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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瓷素净纯粹,有一种极简的美,带着极其浓厚的化意韵。
普通人,尤其是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不太能体会其的美好。
但这样一件瓷盘,却让苏进看得如痴如醉,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
他的心里本来充满了戾气,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到不满,随时都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爆发出来。但这一刻,这种简单、素净、纯粹与安静却无声地安抚了他,让他从心灵深处平静了下来,陷入到一种妙的境界里。
他从小到大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愤怒、绝望、反抗,所有那些阴暗的思想在这一刻,都像阳光下的雪片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化、消失。
他觉得自己能够盯着这个瓷盘一直看下去,永远也不会腻味。然而,他又有些好,这世竟然有如此妙的美丽,类似这样的美,会不会有更多?他是不是可以更接近它们一点?
然而,周围的混乱终于波及到了他身。
何爱平的癫痫发作得非常严重,得赶紧送医院了。孩子们的混乱严重影响到了展览会本身的秩序,他们管不过来,只能把他们送走。
于是,苏进还没来得及看其它展品,跟着其他孩子以及那些义工们一起匆匆忙忙离开了这里。
原身与这件瓷盘短暂的缘份,也到此为止了。
原身之后的日记里再没有提到这件事情,然而苏进却很清楚,他拼命努力考去帝都的原因之一,其实也是因为它。
宋汝窑瓷盘非常珍贵,世所罕见,其实是组织者从其他地方借过来展出的。
想要看到更多类似的瓷器或者物,帝都毫无疑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对原身来说,帝都以前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目标;从那一天开始,它才正式变成了他心坚定的祈愿。
在苏进脑海,当时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最后几乎定格,开始与另一幕场景重合。
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事件,唯有一件东西是相同的,是那个钧窑天青瓷盘。
现在的苏进同样是在福利院长大,同样被来到福利院的义工组织,前往博物馆进行参观。
在那里,他看见了一块瓷盘,在惊叹于它的美丽的时候,开启了他对物最初的热爱。
不过那一次,他们的参观并没有碰到什么意外,而是顺顺利利地渡过去了。
在他出生的那个世界里,物保护缓慢而持续地进行着,各地都已经有博物馆建成。
小城市博物馆的条件不算太好,陈列的物也不算太多,难得有这样一面瓷盘,是作为镇馆之宝存在的。
当时的苏进站在这面瓷盘前,看了很久很久,完全的忘我出神。当时他的感觉,跟这个世界的原身几乎一模一样。
很久之后他才离开这个展柜,一件一件物地认真细看。
福利院的孩子并没有足够的化素养,这些破旧的物品对他们来说吸引不够大,他们更兴奋的是难得离开福利院和学校外出游玩。
所以,几乎没什么孩子呆在展柜旁边,只有苏进,一个个展柜、一件件物地看过去,完全沉迷了进去。
当时博物馆的馆长出来巡视,迅速被苏进的表情和动作吸引住,主动走过来跟他搭话。
馆长的年纪很大,一直在这里工作,对于馆内物的来历全部了若指掌。
与他一席交谈,苏进的眼前心里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户,迅速地被这个古老而不断延续的世界迷住了。
博物馆离他的学校不远,后来他经常在放学后过去。不知不觉,他开始跟馆长以师徒相称。老馆长给他讲了很多相关物的故事,还给他搬了很多书来看,手把手地教他一些修复物的知识。
苏进相关物修复最早的启蒙,是由这位老馆长完成的。
后来苏进前往北京学,老馆长把自己一直在使用的一套工具交给了他让他带走。
老馆长身体不好,苏进还没毕业他过世了,然而那套工具,苏进一直随身携带着,用了很久很久……
同样一面瓷盘,让这个世界的苏进为之沉迷,也开启了另一个世界苏进的全新的人生。
他自己是因为遇到了老馆长,提前进入了这一行。
而这个世界的原身呢?
如果他没有被他所替代,正常地进入大学学习,又会跟物修复产生什么样的联系?
不,不对,或者他思考的方向本来错了!
灵光乍现,苏进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他猛地合这本日记,抬头问苏佳惠:“苏妈妈,这几本日记我能带走吗?”
