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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上了车,吴世杰问她:“是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还是直接去莫干山?”
“直接过去吧。”她回答。
“也好,别让丫鬟等急了,他今天有点事走不开,否则也过来接你了。”他解释。
她笑了笑,并没当真,如果真要来,有什么事不能放下。
从机场到沪杭高速再到德清,路上花了三个多小时,司南与吴世杰聊了一路,说的都是些好玩儿的事情,脸上笑着,心却还悬在那里,不得安定。
眼看车子驶入德清地界,目的地越来越近,她看着车窗外,装作随口问:“你们家丫鬟平常就一直住在莫干山?”
“到处跑吧,”提起程致研,吴世杰就真的跟说起自家人一样,“前几年也学别人买了个房子,但基本不去住,他那个人,你知道的。”
“是结婚时候买的吧?”出于奇怪的自虐心理,她很想知道他把爱巢安在哪儿了。
“不是,”吴世杰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静,“你走之后就买了,在镜湖苑,靠近湖边儿。”
司南心里一阵颤动,她家曾经就住在那儿,举家搬走之后,那栋房子一直空关至今。他为什么在哪里买房子?难道他也找过她?就像她寻找他一样?
她不许自己再这样想下去,满不在乎的笑出来,又绕回去:“那他太太也跟着他一起到处跑?”
吴世杰转过头看了看她,却答非所问:“你放心,他媳妇儿不在莫干山。”
“你这话什么意思嘛?”她假装不懂。
许久,吴世杰才又开口:“司南,说老实话,你真放得下他?”
她根本没想到吴妈会这样问,渐渐品出他话里的味道,看着他质问:“吴世杰!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要来,那封邀请信其实是你发的?”
“是,”吴妈静了一静,答得很干脆,“他从香港回来就休了一个长假,逸栈的事情都是我在看。”
“你想干什么啊你!?”司南心里有些东西骤然垮塌,简直想立刻掉头回去。
“不想干什么,”吴世杰却不慌乱,“我想通了一件事,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他过得这么辛苦。”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都已经结婚了啊!”司南气急了。
“但他过的不好。”
“但他结婚了!”她提高了声音重复,没人知道她在生下默默之前都经受了些什么,凭什么来对她说他过得好不好?!
“五年前,W的事情结束之后,他找过你很久,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跟你有关的。”
“再怎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司南打断他,“我们不久前才见过,他现在的态度,我想我很清楚。”
“算帮我一个忙好吗?”吴世杰的声音变得有些异样,“跟他好好谈一次,就算我求你。”
“谈什么?你要我去跟他谈什么?!”她激动依旧。
吴世杰是习惯开快车的,车子已经驶上盘山公路,速度却不减,有那么一瞬她宁愿出一场车祸,把她从这尴尬的境地中救出来。但事与愿违,吴世杰突然在一个弯道处停下车,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记得这个地方吗?你们来过的,”吴世杰问她。
司南看着车窗外面,公路一侧是岩壁,另一侧是山谷,远近都是竹林与稻田,就跟从前她和程致研来的时候一样,好像五年的光阴根本没有流逝过。
“对,来过。”她点头,仿佛无动于衷。
“他在莫干山造了第一间逸栈,位置很好,几乎就是世外桃源,但工程开始之前,那里根本没有路,连手机信号都没有,需要开车进山,再徒步翻过几座野山头。”吴世杰缓缓道来。
“那又怎么样?”她反问。
“不怎么样,他在这里出过一场车祸。”
她骤然噤声。
10
直至一个细节在脑海中浮现,司南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开口对吴世杰说:“开车吧,带我去见他,我有话问他?”
