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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芳华嗤笑一声,“哥哥,爷爷不喜拜佛,更不喜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也不喜我们相信它。你如今怎么倒是信了?你真当你的妹妹有多好呢?你争我夺?不至于。”
谢墨含本来心中有些郁气,闻言不由笑了,“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家有女初长成,你争我夺地求娶有什么奇怪?在我看来,我妹妹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因为你是我哥哥,亲哥哥,自然心里向着自家的妹妹,尽说夸耀的好话。”谢芳华也笑了,她不久前服了解药,气色恢复几分红润,阳光下,分外明媚娴静,“八年无名山,早已经磨没了我很多东西。婚姻之事,我不期待,更是无谓。不嫁最好,若是逼不得已,嫁了也没什么,嫁给谁,也是一样。”
谢墨含闻言不赞同,眉峰竖起,刚要反驳训斥,但看到谢芳华平静的神态,想起她在无名山待了八年,有些东西已经在地狱般的环境里养成,不是一朝一夕能开解的,便住了口。她的妹妹为忠勇侯府和谢氏付出太多,可是又有几人知道她孱弱瘦弱柔弱的肩膀从几岁起就开始扛起了家主兴衰荣辱的重担?他一时间沉默下来。
谢芳华静静地坐着,看着满亭海棠,眸光清淡幽远。
“如今你和秦铮赐了婚,秦钰那边你让人已经联合了他,以后该如何处理?你可有想法?”谢墨含沉默片刻,理智地询问。
谢芳华从海棠树上收回视线,看着谢墨含,忽然道,“今日,皇上身边的内廷大总管吴权送我回来,临走时说了一个消息。”
谢墨含不知她话题为何突然转移到了皇上身边的内廷大总管身上,疑惑地问,“他说了什么消息?”
“姑姑病了。”谢芳华道。
谢墨含一怔,“姑姑一直以来不是身子骨很好吗?怎么会突然病了?不对,为何我和爷爷没得到消息?”
谢芳华似乎坐得累了,站起身子,走到一棵海棠树下,仰头透过海棠树的枝桠看向天空,目光沉且静,“对啊,你说得对,为何你和爷爷没得到消息?而皇上却得到了?以我们忠勇侯府谢氏一脉繁荣的根系,忠勇侯府如今丝毫没有得到姑姑病了的消息,这正常吗?”
谢墨含抿起唇,“自然不正常!”
“他在皇上身边多年,据说曾经得我们的父亲救过一命。我送了他一个千年前的烟嘴,他走时将消息让送他出府的侍画带给了我。所以,消息应该不是假的。”谢芳华道。
谢墨含脸色变幻了一刻,攸地站起了身子,面色有些发白,“这样说,姑姑不止是病了,一定是得了重病,否则不可能连皇上都得到了消息。另外,我们之所以不知道,一定是皇上对我们封锁了来自北齐的消息,既然是吴权得父亲救过一命,自然不是说假。”
谢芳华知道她的哥哥有着聪颖剔透的心思,只不过被身子骨孱弱疾病所累,自小是忠勇侯府培养的世子,对朝政,对天下时局,分外了解,她刚这样说出来,他便立即猜到了原因。点点头,沉声道,“想想,皇上为何隐瞒了北齐咱们姑姑病重的消息?”
谢墨含想起了什么,脸色沉了沉。
“从爷爷不再上朝,忠勇侯府这些年自诩繁华太盛,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不插手朝政之事,凡事退避三舍。可是对于南秦皇室来说,我们还是一只卧在皇权之侧的猛虎。”谢芳华转回身。
谢墨含低声道,“爷爷只有一儿一女,我们的父亲已经亡故了,只有这么一个姑姑在北齐。若她也……爷爷知道的话,该会多么伤心……他怎么能承受得住?”
“按理说,姑姑病重,北齐应该第一时间给忠勇侯府传来消息。按理说,皇上不应该封锁这个消息。现在,他却是封锁了这个消息?为什么?有什么想法让他针对忠勇侯府?”谢芳华冷静地道,“哥哥,你可明白?”
谢墨含袖中的手轻轻攥了攥,齿缝间溢出些许低哑凉寒,“皇上要对忠勇侯府出手。可能关联姑姑。这么长时间,我和爷爷一直谨慎小心,不做触怒龙庭之事,除了漠北戍边的舅舅,爷爷早已经退出朝政,我还未入世,没有什么把柄让皇上抓住。所以,若是皇上想要找什么把柄的话,也只能是姑姑和漠北戍边的舅舅。”
“这就对了!姑姑在北齐,虽然当初是代替大长公主嫁去的北齐,但是北齐王对其甚是敬重,不曾亏待。如今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再加上舅舅在漠北戍边,镇守北齐边境。若是皇上瞒住姑姑病情,以姑姑和舅舅联合我们忠勇侯府,倾覆夜氏江山,通敌卖国,安个乱臣贼子的罪名的话,那么,你说,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吗?”谢芳华轻声道。
谢墨含震了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身子几乎站不稳。
谢芳华走回桌前,拿起桌面上那根光秃秃的枝桠,将其一寸寸掰断,须臾,她将所有枝桠握在手中,转眼间,在她手心里寸寸成灰,她摊开手心,看着手中的灰烬被风吹走,语气温凉地道,“哥哥,我们谢氏忠君为国数十代,繁衍数百年,怎么能在我们这一代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说是吗?我不同意,你也不会同意的,对吗?”
