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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励僵住,像等被判刑一样等着他哥。
大哥凌康拍拍老弟,“别紧张,简明说她心里的那个人是医生,待她很好。我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啊,就寻思咱们家的医生迟到了,她表现得很坚定,完全不给你嫂子机会,我们也觉着不能勉强,先静观其变。再说你好像也没这份心思,我们就没安排,那现在看呢,就是整岔了。”
说着,一家人嘻嘻哈哈。
凌励挤在大哥大嫂边上坐,会挑重点着呢,“原来,有什么安排的呢?”
“相亲呗。”
凌励用力点头,“相亲我喜欢。”
一家人傻,“你这都知道人在哪儿了,还相啥亲?”
“我刚把她给得罪了,”凌励老老实实,“我以为她接受姓罗那孙子的照顾,把她惹毛了。”
文娟说:“简明脾气挺好的,不会气你太久,那点误会,说清楚就没事。”
“不行,我怕她不理我。”
凌康直嗨哟:“你说你这废的。”
文娟已经答应:“行,行,过两天,我就寻个由头,说家里宴客,让她帮我来准备准备,给你机会。”又告诫,“阿励,别怪嫂子讲你,到时候你可机灵点,别再掰扯那没谱的。这是简明脾气好,要我啊,大耳刮子扇你。”
凌励受教.“不会有下次。”要求:“嫂子,咱明天晚上宴客行不行?”
凌家另三口晕厥状,凌康说:“我们家客人明天烧能不能退啊?”
凌励起立,“我现在就回医院,赶紧吊点滴。”
凌康跟着起来,哄儿子似的,“这就对了,来,哥送你回去。”
凌励回医院的路上,给简明发了条短信:“明,忘了提醒你,我感冒,水杯消过毒再用。”知道简明绝不会回他,麻溜地,在急诊病房找张床,吊着药水安睡。
大爷凌康一早接到二爷的电话,神秘兮兮的,“哥,简明没辞职吧?”
凌康皱眉头,“她为啥要辞职?”
凌励的破锣音,“我怕还没等到相亲,她发现你是我哥,跟我生气,就辞职。”大概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嘿嘿笑,“其实简明再胡闹,也不会这么极端的,是吧,大哥?”
凌康真没脾气了,“知道自己想多了就好,赶紧歇着去吧,我和你嫂子……”有人敲门,凌康自然而然,“进来。”
进来的是简明,永远温婉柔和的声音,“凌先生,早,您的咖啡。对了,他们说您找我?”
凌康电话没关,收讯良好的情况下,这段就现场直播了。凌康听到老弟怀着种种羡慕嫉妒恨的嘀咕:“真幸福,还有咖啡喝。”这家伙,大哥凌康哭笑不得,把电话从耳旁拿下来,正想:
掉,手指头还没动呢,简明又恭恭敬敬的,“凌先生,昨天你问我要不要去物业部的事情,我考虑一个晚上,决定,我去。”
凌康这关电话的指头再没法动弹,对着简明有点愣,完了,昨天还以为这孩子不会成为他弟媳妇,又有潜力,是块材料,打算放出去磨炼磨炼,现在昨办?昨儿晚上也忘了这一茬,怎么跟二爷交代呢?与往日骤雨打荷般的快速果断相比,大爷凌康竞自踌躇了会儿才道:“这事不急等等再说。哦,文娟找你,你去一趟,她在会所。”
尽管BOSS看上去有变卦之势,简明不疑不惊,面色恬静,“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凌康把手机又贴耳朵上,果不其然,二爷问:“你要调她去物业部?”
凌康一边翻文件一边说:“她是块材料,只是欠缺点经验和自信,多出去与人接触,打打交道,练一练,以后会是个好帮手。不过,也没定下来,可以商量。”听着凌励在那边咳嗽,凌康停了停,接着又说,“阿励,昨晚光陪你闹了,等你走后,我和你嫂子才想起来合计,你真跟简明,以后可是当人孩子后爹,你考虑清楚没有?”
