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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医生是谢进宇的主治医生,之前苏进跟他打过两次交道,李医生很耐心,苏进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没想到,这一次感觉却有些不对了。
听见苏进的话,李医生的声音里明显带了一些慌乱。他干笑着说:“哦,小苏同学啊,我记得你,京师大学的高材生。怎么样,过年回家了?现在回来上学了?”
苏进越听越是不对,他的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问道:“李医生,谢叔现在怎么样了?他是肾病复发了吗?他的肾源联系到了吗?”
听到“肾源”两个字,李医生声音里的慌乱更明显了一点。他说:“对,谢同志是原症复发,三天前送过来,现在已经控制住了病情,你不用担心。”
他没有直接回答苏进关于肾源的问题,苏进的心格登一下,之前不祥的预感更浓了。
他毫不犹豫地道:“谢谢您,我现在就过去。”
李医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苏进已经不再听他说了。他挂了电话,招手叫了辆出租车,说了医院的地址,嘱咐道:“不好意思,我有急事,麻烦快点。”
出租车司机看他表情有点不善的样子,立刻点头,果然,一起步速度就很快。
苏进在车上停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系上安全带。
他心里很有些紧张,又有些后悔。肾病复发,三天送进医院。那个时候,基站早就已经修好了,他正在忙着做一号墓和二号墓的方案,完全忘记了谢进宇这边的事情。
他明明知道,谢进宇身边不好,现在是靠着透析在撑,就应该随时随地打电话过去关注一下。结果,他一忙起来,就完全忙忘了。
结果这边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人,谢进宇肾病发了,谢幼灵一个小姑娘能怎么办?
这段时间,她一定急坏了吧……
苏进握紧手机,长长吐了口气,有些后悔。
他不敢多想,但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是原来的“苏进”本人。
谢进宇资助的是原身,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支持鼓励他,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但是现在占据了这个身体的是苏进,他没有这份感情基础,对谢进宇的义务大于感情,一忙起来,疏忽这边的事情也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注重责任的人,这次疏忽也让他的心里沉甸甸的,压得非常重。
希望谢进宇没事,希望早点联系到肾源,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他在心里祈祷着,想到之前李医生的闪烁其词,心里更加不安了。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突然响了起来。
苏进瞥了一眼屏幕,不太想接,但看见上面的名字,还是接了起来。他打起精神道:“周上校,您好。”
之前周离跟他私下交谈,并且邀请他去周家“坐一坐”时,两人也顺便交换了联系方式。
周离当时也说了,他的电话不一定什么时候都能打通,因为他经常在外面出任务。但只要他在帝都,就一定是能联系得上的。
他们现在刚刚分开不久,周离怎么就打电话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周离的声音非常温和,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他问道:“小苏,现在有空吗?”
苏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有什么事吗?”
周离的声音非常放松,背后似乎还微微有些交谈的声音,他道:“就是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现在老爷子刚好有空,如果你不忙的话,不如现在过来坐坐,吃个便饭?”
他做事情非常雷厉风行,又是独断惯了的。不等苏进回答,他就道,“你现在在哪里?我派车过去接你。”
苏进深吸一口气,道:“抱歉,我现在不能过去。”
周离完全没想到苏进会这样回答,意外地一顿道:“……怎么?”
苏进有礼地道:“我现在有点事情,必须马上去办。我很感谢老爷子的好意,不过……还是改天吧。”
说着,不等周离回答,他就挂上了电话。
0462 病发
周老爷子约人,还会被拒绝,这件事情说出去,要吓掉一大批人的下巴。
这样的大人物,被拂了面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真的是很难说的事情。
但现在苏进完全没心思去想这些,他又是懊悔,又是着急,一心想着赶紧去医院。
出租车司机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心情,把车开得非常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医院,回头说:“到了。”
他转过头的时候,只看见打开又关上的车门,与苏进从前窗递进来的一百元车费。苏进匆匆扔下钱,同时丢下一句“不用找了”,立刻向医院冲去。
他熟门熟路地进了住院大楼,来到了肾病的那一层。
谢进宇虽然没有住院,但在这里有一张常备病床,过来透析、打点滴的时候,都会住在这里。
苏进冲到门口,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谢进宇的病床上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但是很明显,他的枕头被子都乱成了一团,的确是已经入院了。
谢进宇不在,谢幼灵也不在,这父女俩上哪里去了?