吴世杰看了看她,默默不言,发动车子沿着盘山公路继续朝山上驶去,直至翻过那座山头,又开了四十分钟左右进入一个溪谷,逸栈就座落在那里。时至九月,四下依旧碧玉葱翠,远远的就能看到树影掩映下白墙墨瓦的中式建筑,深挑的屋檐下挂着逸栈的招牌,空气中漫着竹叶湿润清冽的气息。
早在实地探访之前,司南就看过许多图片和简介,对这里并不陌生。她知道莫干山逸栈由三十余栋明清时代江南民居风格的独栋宅院组成,整个建筑群总占地超过四万平方米,模拟古村落的形态沿着溪流松散铺展,设计建造不求豪华,而是尽可能的保留当地原有的自然生态环境,房子里用的砖雕木雕装饰,绝大多数都是从各处搜罗来的古物。
但这些都是停留在纸面上的,有些东西需得亲眼看见才能真切体会其妙处,她一眼便爱上此地的清新素雅,也明白要在山里营造起这一切有多不容易。她记起从前,程致研对她说过好几次,查尔斯如何在一片滩涂上建起来云域度假村,言语间将尽是钦佩之情,而现在,他自己也做到了。她真心为他高兴。
车子驶过两进高敞的木门,折进一片竹林后面停下,两人下了车,便有接待员迎过来,取了行李,送到早就准备好的房间。
“他在哪儿?”司南问吴世杰。
“穿云坞,沿着溪往山坡上走,最后那一栋。”吴世杰抬手给她指路,看样子根本无意跟她一起去。
这倒也正合司南的心意,她不请自来已经够尴尬的了,根本不知道程致研会如何反应,要是有旁人看着,说不定更糗。
她拾级而上,很快就到了那座三开间的院落前面,最外面那道门虚掩着,她推开门跨过门槛,第一进是客堂,墙上挂着一副仿古做旧的长卷山水,旁边的题词是王安石的渔家傲:
灯火已收正月半。山南山北花撩乱。闻说洊亭新水漫。骑款段。穿云入坞寻游伴。却拂僧床褰素幔。千岩万壑春风暖。一弄松声悲急管。吹梦断。西看窗日犹嫌短。
客堂里没人,静得只剩风声。她转到后面,又推开一道门,第二进两层砖木结构的楼房,房前的天井小一些,廊檐下垂着驱蚊的纱帐。起先她以为纱帐后面坐着人,走近一看才知是一把扶手椅,正要进去,就觉得有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她骤然回头,他就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本书,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
“你吓死我了。”她先叫起来,倒免了去想第一句话敢怎么开场。
他还是那么看着她,好像旧梦未醒。
“我是来做实地考察的,吴世杰发的邀请,下午刚到。”她简短的解释,真的到了这一步倒也不怕了。
“我不知道这样事。”他终于开口,口气有些冷,脸上也回复了平静,好像猜到了吴妈先斩后奏。
“这我明白。”她点头。
“我们同时在跟几家人家谈,厉星的机会并不比其他更大。”他又说。
“这我也明白。”
“那你为什么来?”他似乎露出一点笑。
“我想弄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她并未回答,伸手抢过他手里书扔到地上。
“捡起来。”她对他说。
“你干什么?”
“捡起来。”她重复。
他当真笑出来,转身就要走,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似乎颤了一下,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她,而后慢慢弯曲右腿去捡那本书,突然就好像无力支撑那样单腿跪倒。她来不及反应,眼看着他膝盖磕在石板上,却还是捡起那本书,再伸手扶着旁边的窗台站起来。
“是不是车祸留下的?伤在哪条腿?”她眼泪立刻就下来了,蹲下身就要掀他的裤腿。
他倒笑了,拉起她来,伸手替她擦眼泪:“哪有什么伤,你才是我的伤口。”
她躲开他的手,背过身想把眼泪擦了,却越擦越多。
“你哭什么啊?”他笑她,“只不过是跟腱断裂,贝克汉姆也断过,给人家看见还当我得了绝症。”
她好半天才稍稍恢复平静,问他:“什么时候出的事?”
“三年多之前吧,逸栈还没建起来,我带人进山看工地,”他慢慢告诉她,就好像在安抚一个小孩子,“第一次手术是在德清县医院做的,恢复不太好,也不是没办法补救,就是一直抽不出空,也没什么大妨碍,走路什么的都没问题,所以不想把时间耗在医院里……”
她虽然不懂,但也知道新伤和陈旧伤肯定是不一样的,他这样一拖三年,怎么会没有妨碍?怪不得说不骑车了,那个时候,她还以为是故意跟她疏远。
“不行,你让我看看,哪条腿?”她拉他到廊檐下,试图把他按倒在椅子上。
他既不回答,也不让她看。她倔劲儿上来了,非要看到不可。他想挡开她,却又不敢下重手,只能伸手抓她胳膊,混乱中就将她搂在怀里了。熟悉的温度与气息猝然而至,两个人几乎同时僵在那里。
身上穿的都还是夏天的衣服,隔着薄软的棉布,她感觉到他的心跳,重而急。也是那一瞬,她不得不承认,一样是一具皮囊,这个还是那个却终究是不同的。天井里种着几株早桂,悄无声息的开了又谢了,细密的花瓣落得一地金黄,风吹过来,便是一阵微甜的香,就连那味道也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秋天。
一时间,她沉迷其中,他还是比她清醒,很快就放开她了。
“我带你到处走一圈吧,既然来了。”他还是一贯淡然的语气,转身进屋,换了双方便走路的鞋子,坐在椅子上俯身系鞋带。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随着他双手的动作,又看到他无名指上那枚婚戒。
“什么时候结的婚?”她问。
“大概一年前。”他回答。
“你太太是哪里人?”这个问题比上一个要好,已全然是寻常聊天的口气。
他似乎停了一下,而后才说:“你认识她的,是沈拓。”
她愣在那里,好像听不懂他那句话的意思。
他抬起头看着她,重复:“司南,我跟沈拓结婚了。”
11
司南一直觉得自己很勇敢,这辈子无论怎样都挺过来了,直到这时才知道自己还差得很远,连这样一句话都咽不下去,脑子里一片混乱,许许多多往事瞬间涌现,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碎成无数脉络不明的片段,一切的一切都纷乱不清。
她做不到若无其事的跟着他去参观逸栈,转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