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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国章因为谢岚和言修的事情,已经两日没有去上朝了,他日日派人去看言修的伤势,似乎等不及要和他说话,可太医却说言修的身子要好好调养,再受不得任何情绪牵动了,所以不建议言修这段时间会客,谢国章也不好把病中的女婿从床上拖下来不是,可又急着说话,就把言昭华这个当事人给喊了过来。
书房外的侍卫远远看见了柳氏,就转身进了书房通报,等到柳氏和言昭华到了之后,就直接开门让她们进去了。
定国公的书房布置的十分富贵,不是长宁候府可比的,这书房,言昭华前世今生都是第一回来,这下才有些明白,前世里偶尔能听说国公嫌弃长宁候府不够气派的话,与国公府的富丽堂皇相比,长宁候府实在是不够看啊。
谢国章正在写字,身后有婢女打扇,两旁有婢女端水递茶,站在他身旁替他研磨的是一个娇俏的双十佳人,青春正茂,身段妖娆,先前听说了柳氏要来,见柳氏的衣角刚刚出现,她就早早的就恭敬跪迎柳氏,等柳氏走到书案前,才柔声说道:
“夫人好。”
没有自称奴婢,必定是谢国章的妾侍,柳氏抬手让她起来,又挥手让她退下,那妾侍还不忘到言昭华面前福了福身子,然后规规矩矩的领着先前围绕在谢国章身边伺候的婢女离开了书房。
谢国章拿着笔,抬眼看了看柳氏,然后把目光落到了言昭华的身上,言昭华赶紧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娇娇气气的问候:
“外孙女昭华给外祖父请安,愿外祖身体康健,福泽万年。”
言昭华恭敬的拜下,将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之上,谢国章不开口,她身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谢国章看着这个娇滴滴的外孙女,原本倒是想喊她过来吓一吓的,虽说这回的事情与她无关,是谢岚自己作死,但到底被闹出来,伤了两家的体面,再加上龚氏带着谢岚在他面前哭诉过,并将这丫头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告知他知晓了,又有柳氏撑腰,柳氏的为人,谢国章还会不知?强势惯了的,就以为言昭华也是个强势厉害的。
可这丫头一来,倒是没有丝毫骄矜,礼数也很周全,最关键是生的一副柔弱的样貌,声音娇娇气气的,倒是跟龚氏和谢岚形容的有些不太一样。
“倒是个嘴甜的。起来吧。”
谢国章妻妾多,孩子也多,孩子又生了很多孩子,整个谢家的孙子辈儿,少说也有二三十个,除了嫡出的那几个,其他的庶子庶孙们,他连名字都未必记得,所以能指望他对孩子,孙子们有什么好脸了,因此他现在对言昭华这么和颜悦色,已经算是比较少见的了。
言昭华直起了身子,优雅端庄的站了起来,谢国章放下笔,转手看了看,手指上沾了两个小墨点,可伺候的丫鬟都不在,他就没说话,言昭华见状,将一旁丫鬟们留下的热巾拿起来,双手递给了谢国章,谢国章讶然的看了她一眼,接过热巾擦了擦手之后,就坐了下来,双手交叉说道:
“是个懂事的丫头。可怎么做的事情就那样不懂事,咄咄逼人呢?”
这就开始了。
言昭华心道,暗自深吸一口气,从容答道:“昭华不知外祖所言何意。”
谢国章笑了笑,不理会她身后站立的柳氏脸色铁青,兀自说道:
“你不知道何意?怎么会呢?这两天谢言两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全都因你而起,你怎会不知道呢?你的继母,也就是你的姨母,如今被你害的被关在房里,一步都不能出来,外界的议论更是滔天袭来,你这孩子,可是把我们谢言两家推上了风口浪尖,这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笑话的,你可知道?”
谢国章的话让柳氏心中不服,生怕言昭华说错话,正要替她开口反驳,就听言昭华主动说道:
“外祖所言之事,昭华不敢撒谎,这两日谢言两家的确发生了一件大事,但这件事并非因为昭华而起,偷盗者之所以可恶,并不是因为百姓报官,而是因为偷盗者本身犯了恶行,若是每个百姓都对偷盗者视而不见,那么律法便是空谈,只有人人振臂,人人监督,依法办事,偷盗者才会日益减少。姨母所作所为,想来外祖也都知晓,难道外祖真的以为只要我隐忍不发,由着姨母谋财害命,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吗?”
