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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的士兵早已经被骇得够呛,秦铮一句话既出,顿时齐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哆嗦地保证。
秦铮收回视线,衣袂卷起一阵冷风,进了城门。
谢芳华在原地待了片刻,将玉扳指揣进怀里,挥去了手心的灼热,面色恢复平静,也随后进了城。
守城的士兵自然也不敢拦她,能让峥二公子和右相府的李公子因她发生了争执的女子,他们可不敢惹,甚至是连看一眼都没有了胆子。
谢芳华顺利进了城。
守城的士兵陆续地站起身,城门重新关上,恢复平静,但他们依然觉得心颤胆颤腿颤。
黎明前夕,虽然城门还没开,但是城内已经开始有走动串亲戚的人群了,来来往往,在街道上或骑马,或赶车,或坐轿,或步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分外热闹。
谢芳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秦铮的身影早已经不见,她回转身仰头向秦铮早先所坐的城墙上看了一眼,那里恍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静静地等待着烟火点起的那一刻,身边孤清冷寒无人作陪。
她驻足片刻,收回视线,遮掩着人群向忠勇侯府后街走去。
半个时辰后,来到忠勇侯府厚街,四下无人,她翻墙进了忠勇侯府。
墙角下站着一个人,正是谢墨含,他见到谢芳华回来,面色一喜,低声道,“妹妹,你总算回来了!”
谢芳华一怔,见谢墨含独自一人站在墙角下,缎面锦袍染了一身寒气,显然在寒风中待得太久,脸色以至于有些清白冷意,她顿时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手分外冰冷,她不由蹙眉,“哥哥,你怎么等在这里?等多久了?”
谢墨含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完好,露出放松的笑意,温声道,“没多久,我不放心你,也不敢派人出去找你弄出动静,便只能在这里等你了。”
“你个笨蛋!无名山八年的活地狱我都能回来,更何况如今?还用得着你担心?”谢芳华忍不住骂了一句,心疼不已地给他搓着手。
谢墨含抽出手,敲了谢芳华额头一下,训斥道,“小丫头,有你这般不顾礼数,欺骂长兄的吗?”
谢芳华哼了一声,拽着他往回走。
谢墨含被她拽着,温声道,“无名山的惊险我不曾见过,但是京中的惊险我却是深有体会。这座京城一点儿也不比无名山的凶险少,尤其是你的身份,万一泄露半点儿,被皇上察觉,再牵连出无名山被毁的事情……”顿了顿,他低声道,“我总是不放心。”
谢芳华紧紧握了他的手一下,因他不爱惜自己的恼怒也收了起来,语气也温软下来,柔声宽慰道,“哥哥,无名山的事情过去了,我既然敢做,就不会让人查出蛛丝马迹来。就算有朝一日被查到,又有什么可怕的?你就放下心,安心地养身体。我的病是假的,你的病可是真的,你再这样心思沉重思虑过甚下去,就算我的药方再好,就算吃多少好药,也救不了你的身子。”
谢墨含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心中清楚,可就是不由自主为你担心。爹娘去世得早,爷爷又老了,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分外珍视。”
“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哥哥,更是分外珍视。”谢芳华矫正他。
谢墨含哑然失笑。
“依我看啊,真该给你娶个媳妇儿了,我也该找个嫂子了,让她每日里好好地管着你才是。”谢芳华看着他。
谢墨含闻言不赞同,“哥哥目前没有娶妻的打算。”
谢芳华瞪眼,“我不嫁人行,你怎么能不娶妻?传宗接代懂不懂?你这话若是让爷爷知道的话,看他不劈了你。”
谢墨含好笑,揉揉额头道,“忠勇侯府如今如踩在尖刀上,处处险恶,但凡聪明的人,都不会嫁进忠勇侯府。”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我的嫂子不一定是要多聪明的人,只要哥哥喜欢,对她属意,她也属意你,就足够了。门户之见,大可以不必。”
谢墨含闻言怅然,“话虽然如此说,但我目前还真不想考量娶妻。如今忠勇侯府里面的所有人都如脖子上悬了一把剑,都放出去还不嫌少,又何必多拉进来一个?”
谢芳华抿唇。
“都说女儿愁嫁恨嫁,哥哥是男儿,怎么在你这里也愁娶恨娶了?”谢墨含揉揉谢芳华的头,温声和软地道,“我是长兄,长兄如父,妹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一日婚事儿没着落,我便一日不得安生。就算我要娶,也要等你的婚姻大事儿定了再说。”
“我如今的婚事儿不是定了吗?”谢芳华嘀咕。
“定?不过是有婚约了而已。你没嫁入英亲王府一日,便一日不是定数。”谢墨含道。
“那是三年后的事情呢。”谢芳华想起秦铮,额头痛了痛。
“那哥哥的婚事儿也就等得三年后,又有什么大碍。”谢墨含看了一眼见白的天幕,“希望到时候能尽如人意。”
谢芳华对他撇撇嘴,“到时候小心你就老得难看了。”
谢墨含失笑,揶揄地对她道,“我和秦铮相差不过一二,我三年后若是老了的话,他也老了。”
谢芳华嗔了他一眼,秦铮今年十七了,三年后,才二十。男子二十及冠,他那时候也不过才及冠而已。哥哥也无非是比他大了那么一点儿,若说二十就老的话,未免骇人了。
兄妹二人经过一番说笑,心情都轻松了些,不多时,来到了海棠苑。
谢墨含在门口停住脚步,对谢芳华道,“你进去休息吧!我就不进去了。”
谢芳华扫了一眼安静的府邸,“你一夜没休息吧?谢氏旁支那些族亲已经走了?”
