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江湖不知不觉地叫了出租车,不知不觉地就报了那个地址,不知不觉地抵达这间即将开业的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裙房的外围包了印着“即将开业”的大型灯箱布,画面大红大绿,就如春天般温暖。
可是这里是两栋高楼的间隙,穿堂风毫不留情地吹拂过来,把江湖的发吹乱。
她心头一悸,想,她怎么来了此地呢?难道想再见那个人一面吗?见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湖甩头,不该如此,她需离去。
只是转头的瞬间,她还听到马路上的分明的喧嚣,但是那个身影出现了,世界瞬间变得安静,安静得几乎要麻痹掉她的意识。
高屹就那样自自然然地从百货公司里走了出来,穿着他千篇一律的西服西裤,头发很顺,眉目疏朗。
他的个头很高,所以她看他一直需要仰望。
她想起了拼命想要忘记的天城山的那个傍晚,她也仰望着他。他总是这么高,过分的高,让她在他的面前,只顾仰望而忘却其他,哪怕是跌倒,也完全咎由自取。高屹一点点都不会侧目,一点点诧异都不会形于外,淡漠的、疏离的,一如最初最初的模样。
他甚至连内疚都不会有。
他为什么要有?
江湖握紧了拳头。
她想要走过去,但看到他那样的侧影,终究是没有动。
高屹停在了百货公司的门口,他身后跟着走出来两名男子。一名同他一般的高,身上穿了扎眼的格子衬衫。另外一名矮胖了一些,但是一身挺括西服让他看上去十分的精神奕奕。
江湖的目光掠过了高屹,停在这两人身上,脑袋立即变作了糨糊。
这三个人怎么会混在一起?江湖想,原来人与人的组合会这样的滑稽,徐斯、高屹会聚在一道,还要加上这么个前红旗集团营销总监任冰。
她一直盯着他们瞧,瞧徐斯,瞧高屹,瞧任冰。她使劲瞧着他们,想要把他们瞧个清楚。
他们怎么就能那么泰然自若?
任冰一直在同高屹讲话,声音不大,江湖是听不到的。但是做营销的口才都很好,江湖相信他能讲得很棒,因为高屹认真倾听。这个男人在专注地想,心无杂念。
徐斯则态度悠闲,偶尔稍加解释两句。他开口的时候,高屹才会跟着讲一两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江湖的脑中轰然出现,就像上一次看到徐斯同舅舅一起自红旗大楼里走出来一样,当时任冰还在她的身边,告诉她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现在任冰在她的另一边,她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
江湖的心往下沉,驱使着她冲了上前,厉声唤了任冰一声。声浪有点高,那边三个男人都侧了目。
她是气势汹汹而来。
任冰呆了一呆,被突然出现的江湖吓到了,他看了看徐斯,这个细节被江湖捕捉到了。
江湖把目光一转,一个眼风狠狠朝徐斯身上剜过去。
徐斯撇了一撇唇,不甚在乎地回望着她。
就是这个徐斯,江湖想,这个人在这几个月到底干了些什么?他想买走腾跃,他还同父亲的旧人在一起。
他们就在她的面前,镇定地谈笑风生,简直春风得意。
她就差要愤怒了,可是胸中翻腾的怒意沸腾到了顶点,在她一眼瞥到高屹的时候,全部泯灭。
高屹没有讲话,没有表情,没有态度,只是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她打搅到他了。
那种不带丝毫责备的、疏离的,又有隐隐隔膜的眼神,太熟悉了。
她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瞧着她,只要这样瞧她一眼,她就没有办法再理直气壮下去。
太难堪了,这些日子来,她时常在这里徘徊,为的不是再看到他这样依旧冷冷的态度,冷到她会无地自容。
任冰前进一步,唤她:“江湖。”似乎想要解释的样子。
但是够了,这不是江湖想听的,她只觉得自己傻,是真的傻,傻到跑到这边来,硬是要碰到这样自损尊严的场面。这是自找的。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翻江倒海,让她承受不来。她猛地扭头,不辨方向地狂奔,到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才发现眼前模糊一片,真的没了方向。
江湖以为她自悬崖回转,就是一段新生,原来不是的,她到现在都还不能新生。现在所发生的不断啃噬着她折磨着她。
她贴着行人道一边的墙根,一步一步移动着,仿佛想要借助这一片墙角,躲避世间喧嚣。可是旁边的马路车来人往,全是沸腾的市声,骚扰她的耳朵。就连夕阳的余光还要欺进这一片角落,让她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形。
仿佛都是在嘲笑她。
江湖立定在墙角,擤了擤鼻子,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虎口,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哭,既然在日本没有死,就不可以再哭。”
循环了几次,泪终于止住。
她喘着气想,高屹回来了,他还同那个徐斯混在了一起,还有那个在父亲身边待了十多年的任冰。
他们的日子很好,她的日子不应该更坏,不然她便不是江旗胜的女儿。
有人在她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湖回首,很意外竟然见到了洪蝶,她慌忙掏出面巾纸擦干脸上的残泪。
洪蝶温柔地微笑,笑容和蔼可亲,可以温暖她的心。这位长辈说:“孩子,这么巧在路上又碰到你,有没有空陪阿姨一道吃晚饭?”
