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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这个声音,前方出现一行人,为首的是两名骑士开路护卫,其中一个女子,便是刚才说话之人。
后面是一辆马车,马车后面,则有护卫随行,浩浩荡荡,前呼后拥。
车队在夏侯洵他们不远处停下,帘子掀开,里面出来一人,正是顾香生。
她对夏侯洵与钟锐点头颔首致意:“七郎和钟将军来得正好,那些贼子在城外喧哗闹事,我已将为首之人射杀,群龙无首,如今他们正慌乱得很,余下的事就交给两位了。”
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自己不是刚杀了个人,而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即使大腹便便,但她给人的第一印象,肯定不会注意到她的肚子,而是她周身的气势。
夏侯洵完全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只觉得自己好好布置的局面被顾香生毁了一环,心头愤怒无以复加,只恨不得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将这个女人掐死。
“陛下命我平乱,嫂嫂却越俎代庖,这是何意?”他冷声道,“外面那些可是藩王,是朝廷亲封的藩王,更是大齐的宗亲!你说杀便杀了,难道以为仗着你是肃王妃的身份便可横行无忌,肆意杀害藩王,该当何罪!”
顾香生淡淡一笑:“七郎也不必急着给我扣帽子,这些人顶着藩王的名头,在外面叫嚣闹事,威胁陛下,这不是乱臣贼子又是什么?方才我侍婢已经说过,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就算我不杀,别人也要杀,难不成七郎不杀?你不提他们与谋逆无异的行径,反而口口声声称他们为宗亲,难不成还准备为他们辩白?”
夏侯洵恨声道:“该如何处置,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横加指责,在陛下没有定他们的罪名之前,他们就是宗亲!你擅作主张,就跟我入宫去向陛下请罪罢,侍卫何在,将她拿下!”
“慢着!”钟锐出声阻止。
夏侯洵:“钟将军这是何意!”
钟锐慢慢道:“窃以为,肃王妃所为,并无不妥。”
夏侯洵冷冷道:“这么说,钟将军也是打算违抗命令了?”
钟锐还未回答,顾香生就笑道:“谨王何必为难钟将军,即便你不说,我也是要入宫的。”
夏侯洵:“闲杂人等,非皇命不得入宫,更何况是杀害藩王的有罪之人!”
他言语冷淡,实是对顾香生的观感已经厌恶到了极点,连表面文章都不愿作了。
顾香生也不动怒,笑吟吟道:“陛下还未发话呢,谨王倒先将我的罪治了,难不成陛下传位于你了,如此我倒是要跪下来喊万岁才是!”
她也没等夏侯洵说什么,转身入了马车,又在马车内说了声“走”,车队便往宫门处开进。
夏侯洵原先拦住,可对方行动太快,还未等他下令,旁边钟锐便道:“让道!”
他带来的人闻言纷纷避让到一旁,只剩下夏侯洵和他带来的几名随从侍卫,总不能螳臂挡车,他只得调转马头往旁边让开,眼睁睁看着顾香生离去。
“她杀了端王,钟将军为何视而不见!”他扭头质问钟锐。
钟锐面露难色:“她毕竟是肃王妃,总不能寸步不让罢,殿下是龙子龙孙,自然无妨,卑职安敢冒犯?”
夏侯洵也顾不上与他扯皮,他更担心顾香生入宫之后不知会做出什么事,赶忙就想追上去,便急急对钟锐道:“宫门处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去宫里看看,免得妇人无知,冲撞了陛下!”
钟锐忙道:“有殿下在,卑职如何敢擅作主张,如今端王身死,其他藩王还不知会不会趁机攻城,还请殿下亲临指挥才是……”
但他话还没说完,夏侯洵就已经策马朝顾香生他们的方向追了上去,将钟锐远远抛在身后。
“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跟上去看看?”长史询问。
钟锐摇摇头:“宫里有乐内监在,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咱们先将那帮藩王镇住再说,端王一死,群龙无首,余下人等必然不敢再妄动,亏得有肃王妃这一箭,若换了我,身份不同,还真不好下手!”
二人说道,一面朝城门处赶了过去。
……
却说夏侯洵追在顾香生等人后面,紧赶慢赶,好容易将将追到大庆殿,才追上顾香生他们。
他也不知道一个快要生产的孕妇,何以走路速度竟能那么快,心里正忍不住问候顾香生的祖宗八代,便听见殿内忽然间哭声震天。
夏侯洵的脚步当即就僵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狂喜。
狂喜之后,又是惭愧和悲伤。
然而夹杂在惭愧和悲伤里的,还有惊恐。
他再也顾不上顾香生了,拔腿就往大殿跑过去!