“走了,一个时辰前离开的。”谢墨含道。
“我刚回城的时候,看到很多人都已经挨个府邸拜年了。你受得住吗?若不然你去休息,我接客。”谢芳华道。
“哪里有女儿家开门接客的道理,你放心,哥哥从吃了你开的药方之后体格好了很多,没那么易疲惫虚弱了。隐疾发作的次数也明显少了,我还受得住。”谢墨含道。
谢芳华点点头,看了一眼天色,嘱咐道,“昨日咱们忠勇侯府除夕守夜热闹了一夜,就算晚一点儿开门迎客也无碍。你也先回芝兰苑休息一个时辰,等辰时再看门。”
谢墨含想了想,“也好!”
谢芳华转身进了海棠苑。
谢墨含脚步轻松地离开了海棠苑,向芝兰苑走去。
海棠苑分外安静,每个房间都亮着灯,寓意是来年亮亮堂堂一片光明,取个好兆头。
谢芳华走到院子中间,也没见到侍画和侍墨迎出来。她心思动了动,脚步停顿了一瞬,继续往正屋走去。
来到正屋门口,她轻轻推开了房门。
入眼处,水晶帘内的贵妃椅上半躺着一个人,那人悠悠地睡着,分外自在安然。
侍画和侍墨昏睡在门口,显然是被人止住打昏了。
谢芳华眸光定了一瞬,越过躺在门口的侍画和侍墨进了屋。
贵妃椅上的人似乎不知道有人进来,依然睡着。
谢芳华走到火炉前为将要熄灭的火炉里添了几块炭火,然后走到案台前为八角香炉里添了点儿香料,之后又走到菱花镜前化去了易容,然后又走到屏风后换了外衣,之后又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须臾,坐了下来,静静地品着。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缓慢且动静轻,并没有刻意地惊扰睡在贵妃椅上的人。
一盏茶之后,那人依然睡着,她放下茶盏,举步走到床前,上了床躺下,挥手落下了帘幕,闭上了眼睛。
这时,贵妃椅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幽幽地道,“你就没发现你这闺阁中还有一个活人吗?”
“发现了,不止是一个,是三个。”谢芳华闭着眼睛道。
那人一噎,扫了一眼依然昏睡在门口的侍画和侍墨,咳嗽了一声,“芳华妹妹,你坑了我一把,如今我似乎又发现了你的一个秘密,你说,这笔买卖该怎么谈呢?”
“云继哥哥想怎么谈?”谢芳华反问。
谢云继眨了眨眼睛,看着帘幕遮挡下若隐若现的人儿,忽然道,“不如我也先卖给你一个秘密,然后我们再谈买卖如何?”
“好啊,洗耳恭听。”谢芳华点头。
“谢氏盐仓这一任的主人不能生育,但是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外传,便悄悄抱养了一个子嗣。继承谢氏盐仓。”谢云继道。
谢芳华忽然睁开眼睛,透过帷幔看着谢云继幽暗难测的脸,问道,“是你?”
谢云继呵地一笑,“意外?还是震惊?或者是不敢相信?”
谢芳华盯着谢云继看了片刻,收回视线,淡淡道,“倒的确是一个值钱的秘密。”
“何止是值钱?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谢氏族长和族中的长老首先就会发难,谢氏盐仓就会被族里强行收回充公。不是谢氏的人把着谢氏盐仓,怎么可能?我自然也会在谢氏族长和谢氏族中家法下被扫地出门,这是轻的,重的就是我得谢氏盐仓这么多年的培养,知其根基太深,怎么会放我出去?有的是让我悄无声息地死的办法。”谢云继笑了一声。
谢芳华沉默不语。
“除了谢氏盐仓我的养父母和我,再无一人知道这个秘密。”谢云继微笑地看着谢芳华,“当然,今日开始,也要算上芳华妹妹一个。”
谢芳华挑眉,“云继哥哥如此摊开来说,就不怕血本无归?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先卖了自己再谈买卖的话,岂不是亏得祖宗八辈的祖坟都没了?我倒是怀疑了,谢氏盐仓费尽心机培养成的继承人就这般无用?”
谢云继重新闭上眼睛,笑容却未曾收回,漫不经心地道,“这样亏本的买卖我也是第一次谈,谢云继虽然不才,但也不是谁都能找上我来谈买卖的,也不是谁都能够让我连身家性命一起卖出去的。芳华妹妹,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谢芳华不说话。
谢云继等了片刻,不见她说话,忽然叹了一口气,自嘲道,“这些年也许无聊的日子过够了。才导致你对我抛了一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