江湖仰首看了看西下的夕阳,又望了望长辈真挚的笑脸,于是点了点头。
洪蝶把她领到附近的一所本城闻名的洋房式高级社交会所,CeeClub。
江湖对此地并不陌生,以往是跟着父亲来此间赴过不少商务宴请的。当然,整个会所的规格和消费也在城内首屈一指。可尽管如此,一到营业时分,宾客仍是络绎不绝。
虽然现在未到营业时刻,里头空空荡荡,一桌客人也无,服务生仍恭敬地迎了出来。
洪蝶对此间颇熟,择了一处古董皮制沙发座,携了江湖的手坐了下来,问她:“要点些什么吗?”
江湖摇摇头,洪蝶便做主点了菜,然后说:“这里的鹅肝不错。”她把江湖打量了一番,女孩憔悴萎靡,甚是可怜,她不禁说,“好孩子,你怎么还这么同自己过不去?”
江湖不由窘迫,微微低了低头。
自日本回来,她是一直感激洪蝶的那番扶持她于生死之间的言语安慰的,但此刻以这番不堪形态再见到这位长辈,她是惭愧的。她强自扯出一个笑容,说:“洪姨,让你见笑了,是我失态了。”
洪蝶有点怜惜眼前的孩子,这样堪怜的情状,还能讲出这么直爽的话。她鼓励地拍拍她的手。
等服务生上了两杯香茶之后,洪蝶用一个极坦诚的表情说:“我们徐风集团很想收购红旗的小红马和几间制衣制鞋厂。”
江湖闻言抬起头来,愕然之中还有悚然。愕然的是,她没有料到洪蝶这么开门见山,仿佛知道她刚才经历的那番心理折磨一般。而悚然的是,洪蝶短短一句话就让她一下回到现实,在知道舅舅和徐斯有联系以后,她虽然有疑惑有伤心,但那些都是片断的,她所没有联想到的是徐斯的野心这么大,想要吃下的不仅仅是一间腾跃制鞋厂,还有红旗的一个子品牌。
大惊大怕之下,她唯一的反应就是瞠目而无言。任何不忿哀伤自怜都不便再发作了,只剩下那么点萧瑟寂寥。
洪蝶很歉然,“我应该提前告诉你并致歉的。红旗的营销总监任冰现在同徐斯合作,负责这块事务。”
她的开门见山和开诚布公丝毫不带骄傲抑或嘲讽的意思,这些话表述的这些事实,让江湖的心头仍是不觉凉了一凉,继而想到的是,那么刚才徐斯和高屹谈了什么,谈新事业的合作吗?所以洪蝶也会出现在现场?
江湖先是忧伤而冷然地瞥了洪蝶一眼,这位长辈正姿态优雅地喝茶。她刚才的口气温和坦然,又充满歉意。怎么不坦然呢?他们是正当的商业交易,可长辈还是对她有了一份歉意。她是不可应对失礼的。
江湖把头抬了抬,把思绪也厘清了,能够用平和的语气这样说:“红旗都四分五裂了,各自去寻各自门,市场经济自由买卖,也很正常的。”
她的瞬间黯然,洪蝶看在眼里,在想,眼前的女孩心思细腻,高傲之中还有敏慧,不禁怜惜,“我们点菜,让阿姨好好请你。”
菜一道一道上来了,洪蝶似乎是很想安慰江湖,不停为她布菜,还介绍说:“我最喜欢这里的厨师做的鹅肝。在澳大利亚吃过一回以后一直念念不忘。后来他被重金聘来了CeeClub,正合我意,不用做飞去袋鼠国解馋的疯狂举动了。”
江湖低头跟着品尝,根本味同嚼蜡。她把口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又喝了口红酒,心头热了点。
突然地,但也毫不意外地,有一个念头从她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就像大海深处探头而出的一线光,刺眼地、跳跃地,让她的心头狂跳起来。这有力的跳动,几乎能够掩盖住她刚才猝发的全部的悲伤和绝望。
江湖甚至为心头的这一触之念而激动了,她是有她的历史使命的,而眼前正面对着这个人,她是不应该放弃机会的。她几乎是急迫地开了口,“那么,洪姨,我是不是能从你们这里把小红马再买回来?”
洪蝶一愕,问:“江湖,你知道这需要多少钱吗?买了以后还要多少钱用于日常的营运?”
这就是一盆凉水泼淋下来,江湖也愣住了,才自省自己是冲动的。
洪蝶向她解释说:“这对徐风投资来说,也不是个小项目,都是徐斯在全权负责。”她顿了顿,思考了一番,很是审慎地对江湖讲道,“如果你真的想回购,还是要和徐斯沟通的。”
原来徐斯果真是这宗业务的主导人,所以他才会和任冰一起出现在高屹的百货公司门口,那恐怕正是在谈合作。
江湖沉默着。
洪蝶的话,不无道理,是她念头一起所没有想到的。如果她要将这么个想法付诸实际的行动,是需要掂量自己的实力,考虑方方面面的现实,最最起码要想好到底如何同徐斯来谈这宗交易。
江湖望住洪蝶,她的笑容总能在适当的时候给予自己继续前行的勇气。
洪蝶说:“孩子,你别紧张。这件事情你可以回头好好想想,有什么洪姨能帮你的,一定会帮。”
江湖恢复了镇定,她想,自己是需要冷静想想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