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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明珠早在去山东赈灾那一年便想好了今天的路，一点一点地放开手里的东西，让下头的人慢慢接上。有妻有子，他这一生已经足矣。人一辈子就这么点时间，能要得起也就那么点东西，能看清楚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有舍，才能有得。
他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的温婧蓉，再看看玩累了抱在一起睡熟了的两个儿子，眼中的笑意慢慢漾了出来。窗外乳燕新归，正在他们的屋檐上衔泥筑巢，唧唧喳喳的，渐渐便成了家。
慕容明珠深深吸了一口气，和衣躺倒在娇妻幼儿边上，小心翼翼地将她们拢住了。
幽幽发香伴着稚儿的乳香，糅合成了能让他瞬间安宁下来的味道。大概，这便是家的味道吧。
真好。
慕容明珠临睡前这么想到。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终章
五年后。
又是一个平静的清晨，初升的太阳还是橘色的，尚且不足以能穿透薄薄的晨雾，让拢在薄雾当中的青石路看起来有些灰朦朦的。
城门刚开，城外的菜农们已经挑了担子往集市上走。自从朝廷的新政开始实行，西楚终于不再抑制商业，不但减了商贸的赋税，还在去年开了恩科，便是行商的人家，只要能读得起书的，也能参加恩科的考试。寻常老百姓虽然还读不起书，但贩卖些田里地里种的东西，添补些家用却还是可以的。许许多多像这样能看得见的实惠，让西楚的老百姓们感恩戴德，恨不得能给推行新政的皇帝立个长生牌位。
尽管他们并不一定知道今年到底是谁做皇帝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新政的欢迎。
新担进镇里的青菜叶子上还挂着露珠，油汪汪的绿，新鲜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菜农刚在老位子上放好担子，便听见了耳熟的笃笃声。他抬眼一看，果然是那两位来了。
集市上的菜农们已经习惯了一大早就看到这对夫妻挎着篮子来买菜。乡下人家虽然没见过什么好料子，却也能辨别得出来，这两夫妻身上穿的衣服，显然不是他们能买的起的好东西。
不过他们也很奇怪，有钱穿这样好的衣服，却还天天亲自上街来买菜。就连清水镇上一个以前杀猪的，现在有点钱了都爱讲派头，买菜都使了婆子上街，弄得好像谁不知道他家婆娘以前是怎么站在青菜摊子前面，为了一个铜钱跟买菜的争得面红耳赤似的。
穿了这么一身衣裳还自己上街买菜就算了，那男人腿脚还不好，拄着拐杖走一段路便要歇一阵，他家的那位也是个心硬的，当家的都累成这样了，也不扶着点，看得菜农们都替他心累。
旁边做豆腐的大婶不是没听过这些庄稼汉子们的议论，心想人家两口子恩爱着呢，没瞧见那女的虽然没扶那男的，眼神可没落下，从头到尾一直盯着注意着呢，谁家汉子谁心疼，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事情。像那隔壁摊上杀猪的，老婆偷人偷得整条街都知道了，他还傻傻蒙在鼓里，平日里头没少夸自己媳妇会持家的，半串铜钱还能有酒有肉地过上一个月。听热闹的心想，半串铜钱还能有酒有肉，别是拿了员外的钱贴了家用吧，再说婆娘要是真心疼自家汉子，怎么不见刮风下雨的时候送个伞来，衣服上破了都半个月不见缝补？
来人正是温婧蓉和慕容明珠两口子。
两个孩子渐渐大了，加上温景新和枣儿的一儿一女，四个小家伙自己就能玩上一天，有丫头婆子们在边上看着点喝水就行，倒让他们这些做父母的轻松了不少。
温婧蓉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陪着慕容明珠一起复健。毕竟是瘫在床上多年了的，慕容明珠从躺到站，虽然才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从站到走，却是用了不下四年的时间。期间各种辛酸汗水，自不必说。从别院到集市上，不远不近的，来回却也要走上半个多时辰，不拄着拐杖，恐怕还没办法全程走下来。
两人慢吞吞地沿着集市逛了一圈，温婧蓉买了一把莴苣，切了一大块豆腐和五花肉，零零碎碎地又买了些青菜和瓜果。她跟菜农们问价格的时候，慕容明珠就静静地站在一旁，极有耐心地等候着。
清水镇只是个小地方，成了家的婶子们还是能上街的。早上像他们一样这么早出来买菜的也多，一来二去的，人人都知道了镇上有这么一对夫妻，男的俊得不像话，女的力气大得惊人，那么满的菜篮子，看着都有十几斤重，女的照样面不改色就拎着走了。
可惜自己成家的早，不然这么俊的好儿郎，便是让她们出去做工赚钱回来养着他，她们也是愿意的啊。
来往买菜的姑娘婶子们都乐意多瞅慕容明珠一眼，被偷看的他也不见愠色，权当没看见，等温婧蓉一买好菜，就拄着拐杖跟上。
看在众姑娘婶子的眼里，又忍不住要猜测，这位公子看着便像是富贵人家的，别是被这力大无穷的姑娘使了蛮力给抢了的吧？
要是让温婧蓉知道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必定要吐血三升。谁抢谁啊，当初还是慕容明珠使了手段把自己给强留下的呢，这看脸的世道！