凌励清清喉咙:“这件事没啥好考虑的吧,就好好待人孩子呗,指定不能把他当小白菜养。”
凌康叱他:“整点有用的。’
“哥,我喜欢她,这件事没有退路,和她有关的我都接受……”
凌康笑,“你决定的,哥会支持。”放下电话,凌康吐口气儿,他希望弟弟能幸福,这次,不要再空掷一腔赤诚。
从凌康办公室出来,简明打电话给司机,收拾收拾,去见文娟。在简明眼里,文娟比较像天使。老板娘是在她困难无比的时候,从天而降的观世音菩萨,帮了她大忙。
春节期间,简明带着孩子回家过个团圆年,就带着冬冬又回罗世哲处。恰巧罗世哲来电话告知,苏曼父亲过世,他们也马上要回来了。不过为方便治丧,他们回来也是先住苏曼娘家,简明还是得继续照顾冬冬一段时间。
因工人芳姐假期还没结束,罗宅这几日买汰烧都是简明负责。
出去买菜的时候,简明遇到罗世哲邻居。邻居告知,简明离开那几日,有人来找她,是个身材挺拔、个头高高、戴眼镜、气质好好的体面先生。邻居与简明也是旧识,对罗世哲的家事多少略知一二,问简明:“是你男朋友吧?看着挺好的,别错过。’
简明找了个其烂无比的借口,“可能是学校的人,通知我考试时间……”就把这事儿支吾过去。是夜,简明再抱着医生送的热水袋入睡,心中惴惴,满坑满谷的不安,这凌励,不依不饶的,是想怎样?他和前妻又闹变故了吗?如此思来想去,竞再没一夜能睡得安稳。
比罗世哲先回来的是罗世华,正好要出国,趁着这两天,搬家完毕。把旧居房东、旧屋介绍给简明,正好简明搬进去,就等着罗世哲回来,她好着手找工作。
罗世哲回家的时候,独自一人,苏曼未与相随,简明固然意外,但习惯性地不问,那个装现金的大牛皮纸袋和手机,简明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他。在无任何意外状况发生的情况下,动用纸袋里的钱作日常生活开支,简明会立刻联想起为了冬冬的事情,与苏曼约在茶楼见面那天,有备而来的苏曼当时的面孔,简明怕她引经据典长篇累牍,“照顾孩子没几天,能用多少钱?再说,亲妈照顾孩子几天,还需要跟前夫要生活费吗?”然后罗太太日常清单一开,七七八八一算,最后下结论:“简明不愧是能八十万卖掉老公孩子的人……”再多的委曲求全,也敌不过一番恶意曲解,简明自认没那个时间和精力,与人口沫横飞、锱铢必较。
分毫未动的钱,罗世哲握在手中,徒然一叹,见到儿子则特别开心,抱着冬冬说:“哟,胖点了,还是妈妈会照顾你。”
简明笑笑,拎好行李,“我先走了。冬冬,跟妈妈再见。下个星期天,妈妈来看你。”
冬冬眼巴巴地看着简明,要哭的样子。
简明也心酸,硬是逞强,哄儿子:“男生要勇敢,不能哭。妈走了,想跟妈聊天可以给妈打电话。”
“我带冬冬送你。”
简明拒绝:“不用。”
罗世哲不吭声,非常坚持地穿外套换鞋子拿钥匙。
简明也很坚持,“世哲,真不用,外面下雨,冬冬肠胃不好,出来进去的,别再让他受凉了。”
有效,罗世哲作罢,带孩子到门口送简明下楼。那一刻场景,罗世哲在此后很多次回忆起来,仍无法形容难以描述的心情。突然意识到,拎着行李下楼,背影孤独单薄的女子,曾是他热血冲动的年纪,与之誓言相守一生的人。
是刻意丢弃的。
他认为年轻时候清高孤傲的自己是个大傻缺,于是,把那个自己丢弃了;他认为曾经一心向学浸淫书海的岁月是浪费人生,于是,把那段岁月丢弃了;他认为她帮不上自己的忙还会与她爹妈来谋算自己,于是,把她也丢弃了。
可就在以为自己拥有的都是最值得、最正确的此刻,罗世哲对着简明背影消失的楼梯道,却觉得很空,这个家、这座城,很空。
无须照顾儿子,简明开始全情投入找工作的进程,投递履历,参加面试、笔试。有几次,罗世哲打电话问她需要不需要帮忙。简明一口拒绝。自从上次在医院,罗世哲莫名其妙送她一束花.又动作亲密,她对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戒心。以至于,天降好运,进凌文做了大老板的秘书,简明仍未对罗世哲与苏曼言明。幸甚,他们自己的事情够忙,还没工夫来烦她。
简明还记得第一次见凌康,他坐在气派的办公桌后面,鬓边头发略有花白,身材高大、挺拔,那张脸,让简明心口莫名其妙地紧一下,总觉得阿励若有一天老去的话,应该会和这位凌先生很像。如果不是凌医生说父母已然辞世,大概会错把凌康当成阿励的爹吧。
简明在凌文的职位,准确地讲,应该是凌康先生的私人秘书。大佬凌康身边,跟着一个特助两个秘书。特助和除简明之外的另个秘书,都是男性,协助凌康打理公事。简明负责的部分,是协助处理凌康的私事。所谓私事,就是必须把凌先生的家人照顾周到。可按照指派给简明的工作内容看,需要被凌康照顾的“家人”,只是凌文的老板娘文娟夫人一人而已。给夫人要去的餐厅订位置,要去的发廊做预约,夫人去哪里打麻将计划几点接送,夫人要去哪里游玩安排车马夫人和谁去看首映……总之,简明经手的从来都是文娟的事,能为凌康做的,也就是每天送几杯咖啡,其余,坐公司的车去见夫人。简明曾经奇怪,问之,为何夫人不请一个助理?她的战友另一个机灵百变的秘书小哥答:“因为夫人又想生活方便,但又讨厌身边有个不相干的人跟着所以啰。再说,老板不这么整,怎么显得出来对夫人的在乎与重视呢?”这倒也是,言之在理,简明轻笑。
所以简明的工作大约如此,如果夫人这天兴致高涨,打牌、吃饭、出游,她得跟着小忙一阵子;如果这一天文娟夫人兴趣寥寥,在家待着哪都不去,那简明也大可闲一天。当然,简明闲时候可以帮凌康的助理和秘书处理一些杂事。还有,如果上进心强一些的话,她应该多打探凌家的小八卦,免得哪天做事疏忽了什么,再闹出笑话。
可简明愚钝,她的处世哲学也很钝、很消极、很鸵鸟,觉着吧,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笑话,那还能用不知者不怪推脱一二,至多也就落个笨拙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