“嗯?”苏佳惠一愣,接着挥手说,“这本来是你的东西,有什么不能拿的。”
苏进深深吸了口气,整理好这几本日记,站起来问道:“我有点事情要先离开一下,明天我再过来吧。”
苏佳惠有些茫然,这时候的苏进却顾不得她的心情了。
他向苏妈妈行了一礼,托她跟李院长打声招呼,迅速离开了这个烟雾缭绕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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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回家在火车,没更新成……这章是补昨天的,下午再更一章~
0854 何处不足?
苏进在福利院附近一家招待所住了下来。
他办手续的时候,前台大妈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担心地问了一句:“小伙子,你脸怎么这么白,没事吧?”
苏进的反应平时慢了半拍,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没事。”
他走进房间,反手关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把装了几十万现金的背包随手扔在床,走到简陋的书桌旁边,把日记本端端正正地放了去。
他盯着日记的封皮看了一会儿,这才坐下来,认认真真翻开第一页,开始从头看起。
日光偏移,外面的天色渐渐变得昏暗。
三本日记,应该很快看完的,苏进却足足看了四个小时。
他一页页、一行行地看着,不错过里面的每词每句。每过一阵子,他会停下来,盯着某处怔然半晌,再接着往下翻。
一页页翻过去,直到天色彻底变暗,几乎看不见眼前的字,他才合了整本日记。
虽然已经看完,但他仍然在黑暗独自一人地坐着,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招待所在路边,路灯昏黄地从玻璃窗里透进来,照亮了桌日记本的轮廓。
小城市的夜生活非常丰富,街到处都是人,偶尔有辆车经过,按着喇叭龟速挤过人群,很是费力。
外面的嘈杂更衬出了房间里的安静,苏进一动也不动,简直像是不存在一样。他垂着头,盯着只看得出轮廓的日记本,怔然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电话突然响起。
刺耳的老式电话铃声陡然间撕破寂静,在黑暗里有点吓人。然而苏进仍然又坐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站起来,走过去接起。
这是非正规的小招待所常见的暧昧电话,单身男人很容易遇的那种。对面那个柔哑的声音还有点难缠,苏进连续拒绝了好几句,对方才不情不愿地结束了通话。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打扰,才让苏进惊醒过来。
他挂电话,回头看了书桌一眼,走到洗手间里,打开灯,用冷水冲了把脸。
水流哗哗,现在还是二月,水很有点冰凉,寒意彻底清醒了他的头脑。他抬起头,注视着镜的自己,仔细地打量着眉眼五官,渐渐浮现出一丝苦笑。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
难怪原身的名字、长相全部都跟自己一模一样,除了年轻一点以外几乎没什么区别。
原来这是他自己——位于另一个世界的他自己!
苏进是他,他是苏进!
刚才坐在黑暗的时候,无数科学猜想、科幻小说里看到的故事浮现出来,让他试图分析出自己的处境。而到了现在,只有这个最简单的结论留了下来。
毫无疑问,所谓的原身,根本跟他是一个人。
他们位于两个极其相似,只在某个分枝有所不同的世界。他们有着同样的过去,同样的心态……如果有机会对一下dna,也许也会发现他们并没有丝毫差别。
他跟这个苏进唯一的区别是,他早早地找到了自己想走的道路,并且循着那条路一直走了下去;而这个世界的他,还处于迷茫摸索的状态而已。
这个世界的他是从八岁开始写日记的。
他很少长篇大论,只在某些关键节点落下只言片语,所以区区三本日记,却记下了他的十年人生。
苏进将自己的记忆与这些只言片语相对应,发现它与自己童年以及少年时期在福利院里的心路历程一模一样,甚至其经历的一些事件、对于事件做出的判断以及行动,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
看着这些字,苏进仿佛直接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无论是身处福利院时的感觉,以及面对福利院小霸王时的采取的行动——苏进想起来了,他小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采取了同样的处理方式。那时候的他,暴躁冲动,能动手绝不动嘴,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他之所以能够变成现在的他,说到底还是因为从事了物修复这一行。
每当他看着物,以修复来与它们对话的时候,他的心总能变得平和而宁静,在这个过程里,这以外的事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苏进的唇畔露出一丝笑容,那是他以及他周围所有人都熟悉的,当他提及物时的笑容。
然而这一次,这丝笑容刚刚出现却又迅速消失了。
从事物修复这一行,让他内心的戾气完全消失,拥有了无以言喻的满足与安宁。他热爱物,热爱这个行业,来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愿意把自己的一生完全投诸其,一点厌烦而疲倦也没有。
但是,一直以来都有一件他没有多想却在此时不得不深深思考的事情——
他为什么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