别院里几个小的早就起来了。一大早地便在院子里头追闹开来，中间还有小黑为自己的小主人助阵，在圆圆他们追他的时候扯一扯后腿。跟这样热闹的场面格格不入的，是一黑一白，两只趴在花架子下闭目养神的胖子和牛奶。七岁的年龄，对于狗和猫来说，都已经是过了中年了。看这些孩子们玩闹，便有些提不起兴趣。
不过当温婧蓉和慕容明珠一走近正院的拱门，胖子和牛奶便竖起了耳朵，两个都摇着尾巴欢快地朝园子外头迎接。胖子接的是温婧蓉，牛奶则是把慕容明珠当成了自己的主人，喵呜喵呜地在他脚边蹭个不停。
这跟狗一起养大的猫就是有趣。温婧蓉看着牛奶想摇尾巴，却始终做不到像胖子那样大幅度摆动的样子，就一阵好笑。牛奶有一阵子还学胖子的叫声，叫得猫不像猫，狗不像狗的，也是醉了。
孩子们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尖叫着朝他们两个飞奔而来。
“娘，你看我给弟弟摘的花，好香。”笑笑举着一朵焉了的绣边兰朝她邀功。
温婧蓉笑而不语，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可怜的娃，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他爹的注意。这株绣边兰是慕容明珠费了老大的劲才种活的，好不容易等到开花，还没看上两天，就被这败家子给摘了。
“娘，娘，哥哥坏……草……脸……”差了两岁，圆圆口齿不清多了，连告状都说不清楚，急得小肉手胡乱挥着，最后索性死死扒住了她的大腿。
“姑姑，笑笑哥哥往圆圆哥哥脸上扔草。”差不多的岁数，温景新家的温新蕊说话就清楚得多了，立刻帮着圆圆告了状。
温婧蓉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看向笑笑，“妹妹说的都是真的吗？”
笑笑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小声辩解道，“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逗弟弟玩。”
“那你往弟弟脸上扔了没有？”温婧蓉不为所动，继续问道。
笑笑这才知道自己错了，低头道，“扔了。”
“那你要跟弟弟说什么？”
笑笑立刻面对着圆圆，向他道歉，“弟弟对不起，我不该往你脸上扔这个的。”
圆圆得了这一声道歉，也不生气了，又亲亲热热地拉了哥哥的手，要了他手上的花。
温婧蓉摸摸小侄女的脸，表扬道，“蕊蕊真乖，知道帮助别人。姑姑今天做丸子给你吃好不好？”
温婧蓉做的豆腐肉丸子，就连不爱吃饭的温馨郁都能吃下七八个。一听到今天有丸子吃，几个孩子便走不动道了，全都目光闪闪地盯住了温婧蓉。
笑笑犹犹豫豫地拉了拉她的手，抬头问道，“娘，那笑笑今天也能吃丸子吗？”
他以为自己犯了错便不要被罚了，那小模样看得温婧蓉心里都快笑死了，还得绷住脸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那要问你爹爹，你不经过他的同意，摘了爹爹辛辛苦苦养好的花。他要是说不生你的气，那娘就做丸子给你吃。”
慕容明珠望着大儿子手里已经焉得发黄了的兰花，仿佛都能听到心头滴血的声音，这下被大儿子这般希冀地看着，他也只好咬着后槽牙忍了，从嘴里挤出一个好字来。
“哦，有丸子吃咯！有丸子吃咯！”四个孩子都高兴地跳起来，小黑还以为小主人在跟自己玩，也汪汪叫着窜了起来。胖子凉凉地看了它一眼，一脸不想认这个是自己骨血的样子。
温婧蓉拉住慕容明珠的手，笑着将他一起勾进了小厨房。外头是疯玩着的孩子们，锅里是一个一个浮上来的白胖丸子，热气蒸腾间，慕容明珠似有所感地回过头，唇上便是一暖。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手里因为还搓着丸子，怕沾到她的衣裳，只好举高了避开。
“就当作是兰花的补偿吧。”温婧蓉朝他狡黠一笑，在他低头想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调皮地避开了。
她一边从锅里捞丸子，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等天气凉了我们就回京一趟吧，你也许久没见过你皇兄了，前些天不是送了信来说他身体不是很好吗？”
慕容明珠还在惦记刚刚那个没完成的吻，随意地嗯了一声。
“还有笑笑他们也渐渐大了，是不是该替他们物色个先生了？”
“好。”继续心不在焉。
“上个月我就没喝避子汤了，这个月姨妈就没来，估计是有了。看蕊蕊那么可爱，我都想自己生个女儿玩玩，以后我们的女儿要是不想嫁人，我们就养她一辈子好不好？”
“嗯，好。”慕容明珠其实根本没听见，等丸子都捞完了他才反应过来，带了几分欣喜地将温婧蓉抱在了怀里，“真的有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慕容明珠想起来自己这段时间并没有少闹她，不由懊悔，可千万别把孩子给闹没了。
“还没让金圣手把脉，我本来想等确定些再告诉你。”
这下慕容明珠哪里还有心情做丸子，立刻让玉蝶儿请了金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