苏进正要找个医生或者护士问一问,耳朵突然一动,听见身后传来了对话声。
谢幼灵带着哭腔说:“爸爸,现在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
苏进听得越发不对了。他转过身,正好看见谢幼灵扶着谢进宇,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谢进宇脸色苍白,头发零乱,手里拄着挂点滴的铁架,脸上却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安慰谢幼灵说:“生死有命,幼灵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谢幼灵的声音突然变大了,她道:“我不管!我只要爸爸好好的!”她声音里的哭腔更重了,听上去让人忍不住恻然。
谢进宇什么话也没多说,他只是转头看着女儿,非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无声地轻叹了口气。
他的步履非常蹒跚,走路极为不稳,全靠谢幼灵撑着他才没有倒下。可以明显地看出,他的下肢已经浮肿得非常厉害了,连裤子都穿不上,只能勉强围在腰上。
苏进眉头紧皱,大步走上前去,叫道:“谢叔,幼灵。”
谢幼灵猛地抬头,看见苏进,眼睛里顿时迸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她的打扮也远不如平时那么齐整,头发胡乱梳着,乱糟糟的。她的眼圈非常红肿,显然已经哭过很多次。这时看见苏进,她眼眶里又积起了泪水,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但谢幼灵并没有让自己哭。她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睁大眼看着苏进,笑着说:“哥哥你来了!”
才说五个字,她的眼睛里又蓄满了眼泪,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苏进心疼得要命。他怎么会不知道,谢幼灵为什么不哭。
现在只有她才是爸爸的支撑,她一哭,心就会软弱下来,就撑不住了。所以,她绝对不能哭,只能拼命强撑着。
苏进大步走到她面前,搂了搂她的小肩膀,道:“不要紧,我回来了。”说着,他伸手接过谢进宇,取代谢幼灵扶住了他。谢幼灵被他搂在怀里,终于忍不住,把头埋进了他的胳膊里,迟迟没有抬起来。
苏进一手扶着谢进宇,一手搂着谢幼灵,把两人带回了病房里,让谢进宇坐好。
他转头看了一眼,皱眉问道:“护工呢?”
谢进宇现在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谢幼灵一个小学生,再能干也不可能照应得周全。别的不说,父女俩刚刚明显是上厕所去的,他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能自己下床去厕所,肯定得让护工来啊。
但现在,这里除了父女俩和隔壁床的病人,完全没看见护工的影子——护士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谢进宇仍然笑得很温和——不是这样一个老好人,他也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一直省吃俭用地资助苏进了。他拍拍苏进的手背说:“不用急,就是我病发得太突然,一时找不到人了而已。”
他解释了两句,苏进这意识到,年刚刚过完,到处都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谢进宇病发突然,谢幼灵有联系护工,但是他们原先请过的那个回了老家,新的安排不过来。而同时,医院里也突然塞进了一大批人,忙得昏天黑地,当然照应不过来了。
苏进有些后悔地说:“对不起,如果我在的话就好了……”
“说什么呢!”谢进宇气息虚弱,但头脑非常清醒。他摇摇头说,“年轻人,当然有年轻人的事情。再说,就算你在,顶多也就是帮忙跑跑腿儿。这些事情,有幼灵就行了。幼灵可能干了。”
谢幼灵的眼圈比刚才更红,听见这话,她拼命点头,勉强露出笑容。
苏进拍拍她的小脑袋,问道:“谢叔,医生现在怎么说?”
谢进宇苦笑了一下,摇头道:“还不是那样,还没联系到肾源,得再等等。就怕我……等不及了呀!”
“不会的!”苏进沉声反驳。谢进宇看着他,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跟苏进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这段时间过年,他当然是跟女儿一起过。两人准备了一大堆好吃好喝的,虽然有点冷清,但也还算丰盛。
过年前,谢幼灵就给苏进打了电话,大年夜那边又打了一次。前后几次,电话一直没有打通,说是不在服务区。
谢幼灵有点着急,谢进宇倒是很能理解。
苏进离开之前,大概跟他们说了一下行程,说自己去了长沙那边的山上。山上没有信号,多正常的事情。
谢幼灵听了爸爸的解释,有点失望,小嘴嘟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被逗笑。
然后,谢幼灵数着日子等苏进回来,眼看着马上就要开学了,可以见到哥哥的时候,谢进宇突然在家里发病了!
呕吐、腹泻、剧烈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