑色的烟气,就此漂浮了起来。
丁宁等人的上方,全部都是悬浮着的墓碑。
接着这千万片银色的剑片便和这些墓碑相撞。
无数令牙齿发酸的爆裂声响起,这些墓碑在空中悬浮着,不停的晃动着,表面一刹那爆开无数团银色的火光,就像是千万颗星辰在幻灭。
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的身体在空中扭曲着,抖出无数团影迹。
他发现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原路退出,逃出这个足以困锁八境的千山困局,但是让他心情略松的是,他不惜本命元气施出的这一剑终于暂时挡住了地下这人的攻势,接下来他哪怕在这千山之中迷失,便至少不会马上被这些人杀死。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
地下那人此刻的确已经拿他无可奈何,但是场间还有一名和世间所有剑师都不同的存在。
澹台观剑抬起头来。
他伸手出剑。
就好像只是一个纯粹出剑的姿势,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做,但是天空里那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便已经惊骇的一声尖叫。
他的胸口和背后凉意透出,一团血雾已经从他的胸口和背后同时涌出。
澹台观剑手中的剑光消失。
因为太快,以至于都没有人能够看得清他的本命剑是什么样的色泽。
“你杀了他。”长孙浅雪看着空中那名如陨石般坠落的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对着澹台观剑说道。
这像是废话。
那名中年男子心脉尽碎,就算不马上死,从这样的高空坠落,身体恐怕也会摔得四分五裂。
但是澹台观剑明白她的意思,他之前出剑对付那些宗师,只是刺穿对方的气海,让对方失却战力,却是留对方的性命。
“孔雀翎,这是独孤候府的人。”
澹台观剑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但是他伪装成流云宗的人,流云宗宗主陈关鹤和林煮酒是旧交,也为巴山剑场战死在长陵那一战里。”
不杀,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杀,则是这人的行为太过卑劣。
若是这名不知名的蓝袍男子直接以敌人的身份前来刺杀丁宁,澹台观剑可能会留他一命,然而想用换取信任的方法来寻找机会杀死丁宁,这便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长孙浅雪点了点头,“孔雀翎唯有独孤候府最重要的数名人物才有资格修习,所以独孤侯府的选择是成为我们的敌人?”
丁宁没有回应什么。
这些侯府在元武登基前三年便大多做出了选择,过了十几年自然大多不会改变当年的选择,这是可以预见的。只是他忍不住想到岷山剑会里面的独孤白,不知道那名年轻人如果知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又将做如何的选择。
他头顶上方漂浮着的那些墓碑悄无声息的消失,一道道黑气朝着地面缩去。
他的目光便很自然的顺着这些黑气的收缩落在了一名刚刚出现,好像是黑气收缩而形成的少年身上。
这名少年身材不高,最关键的是没有丝毫生气,让人感觉不到有任何气血的流动,就像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但是没有任何一具尸体都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强大。
“你是晏婴的弟子。”
丁宁看着这名少年,说道。
少年微垂下头,似乎有些羞涩,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然后这名少年似乎有些累了,竟是再不发一言,就在丁宁的身侧抱着膝盖坐了下来,将头深深埋起。
丁宁和长孙浅雪互望了一眼,然后他自己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不问我到底是谁?”
这名少年轻声的回答,“反正你是元武不惜代价要杀死的人,我不用管你是谁,只要将来有可能杀死元武就好。”
所有人都听出了这名瘦弱的少年话语里的情绪。
他有一名最敬爱师尊。
但是他的师尊死了。
在鹿山会盟上被元武所杀。
他要元武死,就这么简单。
第四十五章 千墓
“你来我当然求之不得。”
丁宁仔细打量着这名奇怪的少年,说道:“而且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刚刚那人是我们的敌人,但没有你的话,说不定会费些力气,只是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你怎么会对我有信心?你应该明白,这是个准进不准出的大阵,难道你有破法?”
“我没有破法。”这名少年明显不太会言谈,而且他带着独特的地方口音,连听丁宁的话都似乎有些困难,以至于他说话也是很慢,“我是对元武有信心,而且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丁宁愣了愣。
连他都没办法理解这名少年的这两句话。
“什么意思?”长孙浅雪蹙着眉头,很直接的问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我师尊强的人,但是元武杀死了我师尊,所以他比我师尊强。既然他亲征到了这里,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你,你当然就是对他最有威胁的人。”
少年的头依旧垂在膝盖上,没有抬起,这个时候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说不出的悲伤,“而且我知道我不可能超过我师尊,我将来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杀死元武。”
澹台观剑愣了愣,他觉得这名少年前面半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这说明这名少年实在是聪明到了极点,而且他能够远渡重山到达这里,无论是勇气和心境都是非寻常人所能比拟,所以他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你将来不可能超过你师尊?你应该是这世间最年轻的七境,或许更确切而言,你很有可能是修行界的历史上最年轻的七境。更何况你的师门不凡,你师尊也是这世间最强的数人之一,现在你如此年轻,七境里也应该已经没有多少人是你的对手。”
听着这样诚挚劝慰的话语,黑袍少年却将头埋得更深了些,慢慢说道:“你不知道,我之所以能这么快到七境,只是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是师尊的本命物。”
澹台观剑顿时愣住。
长孙浅雪也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话,不由得也是怔住。
丁宁沉吟着,微垂着头想着,他大致想通了这是因为什么。
大齐王朝一些最强大的宗门所修的功法都是阴神鬼物之道,和世间其余王朝所修的功法截然不同,那晏婴自成一脉,在千墓山修行,从之前的一些传闻和这名黑袍少年的出手,各朝的修行者一般都认为那大齐王朝的第一宗师晏婴是将整座阴气最浓的千墓山炼成了本命物。
在他陨落之后,那座千墓山自然便传给了他的弟子,眼前的这名黑袍少年。
这名黑袍少年之前在大齐王朝的平乱之中,曾将这座山都搬到了皇宫里,用以对敌,在外人看来,则是相当于晏婴将凝聚了他惊人本命元气的本命物传给了他的弟子,而他的弟子则是依靠他们宗门的某种神秘手段,可以完美的御使晏婴的本命物。
然而真正的原因却是,晏婴在修行之中,将大量的本命元气融给了他的这名弟子。
在千墓山修炼的许多年里,晏婴养的是他这名弟子,而不是那座千墓山。
“我听说齐帝将你师尊的遗体送回了你们千墓山。”丁宁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名黑袍少年,说道。
“我们宗门有独特秘术,我借我师尊之力到了七境。”黑袍少年点了点头,心里很是难受,“但修行是循序渐进的事情,我就像是直接到了七境,前面几境的路我都没有走过,又怎么可能走得到今后的八境。如果连八境都不能到,我在七境的道路上走的时间再长,还是不可能战胜元武。”
“我没有选择。我并不比我师尊天赋更高,如果我不这样选择,恐怕我慢慢修到元武老死,我也追不上元武。”黑袍少年慢慢的接着说道:“我只能靠别人杀死元武。”
所有人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