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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跳楼而逃?他是你义父,可是做了什么违背人伦的事?”罗慎远继续问。
他怎么猜到的!
罗宜宁沉默后,反正他迟早要知道。她突然就决定坦诚了:“我那日是遇到了他,也的确是他逼得我跳楼的。至于为什么……”
看到他,宜宁只能苦笑着说:“我是说真的,就连我都不明白。如果真的问的话,他的确……对我有那种心思。”
十多年了,这个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当年他重权势欲望,嬉皮笑脸的面容掩盖野心。要是说对她完全没有影响,绝无可能。每次看到他,罗宜宁还是有种血肉之痛的感觉。
宜宁突然想到什么,她问他:“三哥,是不是陆嘉学……来威胁你了?”
所以他今天才回来得这么晚,问她这些!
眼前的这个人正听她说话。他的脸的轮廓深邃俊朗,高大的身影为她阻隔风雨。他伸出手又下一子:“告诉我吧,你昨日肯定是在说谎的。”
虽然他是未来的内阁首辅,权势滔天执掌朝政。但是他现在羽翼未丰,如何斗得过陆嘉学!
如果陆嘉学在朝堂上对他发难……
罗慎远是天之骄子,一向只有别人仰望他的。罗慎远不能从云端跌落,他就是应该是受人崇敬的。何况还是被她所连累,陆嘉学的事不该连累他。
罗宜宁想到这里就不好受。她闭了闭眼,决定继续坦白道:“陆嘉学说我像他的故人,所以这般对我。也是因此,他才认我做了义女。那日在祥云楼里,他堵着我不让我走,所以我才跳了楼……我怕他对你不利。”
罗慎远听了很久道:“这些不用瞒着我,我应该知道。你也应该告诉我,明白吗?”
虽然他知道之后会不舒服。但他有防备之心,绝不会让宜宁再和陆嘉学有接触。
“我原来虽然知道,却没料到有天他会突然发难。”宜宁说,她的过去不能真的告诉罗慎远,不是她不愿意说,过往的那些事在她心里憋得喘不过气来,但是让她怎么说。过往的隐秘犹如死灰,死灰下面是腐臭的骨头。
她是陆嘉学的妻子,且被他所害。说了之后,她以后如何面对罗慎远,用什么身份?
罗慎远缓缓伸手握住她单薄荏苒的肩,有些用力道:“只是这些?”
别人的表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好分辨。
宜宁知道他有点怀疑自己,心里又是苦笑。犹豫了片刻,她伸手抱住他的肩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其实她何尝不怕陆嘉学会对身边的人动手,甚至她就是本能的怕陆嘉学。但是为了不让罗慎远看出端倪,她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情绪。
这事,是她跟陆嘉学之间的纠葛,不要牵扯他。
她很少主动抱他。
她温软的身体贴在怀里,他僵硬片刻。然后伸手按紧她,侧头跟她说:“对我来说,被他算计并无所谓。只要你别对我说谎。”
他的语气柔和了一些。
宜宁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对他而言她的存在有多重要。
在罗家的时候还是禁忌,他就对宜宁有了情感。这种情感类似□□,黑暗之中踽踽独行,年少的时候她就进来了。就算后来他越来越冷漠无情,几乎自己都要不认识自己了,官场上得到权势渐重。但是这个人始终是在心里的柔软之处。
宜宁答应嫁给他了。
如果没有答应,他可能会算计,强娶。不管她喜不喜欢,有一天她想离开,他可能会把她关起来。
宜宁沉默地望着窗外,大雨还没有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黑暗庭院里的芭蕉被打得不停颤动。她苦笑,不说谎!也只有这么低的要求而已。她点点头,然后埋头进了他的颈窝里。除了不得已,她绝不会对他说谎的!
“没事,三哥在呢。”以为她是在害怕,他把她抱起来。
屋内的丫头走进来,不知道怎么了,他就对丫头做了噤声的手势。如她还小般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把她放在了床上:“今天早些睡吧。”
他放下她,自己也躺在她的身侧。
宜宁就抱住了他的胳膊。
罗慎远失笑,侧身把她拥过来,让她睡在自己怀里。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有磁性:“快睡吧,明日早起。”
又拍了拍她的背,好像哄她入睡一样。
身体再小,她也不是小孩啊!
