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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吟片刻,说了一个数字。对于一年零三个月的婚姻来说,这笔钱并不算少,沈拓应该也很清楚,他并不是想随手打发了她。那是他手头所有现钞,以及能够立刻变现的财产的总和,他绝大部分的钱都投在逸栈上面,所以一时三刻能拿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沈拓并未立刻答复,说要去咨询一下律师,再给他回音,紧接着便把电话挂断了。
程致研听她全然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果不出其所料,他第二天就收到她委托律师拟的析产协议,条目很简单,根本没有涉及他私人名下的零碎财产,只是提出要他在逸栈所有股权的一半,否则一切免谈。
这个条件,他之前也猜到了,但总想着她不会做这么绝,因为转让股权需要经过其他股东同意,按照眼下的情势,她这样提出来就等于是谈无可谈了。
吴世杰作为逸栈的另一个大股东,对她一向就无好感。陆玺文也是一样,除了在他们刚结婚时,见过几面,送了些首饰给她,两人根本没打过几次交道,现在突然狮子大开口,以陆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她如愿。至于其他董事和股东,或许曾经还对她心存信任和尊重,但经过这次公关合同招投标的乌龙事件,也一定是全然改观了。程致研是逸栈的控股股东,他手上所有股权的一半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真的给了沈拓,她就将一跃成为大股东之一。那些原本就对她有意见的股东根本不可能同意这一提议,但真要折现给她,也没人能一下子拿出这么一笔钱来,最终结果很可能就是一直拖着,拖到拖不起的人认输为止。
程致研这方的律师看过那份协议之后,一语道出天机:“她明知不可能,还这样提出来,要么就是不想离,要么就是疯了。”
吴世杰也在一旁,立刻接口道:“可千万别是疯了,否则更离不了了。”
程致研听着觉得刺耳,他身边的人尚且有那么多非议,外面的流言蜚语更不知会多到怎么样的地步,沈拓在公关这一行也算做是扎扎实实地做了三五年了,各路媒体颇有一些口舌和耳目,她要是想散布点什么消息,他也没有十分把握能把影响降至最低。
而重中之重的是,他不是一个人,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去保护,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司南和默默被牵扯进这件污糟的官司里,受到任何伤害。他也不能确定,沈拓是否知道默默地存在,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也正是这预感促使他抛下悬而未决的离婚诉讼,临时决定飞去香港。
24
离开机场之后,程致研给沈拓打了个电话,铃一直在响,但始终无人接听。
他挂断电话,在机场租了一辆车,去中半山找司南,按过门铃之后,却是保姆出来开的门。那个四十多岁的广东女人还认识程致研,告诉他大小两个东家都不在,司南是加班还没回来,默默则是被外婆接走了,今晚不会回来住。
程致研又打电话给司南,得到的回答也差不多。她正在公司开会,身边应该还有其他人,话说极其简略。
“我现在过去找你。”他对她说。
“不行,”她一口回绝,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继续说下去,“你现在过来历星不合适,在我家等吧。”
果不其然,消息已经传到这里了,她突然加班开会,应该也是因为逸栈投资项目的变故。
还有人等着她回去做事,她没再多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从她的声音里,程致研听不出她的态度,只知道自己有一种从未有过坚决,无论她是否愿意与他重新开始;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不能继续这样错下去了。
他没进屋,坐在车里又等了一个多钟头,才等到司南回来。她带他进屋,让他在客厅坐,跟他说了说历星几个合伙人现在的意思。和他之前料想的一样,眼下关于逸栈的流言越来越多,越传越离谱,她不得不花更多力气去说服她的顶头上司,乃至司历勤,这个项目还有继续做下去的价值。
程致研打断她的话,看着她说:“这些都不重要,没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
“你可别以为是为了你,这本来就是我项目,我也不想半途而废。”她笑答,说完就从手提包里拿了几张光碟出来给他。
“这是什么?”他问。
“答应过你的东西。”她回答,把光碟放进电脑驱动器,打开来给他看。
里面都是默默从小到大的照片和视频,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小小皱皱的脸,只睁着一只眼睛,裹着粉色襁褓,被一个穿蓝制服的助产士抱着交到司南手里。那个时候,司南也还躺在产床上,苍白疲惫,脸上的表情好像在笑又有点像哭。
接下去的那些便是默默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在地上爬,从蹒跚学步到满屋子的疯跑,然后又学会骑自行车……
小姑娘有一辆粉色的小自行车,现在已经可以拆掉后轮左右两侧的小轮子,骑得又快又稳。她骑车时也戴玫红色的安全头盔,脑袋后面写着Very Cute Indeed,就跟司南从前那一顶一模一样。
司南一边翻着那些照片,一边跟他说这些年的事,都是极琐碎的回忆,她们住的地方,她的工作,还有默默说过的话,做过的傻事。