谢国章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沉沉的盯着眼前这胆敢与他说律法的小丫头,他当然不能说谢岚做的对了,笑了笑,说道:
“什么谋财害命,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叫谋财害命吗?你姨母所为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可也没有你说的那样严重,毕竟她最后也没讨着好,东西她贪来贪去,也都是谢家出去的东西,这……”
谢国章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柳氏厉声说道:
“公爷这话说错了!谢岚贪的不是谢家的东西,而是言家的,那是薇姐儿的嫁妆,从府里出去了,就和谢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华姐儿讨回自己母亲的嫁妆天经地义!谢岚贪财是事实。”
谢国章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干咳了一声,竟也不敢对柳氏苛责,只好换了个话题,说:
“好,就算她贪财是事实,可这害命总没有吧,华姐儿不还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你姨母也是被她手下那两个狠心下人给连累了。这样的事情,你大可回来告诉我,我自有惩罚她的法子,可你把这事儿告诉了你爹,你爹心疼你,肯定是容不下你姨母了,这个休妻一事,事关重大,也不仅仅是你爹一个人的事情,其中牵扯太多,说长远一些,可能还会影响朝中的□□面,这些事情,可能你一个小姑娘家不懂,但外祖也不是骗你,你爹一休妻,人家外面就会说谢言两家不和,那些正在观望的坏人们可能就会趁虚而入,这件事所带来的深远影响,可不是后宅的事情能够说分明的,你懂吗?”
言昭华大致是明白谢国章这话的意思了,他倒并不是完全听了龚姨娘和谢岚的哭诉才决定插手这事儿的,而是有更深远的政治考虑,在他看来,因为后宅之事闹到台面上,不好看,会给政客们留下谢言两家不和的印象,直接有可能会左右一些人的判断,这也就是当年为什么谢薇死了之后,谢国章还要再让言修娶一个谢家的女人做继室的原因。
在谢国章看来,后宅的事都是小事,言昭华若是今日闹出来的不是这种要逼得言修休妻的事情,这位老人家才不会上赶着来调停呢,在他看来,若是能把言昭华说通了,把她这个始作俑者摆平,接下来他就能和言修更好的谈话了,这是一个政客的决定,他善于考虑,怎么用最少的力气,尽可能的处理更多的事。
言昭华到底还是犹豫了,柳氏看了一眼她,上前说道:
“这些影响你直接跟女婿去说好了,昭华不过十二岁,她懂什么政治?今日前来,不过是受了委屈,想让你这个外祖给她做主的,至于休妻不休妻这件事,她一个孩子说了能算吗?”
谢国章眼看着柳氏,先前明显已经看到那小丫头动摇了,他只要再多说几句,小丫头没准就同意了,可偏偏这个时候柳氏插嘴,让他功亏一篑,不禁啧了一声,柳氏才不管他高兴不高兴,搭着言昭华的肩就说道:
“行了,今儿就到这里吧,给你外祖再磕两个头,我便送你回去侍疾吧。”
说完,不等谢国章反对,柳氏就拍了拍言昭华的后背,言昭华立刻跪下给谢国章磕头,然后在谢国章颇为郁闷的表情中,祖孙俩走出了金碧辉煌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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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言修也就在家休息了五日,第六日就带病赶去了国公府,言昭华亦随行而去。
不过到了国公府以后,言修自己去了擎苍院,谢国章与柳氏,还有谢氏和龚姨娘都去了,全是长辈在场,言昭华就没份出席了,被桂嬷嬷领着去了世子夫人顾氏的院子里。
顾氏正在小厨房里张罗糕点,听闻言昭华来了,特意先端出了一碟子切成丸子大小的白糖糕出来,拉着言昭华的手说道:“平时请都请不来的客人,今儿居然都来了。快尝尝舅母的手艺,不是我自夸,这白糖糕是我的强项,虽说简单了一些,入口却是极好的。”
言昭华还没来得及问顾氏,除了她,还有谁来了,手里就被顾氏热情的塞了一块糕点,顾氏瞧着她的目光带着安慰,她也是这两日才知道,言家近来发生的事情,言昭华接过糕点,对顾氏笑着道谢:
“多谢舅母。”
声音小小的,眼珠子水汪汪的,容貌又生的楚楚可怜,顾氏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一直觉得言昭华从小没了母亲在身边很是可怜,如今又知道谢岚这些年对她做的事情,那是发自内心气愤的,当初还以为言修再娶个谢家的女儿,最起码不会亏待言昭华姐弟,可没想到谢岚包藏祸心,居然打着这种恶毒的主意,好在这孩子聪明,识破了她的诡计,这要是毫无所觉的给谢岚算计下来,到最后,两个孩子还不得被那恶妇啃得骨头都不剩啊。
顾氏对谢岚本就没什么好感,虽说两人表面上并无交恶之事,但顾氏素来瞧不上龚姨娘那帮妾侍,连带对谢岚这个庶妹也不喜欢,当年她就觉得谢岚小家子气,难堪重任,果然这才几年,就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贪图长姐嫁妆,意图毒害继女,这两样罪名,足够让她在京中难以立足。
不由自主的伸手在言昭华的脸上摸了一下,顺便把她沾在嘴角的糕点屑给擦掉了,言昭华抿了抿嘴,似乎有点难为情,顾氏见她这样,更是疼在了心里,一把就搂过了言昭华,说道:
“我可怜的孩子,怎么就这般命苦。”
言昭华愣住了,手里的白糖糕也掉在地上,被顾氏搂在怀中的感觉很奇怪,但却多少有点暖,一会儿被放开,顾氏的眼眶竟然真的有些泛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