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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钰紧紧地握住皇帝颤抖的手,几乎不能出声。
“但幸好朕还有一个好儿子。”皇帝声音艰涩沙哑,隐约中带着一丝骄傲。
秦钰又喊了他一声,哽咽道,“父皇您可以的,儿臣遍寻天下好药,一定能治您的病……”
皇帝摇摇头,“朕知道,朕不行了。”
秦钰目光顿时红了。
皇帝转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就站在床前不远处,一番话之后,静静地看着他。
皇帝忽然道,“钰儿,你出去。”
“父皇?”秦钰满脸是泪的看着皇帝。
皇帝道,“你去御书房房顶的第二个暗格里将朕早已经留好的遗照取来。”
“父皇!”秦钰跪坐在床前不动,“孩儿不走,让吴公公去取吧。”
“听话!”皇帝绷起脸,“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太子,不许流泪。”话落,补充道,“吴权另有用处,朕又事情吩咐他去办。”
秦钰抿了抿唇,还是没动。
皇帝看了谢芳华一眼,忽然笑了,“你放心,朕已经行将朽木,奈何不了她,也不会再奈何她。”
秦钰看向谢芳华,谢芳华对他点了点头,他无奈地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后,皇帝对吴权吩咐,“你亲自去英亲王府一趟、宣英亲王和王妃进宫。另着人去左右相府、永康侯府、翰林大学士府、监察御史府,宣他们即刻进宫。”顿了顿,又补充,“至于后宫……只派人去请皇后和太妃来就是了。”
吴权一听,心下了然,面上伤心至极,“是,奴才这就去,那八皇子和一众皇子呢?”
“太妃来了,八皇子得到信儿自然就来了。至于其他人……”皇帝闭了闭眼睛,“罢了,其余人都不必来了。”
“是,老奴这就去!”吴权转身走了出去。
转眼间,内殿内只剩下谢芳华和皇帝二人。
皇帝看着谢芳华,目光幽深,似乎要看尽她的眼底。
谢芳华面色平静,眼中平静。
皇帝看了半响,对她道,“朕活了一辈子,鲜少有人在朕的眼里看不明白。但朕自从见你后,就发现看不明白你。所以,朕不喜你。”
谢芳华淡淡道,“皇上怕是不止不喜我,但凡是姓谢的,你都不喜。”
皇帝嗤笑一声,“你说得也对,朕是不喜姓谢的,但是能容得下他们出现在朕的面前,但是容不下你。”
谢芳华挑了挑眉。
“但是朕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女子,本事之大,优胜天下大多男子。”皇帝看着她,“怪不得秦铮那臭小子被你折腾得不成样子,而太子非你不娶。你将朕这南秦顶顶出色的两个男儿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谢芳华沉下脸,“我一心护谢氏和忠勇侯府,铮小王爷入局,太子入局,全凭其愿。皇上说玩弄这样的话,未免太小看他们堂堂男儿了。”
皇帝闻言不向以往一样轻易发怒,顺着她的话点点头,“你说得也对。”话落,看着她,“朕刚说看不透你,如今似乎有点儿抓住你的软肋了。”
谢芳华眯起眼睛。
皇帝道,“秦铮和秦钰,总有一个,你是有心的。否则刚刚不会被朕的话所激,听不得那两个字的言语,与朕动怒。”
谢芳华看着他,“皇上都到这般地步了,就算抓住我的软肋,又有何用?”
“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朕也不想含恨而死。”皇帝说着,忽然又咳嗽起来。
谢芳华看着他,这时候的皇帝,哪里还有她初时从无名山回京的威严尊荣,只不过是一个即将病死余寿不多的老头。
“给……给朕倒杯水来。”皇帝咳过之后,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转过身,走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水。
皇帝伸手接过,手颤抖,几乎抓不住被子,又道,“扶……朕起来。”
谢芳华上前一步,伸手轻轻将他扶起,拿过靠枕给他垫在身后。
皇帝端起水杯,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着水。
片刻后,皇帝将空水杯递给谢芳华,对她道,“你和铮小子大婚时,朕没喝成你的喜茶。今日……”
谢芳华本来拿了空杯子要送回去,闻言顿时停住了脚步。
皇帝忽然住了口,对她道,“再给我倒一杯来。”
谢芳华回头看着他。
皇帝也看着她。
片刻后,谢芳华转身将水杯放在了桌案上,并没有再给他倒水,而是淡淡道,“皇上若想活到明日午时,便不能再喝了。”
“多一杯水还能立即要了朕的命不成?”皇帝看着她。
谢芳华点头,“能!”
皇帝眯起眼睛,“太子给朕密信,若是朕不答应他娶你,他便宁愿不要这太子之位了。你可知道?”