谁也没想到,皇帝这一睡,就没再醒过来。
彼时大家正聚在外殿,小声说话,商议事情,突然就听见乐正大叫一声“陛下”,心里都暗道不好,赶紧起身就往内殿跑,便看见乐正正扶着床柱跪在地上,大放悲声。
夏侯洵跑进去的时候,大殿里头已经哭声一片,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嘉祥公主更是哭成泪人,差点就晕过去。
但夏侯洵第一反应,便是望向滕国公冯朝。
后者正好也朝他看过来,先是摇摇头,又给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夏侯洵稍稍定下心,冯朝的表情说明一点:皇帝并未在死前再指定储君,他似乎觉得自己立了遗诏就足够了,所以没能等到夏侯渝回来,而是在睡梦中去世。
所以现在对于夏侯洵而言,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他趁着众人悲伤哭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悄悄走到冯朝身旁,还想问承香殿里那个匣子的事情,那是一个能够让他顷刻间功败垂成的危机。
冯朝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扯扯他的袖子,将手伸过来,在他掌心写下“已妥,稍安勿躁”六个字。
就在此时,桓王夏侯潜忽然大声道:“于相,兴国公,滕国公,如今该把遗诏拿出来宣读了罢!”
夏侯洵暗自冷笑,心说夏侯渝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不遗余力帮他说话,到时候可别哭。
长公主也醒过神来,抹了把眼泪道:“八郎说得不错,于相,乐内监,遗诏在哪儿,还请快快拿出来宣读,也好早日安定人心!”
于晏哑声道:“长公主,陛下说过,遗诏要等肃王殿下回来,才能宣读的。”
长公主顿足:“都什么时候了,事急从权,就算陛下准备传位五郎,他在与不在,又有何妨,总归有遗诏在,我们也都在,诸事先准备妥当,等他一回来,马上就可以登基了!”
于晏面露迟疑,看了乐正一眼,道:“那,劳烦乐内监与我一道,去将那遗诏匣子取过来?”
因为皇帝驾崩的缘故,乐正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他点点头,扶着床柱勉力爬起来,旁边的小黄门连忙上前扶他。
“奴婢这就与于相一道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往外头走去。
夏侯洵见状,忍不住有些着急,却还得强自镇定。
然而就在两人刚走出门口时,差点就撞上迎面跑来报信的小黄门。
“不好了,承香殿走水了!”
众人俱是一惊,唯独夏侯洵与冯朝二人,心下暗喜,松了口气。
长公主怒道:“好端端的怎会走水,还不快救火!”
小黄门急急道:“都已经在扑救了,可那地方原先就没什么人在,火刚烧起来的时候,没能及时发现,就,就……”
长公主大声质问:“你也知道没什么人在,那怎么还会走水呢!”
乐正跑上前,喝斥那小黄门:“还愣着作甚,快带我去看看!”
眼看乐正离开,众人面面相觑,有的选择跟上去,有的选择留下。
夏侯沪忽然道:“若是承香殿烧没了,那遗诏岂不也没了?”
久不出声的兴国公刘聃,此时反而慢悠悠开口:“莫急,莫急,等他们回来,自会有个结论的。”
皇帝依旧静静躺在那里,但在场的人,早已不单纯是在哭他,这哭声之中,更夹杂了许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顾香生觉得有些累。
她的身体状况毕竟不同以往了,方才那一箭耗尽了她不少力气,如今揣了个笨重的肚子,连下跪都没法子,只能靠着墙边站着,稍作歇息。
不多时,乐正等人回来了,他面色苍白,脚步凌乱,手中更是空空如也。
众人一看,便知事情不妙。
夏侯沪跟在后头进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嚷起来:“不得了了,整个承香殿都被烧了个遍,遗诏怕是也给烧没了!”
兴国公刘聃面色大变,并作几步迎上前:“乐内监,此事当真,遗诏没了?!”
乐正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礼数周全,换作以往不至于如此,此时想必也是万念俱灰的缘故。
刘聃也不与他计较,只是跌足长叹:“这可如何是好!”
长公主失声道:“怎会如此!承香殿虽然离得远,又罕有人迹,但那里不算小,怎会一下子烧个精光,难不成之前就没人发现么,定是有人故意纵火,要严查到底!”
冯朝道:“长公主说得不错,此事事关重大,必有蹊跷,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立新君的事,国不可一日无君,只有立了新君,陛下才能瞑目。”
于晏缓缓道:“叶尚书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方才临终前,曾说过等肃王殿下回来,再颁遗诏,可见心中属意,便是肃王,如今虽无遗诏,也要照陛下的心意来办。”
叶昊:“于相此言差矣,陛下虽然说让肃王回来再宣诏,可并没有说要传位于肃王,如今没了遗诏,您可不能信口开河,陛下还在这儿看着呢!”
于晏怒道:“若陛下不是属意肃王,缘何又会说出让他回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