谢墨含看着谢芳华手中的灰烬,眸光染上惊异,片刻后褪去,不发一言。
谢芳华伸手握住谢墨含的手,他的手心罕见地冰凉,她轻声道,“哥哥,爷爷老了。风烛残年,若是不能安享晚年,百年之后,连入谢氏陵墓都不能够。而我们,若是如这灰烬被风吹走,辗碎成尘。便白来这时间走了一遭。”
谢墨含闭上眼睛,声音低暗,“妹妹,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反了南秦的山河?这片国土,可是我们谢氏几百年守护的啊,爷爷不会同意我们反的,谢氏先祖数代人杰辈出,若是想要这江山,早就要了,不会等到今日。我知道皇上忌讳咱们忠勇侯府,忌讳谢氏,但是也不曾想到要利用姑姑,至少姑姑是为了皇室的女儿大长公主嫁去北齐的,忠勇侯府于皇室,忠心可表,日月可鉴。可是……”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看着谢墨含,“可是没想到,皇上对我们忠勇侯府的昌盛荣华恨入骨髓,不除不快,不拔根,甚至都不快。不想给我们一丝余地。”
“早些年,父亲和娘亲意外伤亡,爷爷便看出了皇帝想除去忠勇侯府的心思,当时爷爷大怒,砸了书房,自己在书房里关了三日。但是,三日之后出来,便绝口不提这件事情。若不是你当初去找爷爷,强硬要去无名山,爷爷怕是至今也不会做什么。”谢墨含睁开眼睛,眸光有着深深地哀凉,“谢氏一脉,传承至今,立于各个朝代不倒,要的不是天下,而是子息平安。可惜,可能历代先祖都不会知道,有朝一日谢氏繁衍太盛,荣华成了天子手中眼中的刺。”
谢芳华倒了一杯温水塞入谢墨含冰凉的手里,冷嘲地笑了笑,“我们谢氏,既然几百年都不曾要这个天下,到我们这一代,自然也不会去要。但是,谢氏祖先维护了几百年的子息荣华,却不能拱手让之。”
谢墨含握住手,看着她。
“我们不反,但也要让皇室知道厉害,永远不敢动我们!更要让皇室知道,我们谢氏,有我们自己的傲骨,不屑要这个江山。”谢芳华沉静地看着天空,“至少,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可能让忠勇侯府倒塌,谢氏倾覆。”
谢墨含看着谢芳华,心中油然升起骄傲,这是他的妹妹,只要看着她,就让他觉得几百数千年来,她是上天赐给谢氏的福祉。也是他孱弱病体能够支撑活着的意义的福祉。
谢芳华沉默片刻,从天空收回视线,对上谢墨含温和的眼神,声音也不由温暖了几分,嘱咐道,“哥哥,你别告诉爷爷这件事情,你也别插手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爷爷年岁大了,若是知道姑姑病重,自然承受不住。我们长大了,自然不能再让爷爷忧心了。你不说,我也不会告诉爷爷。”谢墨含点点头,话音一转,“但是,身为哥哥,怎么能什么事情都指着妹妹?哥哥虽然有病在身,但是你给我开的药方管用,已经很少犯病了。你别当哥哥是废人。将我排除在外,一个人担着。你这样都担着,我心中不好受。”
“我离开京城,去无名山八年,哥哥担负的已经够多了。况且,你的首要任务,是要将自己的身子调养好,我前几日又琢磨了一个方子,也许比你目前服用的方子更管用一些。但是还是没寻求到根治之法。但只要有我在,能保你无恙就是了。”谢芳华看着他,“而且,吴权这个人我看可以夺过来为我们一用,今日他既然能提点我,便也是念旧恩情之人。有父亲这笔恩情,我们再以诱惑招抚引导,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关于皇上的事情。毕竟他在皇上身边待了多年,更贴近了解皇上。而你,还是装着不知道姑姑之事吧!皇上一直盯着忠勇侯府,盯着爷爷和你的举动。我暗中来处理,才能不惊动皇上,钳制住他,让他不能对我们动作。”
谢墨含犹豫思量片刻,叹了口气,“你说得也有理,听你的吧!只是你小心一些。”
谢芳华点点头。
“世子,小姐!”侍画在门口轻声喊了一声。
谢墨含和谢芳华转过头去,看向侍画。
侍画恭敬地道,“福婶知道您二人回来府中,在府中用膳,她已经做好了饭菜,派人来问您二人是否现在就用?”
谢墨含看了一眼谢芳华,见她点头,他吩咐道,“让福婶将饭菜端来海棠苑吧,放去妹妹的房中,我和妹妹这就回去,午膳就和妹妹在她的房里用。”
侍画点点头,转回内院吩咐福婶派人的人了。
谢墨含将火炉倒了些温水熄灭,转身对谢芳华道,“走吧!去你的房中。”
谢芳华点点头,伸手拿起温好的那一壶海棠花的酒,与谢墨含一起出了海棠亭。
二人回到海棠苑,走进里屋,屋中已经由福婶摆好了饭菜。
福婶见到兄妹二人进来,顿时笑逐颜开,“没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