“知道。”谢芳华点头。
“那你是个什么想法?你真嫁给太子?”皇帝盯着她。
谢芳华淡淡道,“我已经答应太子。”
“你为何答应太子?”皇帝又问。
谢芳华转过身,看向窗外,夜色深深,雾霭沉沉,天似乎被一块巨大的黑石压着,沉得让人喘气都困难,她看了片刻,平静地道,“总有理由。”
“好一个总有理由!”皇
好一个总有理由!”皇帝笑了一声,因笑得太急了,又咳嗽了起来。
谢芳华这次看着窗外,没有回头去看她。
皇帝咳出了血,将床沿和地面染得血迹斑斑,他用明黄的衣袖擦了擦嘴,衣袖上顿时沾满了血迹,他虚弱地又靠回软榻上,似乎对谢芳华说,又似乎对自己说,“朕这一生,汲汲营营,到头来却庸庸碌碌,一事无成。若是早知今日,当初先皇和太后让朕选的话,朕一准不要这江山,随母妃去了,兴许更好。”
谢芳华静静地听着,对于当年之事,她知道得不少,不无感慨。
“朕和谢英脾性相投,互相视为兄弟。当年,朕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所生之子,在先皇众多儿子中,身份自是微薄。他则是谢氏忠勇侯府的嫡子,比朕这个生在皇家的儿子来说,却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朕唯一能跟他比的,就是才华了。”皇帝又道。
谢芳华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父亲,慢慢地转过身。
“我们都一起看中了崔氏的女儿,一个是清河崔氏,一个是博陵崔氏。同样两情相悦,可是朕的命到底不如他。朕没能娶成心仪的女子,只能看着她嫁给别人,那个人还是我的兄长。”皇帝又道,“而他则是达成了心愿,娶了心仪的女子。朕怎么能甘心?”
谢芳华听到这里,面色发冷,开口道,“所以,你就设了局,杀了我父母?”
皇帝点点头,又摇摇头,“南秦所有人,甚至是天下所有人,都以为谢英夫妇是我杀的,朕本来也想除去谢氏,这么多年,便也不做解释。”
谢芳华挑眉。
皇帝道,“当年,我是想除去谢氏,所以,命谢英去缴平叛乱,可是在局势控制不住时,朕还是不忍,命人给他传密信,让他速速撤离回京。可是他说一旦离开,南秦江山便危矣,誓死不回。最终,便折陨了。”
谢芳华听着,眼中聚齐雾意,却声音冷冽,“我如何信你所言非虚?”
“你也说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帝道,“朕有何必要骗你?”话落,他敲了敲床板,指了指床板下,“这里有暗格,有你父亲的亲笔书信。”
谢芳华闻言立即快走了两步,来到床前,按照皇帝所指,打开了暗格,一封泛黄的信笺从里面掉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打开信笺,里面的字迹一目了然。
话语很简短,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之下所写。
但的确是她父亲的笔迹,忠勇侯府的书房中,小时候她总是临摹父母的笔迹。
眼泪顿时湿了眼眶。
“朕没骗你吧……”皇帝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谢芳华抿起嘴角,将信笺折好,“这封信既是我父亲最后的亲笔手书……”
“给你吧。”皇帝接过话。
谢芳华将信笺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怀里,看着皇帝,“父亲为南秦而死,临终肯请你放过谢氏。可是你并没有放过谢氏。”
“若没有这亲笔手书,没有他为南秦而死,你以为你和你哥哥能平安长大?”皇帝看着他,“前些年,你和你哥哥年幼,谢氏长房明里暗里和忠勇侯府做对,老侯爷疲于应付。朕若是早干脆果断此趁机下手,谢氏早已经不存在了。也就念在你父亲的死和他的这封信上。朕又等了几年,也算是对得起谢英兄了。”
谢芳华不再言语。
“罢了,朕都要死了,说这些又有何意义?朕这一生,的确失败。兄弟无情,夫妻无情,父子……”皇帝闭了闭眼,“在太子的心里,朕重不过你。”
谢芳华转过身,向外走去。
皇帝睁开眼睛,见她离开,并没有阻止。
谢芳华出了内殿的门,便看到了手里拿着诏书站在门口等候的秦钰,以及已经被吴权亲自请来的英亲王和英亲王妃。
三人静静地站在殿外,殿内的门并没有关着,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了等在这里的,也不知道刚刚的话他们听了多少。
谢芳华看了三人一眼,对英亲王和英亲王妃见礼,“王爷、王妃!”
英亲王点点头。
英亲王妃张了张嘴,过了好半响,才发出音,“华丫头,你……”
“我很好,您也保重。”谢芳华话落,转过头,对秦钰道,“在这皇宫给我安置了吧。”
秦钰点点头,挥手招来一人,吩咐,“带芳华小姐去我的寝宫安置,一切从优,不得慢待。”
“是。”那人连忙垂首,恭敬地道,“芳华小姐,请随奴才来。”
谢芳华颔首,那人头前带路,她慢慢地抬步,跟上那人。
侍画、侍墨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英亲王妃上前一步,想要拦阻,英亲王伸手拽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她止住了步。
吴权悄悄收回视线,挑开帘幕,进了内殿,对立面禀告,“皇上,太子、王爷、王妃都已经回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让他们进来。”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