宜宁抵着他比自己体温更高的坚实胸膛,有种安全的感觉。儿时的梦境里,好像就是有人这么护着她的,没有母亲保护她,养大她的老嬷嬷也不在了,她在家里仿若浮萍无依,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属于她的。现在这个人是真的保护着她,还有什么不够的。
窗外夜晚下着大雨,有个人在家里,在她的身边躺着。
就这样渐渐入睡了。
*
谢蕴坐在屋子里剥核桃吃,上好的山核桃剥了一小碟,她心情舒展了不少。
今天程大老爷和几个儿媳妇说话,谈到《山海经》。平日在程老太太面前,都是程大奶奶得意居多。谈到这些,程大奶奶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在旁剥葡萄装没听到。终于是让她给扳回一句,心情非常的舒畅。早上还多喝了两碗稀饭。
熟悉了程大奶奶的路子之后,谢蕴已经能应对了。
程琅在屋内练字,谢蕴剥了盘核桃,想了想走进书房,端到他面前去,放在他的书桌上。
程琅继续写字,抬头看她,说道:“谢谢。”
他没有妾室,只有两个貌美的同房丫头。谢蕴那天已经找来说过话了,好生娇媚。她笑吟吟地打量了一番,赏了两根金簪,原样送了回去。那两个丫头乖乖巧巧的,不敢造次。除此之外倒是比她想的干净。就是两人同房次数并不多,谢蕴的嬷嬷有点焦急。
谢蕴偶尔也想起那晚的销魂,随后交替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就是罗慎远。
程琅的确也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如今站着练字,半拉起的竹帘照入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俊美至极的脸,光是看着就让人动心。气度是高山流水,茂林修竹。
谢蕴以前听别人形容过程琅,只有一句话。
冠盖满京华,唯其独绝色。
她告诉过程琅,程琅听了却不在意地笑,说:“什么绝色?倒是你要绝色一些。”
谢蕴不知他是不是有意,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得脸红。她坐在铜镜面前,发现自己双颊通红。她想起那些归顺于他,一心仰慕她的高家嫡女,秦淮大家。心想没得几分手段,那里来的这么多仰慕者。
现在他是她的丈夫了。
“你在写什么?”谢蕴凑过去看,“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过秦论?为何写这个,你要和皇上谈政见么?”
谢蕴就说:“我知道皇上不喜欢这篇文章,说到秦王子婴他就总是皱眉。”
“写着玩罢了,我跟皇上论政,还不如跟他谈《道德经》得他喜欢。”程琅吃了两枚核桃,递还给她,“还是你多吃些吧。”
谢蕴咬了咬唇:“程琅,你的表字是什么?”她总不能一直叫程琅吧。
“我没有表字。”程琅说。
“那我叫你什么,不如叫你阿琅吧?”谢蕴心想他又是单字,不好叫别的。
程琅听到这里,嘴角扯起一丝冷笑。放下笔,走过来轻轻掐住她的脸,温润明朗的笑容却带着一丝邪意的风流。声音低而暧昧:“叫这个,还不如叫夫君呢。你说呢?”
谢蕴说不出话,仿佛整个人被他所引诱。“这个……”
“跟你开玩笑的。”他很快就放开了她,“我有个表字是后来起的,字慕林。”
这个表字,起的没有什么水平呢……谢蕴正想起,突然看到外面有个护卫急匆匆走进来,把一封信递给程琅。
程琅走过去打开看,眉头渐渐地皱紧。
究竟是什么事啊……谢蕴很想知道,怎么会让程琅露出这种表情。但是她只是矜持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抿口茶。
程琅大步走过来,跟她说:“你先出去吧,我有急事。”
谢蕴才没有在他这里坐下去,走出书房看到隔扇关了。心里纳闷,大概是什么朝堂上的急事吧,她其实也能说上几句的,下次跟他好好谈谈皇上的日常好了。
第152章 一百五十二章
152
宜宁第二天收到了程琅的信。
要不是在罗家不方便,程琅很想亲自过来找她。她现在在京城太危险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立刻送她走。
宜宁给他回信,她现在绝不敢轻举妄动,只希望程琅能够注意陆嘉学的动作,如果不妨碍他的话。
宜宁搁下笔后沉默。
不知道莲抚的孩子怎么样了,当时她想也没想地选了护程琅,毕竟她还是偏心程琅的。
要是原来,她以长辈的身份问就问了,如今却不敢问了,措辞也要小心翼翼,怕关心错他他又会错意。
“……太太,三少爷从夫人那里回来了,让太太您快准备着。”丫头进来传话道。
今日罗慎远要带她去拜访徐渭,一早便说好了,正好顾大学士也要来,徐家干脆做了宴席出来。
宜宁点头,叫丫头进来给她换衣裳。
屋外的雨还断断续续,转了小雨,竟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
*
程琅把她写来的第二封信看了一遍。
原以为宜宁不打算再理会自己,如今她还肯让他帮忙。他堂堂的都察院俭督御史,竟有种怕负了她所托的重负感,毕竟他的能力从未被她重视过。这信本是要烧的,但看着她的字却是不忍,把平日装重要书信的匣子拿出来装进去。程琅坐在书案后面,看着小雨眉头微皱。
怎么会让陆嘉学怀疑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就怀疑是陆嘉学杀了罗宜宁。疑点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