程致研听着看着,心里积累起一层又一层的疼痛,只因为没能陪在她们身旁。他难以想象,如果那些时刻他们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情形,或许他的一生中曾经的遗憾和孤独都可以被弥补,所有受过的伤都会愈合,被所有关于新生命的记忆铺满,就像新雪落下来,一层层掩盖城市,然后所有的陈旧和脏污便会慢慢被遗忘。
还有一段视频,是才过去不久的那个夏天拍的——她们去海滩游泳,司南往默默身上涂防晒油,像搓面粉团子似地揉她的胳膊和腿儿。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医生男友抱着默默下海,一个浪头过来,小东西呛了水,大声哭起来。司南赶紧跑过去哄她,到底是小孩子,转眼又笑了,笑得像个男孩子,爽朗肆意。
程致研也跟着静静地笑,笑着笑着就觉得有东西卜嗦嗦落在手背上,许久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眼泪。他其实是个很吃硬的人,从记事起落泪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成年之后更是从来都没有过。
“你干嘛哭啊?”司南笑他。
他突然就伸手抱紧了她,这么多年之后的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把她拥在怀里,尽管有许多次,他在梦里这么做过。
她没有动,身体有些僵硬,却任由他抱着,嘴里絮絮的说:“从前,我以为感情的事就是世间最大的了,只有你可以让我快乐,或者不快乐,生下默默之后,才知道世界上重要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这句话让他心头泛起一层凉,立时打断她道:“如果不重要,你为什么还要管逸栈的事?”
她嗤笑了一声,玩笑道:“我的确不该管,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入这一行,在我爸手底下日子太难混了。”
“那为什么要在历星?既然做的这么辛苦。”他问她。
她收起了笑容,沉默许久,似乎颤抖了一下,眼泪终于涌出来,声音微不可闻:“我想只要我还在历星,你总有一天会找到我。”
他的泪也跟着落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襟,却含着笑艰难的说:“你看,我这不是找到你了?”
直至深夜,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沈拓的手机号码。他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声音,用带着典型南粤口音的英文问他,是否认识这部电话的机主?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与司南对视,犹豫了一下方才回答:“是,机主是我妻子。”
“她现在人在医院,你是否方便过来?”男人问,没有等他回答,就报了医院的地址和急诊室医生的名字。
电话挂断,他把情况告诉司南。
“你去吧,”司南道,“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去一次。”
程致研看着她,点点头,相信在经历这一切之后,再不会什么东西横梗在他们之间。他与她道别,离开中半山住宅区,驱车赶去医院。医生并未在电话上详细说明沈拓的情况,他在路上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进急诊室之后却发现情况并不像想象的那样。
他到的时候,沈拓已经苏醒,正在急诊病房输液。护士带他进去看她,她仰面躺在床上不动,甚至没看他一眼,也不说话。最后还是医生告诉他,病人在酒店突然晕倒,被送进了医院,诊断是妊娠反应严重,长时间不能正常饮食,才造成的昏厥。
程致研想等医生护士离开,再跟沈拓好好谈一次,却没想到急诊医生把他叫到病房外面,说产科医生还有话要跟他说。
产科医生是个年轻女人,很瘦,说话冷淡:“病人主诉怀孕四个半月,入院时为了确认胎儿状况做了超声波检查。”
程致研不明白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只能静静听着。
“……胎儿一侧脑室内有大于1cm无回声波,颅骨线和脊柱也有异常……”产科医生继续说下去,许多术语。
他并不真的懂,只知道沈拓肚子里的孩子已确诊有脑积水,情况很不乐观,医生的建议是尽早终止妊娠,拖的时间长了对孕妇的身体无益。
“她知道了吗?”他问。
“检查之后就跟病人说了,她没反应,就那样躺着一直到现在。”产科医生回答。
医生离开之后,程致研走进病房。那是一间四个床位的大屋子,虽然已是凌晨,仍旧灯光白亮,沈拓躺在最里面的一张床上,只有一块布帘把她跟旁边床位的人隔开来。
他过去站在床尾,她正对着他,睁着眼睛,却好像没看到他。
他觉得她很可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对她说:“我问过医生,明天一早就可以换到产科病房。”
“不用了,”她似乎回过神来,“输液输完了就可以出院了,不用转去产科。”
他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孩子她还要继续留下去,静了片刻才又开口问她:“你这样做有意义吗?只为了跟我过不去?”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他,看了很久,突然就笑了:“你不用来跟我说什么意义,我做的很多事都是没意义的,你走吧,这个小孩你不用管,至于离婚协议,你去跟律师谈。”
她说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