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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门的钥匙孔发出微微声响,锁子敏感地弹开,门被推开,奶奶大喘着粗气迈进门槛。我从沙发上蹦起来,小跑几步搀住她。这么大年龄爬五楼真是一件比较费劲的事。奶奶此时非但没有休息,反而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去她的卧室,颤颤巍巍地拿钥匙打开锁钱的柜子,从中拽出一大摞用白布包着的东西,然后又从柜子中挂着的某件衣服兜里掏出一大叠钱塞进自己口袋里。我看奶奶这一阵势,立刻觉得爷爷的情况真的不是很好。我也没来得及多问,抱起那摞东西跟着她屁股后面匆忙地赶往医院。
待我进了“重症看护病房”后,我才明白爷爷的情况。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嘴上也扣着大大的氧气罩,毫无意识地平躺在窄小的病床上。他的手没有血色,指甲的颜色也变成了青紫色。病房里很静,只有各种医疗仪器发出的响声。我把手上的小包裹放到椅子上,椅子粗糙的质地不小心划开了白布,包裹中的东西在我毫无心理准备的前提下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的眼泪迅速滴落到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与消毒水的残留水印融合到一起。
爸爸坐在走廊的公用椅子上抽着闷烟,见我出来,浑浊的眼睛动了一动,张张嘴对我说:“来了?早上的考试怎么样?顺利吗?”爸爸吐出了个烟圈。
“爷爷怎么了?”我直接忽略了他的这个问题,直入主题。
“脑溢血!”爸爸的口气充满无奈。
我腿软了,颤抖着的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逐渐下滑。我紧咬着干裂的嘴唇,眼角无助地耷拉下来。
妈妈的矮跟皮鞋沉闷地敲击着地面,她从不远处姥爷的病房走出来,紧锁着眉头,心中已经无法压抑的某种情绪悄悄延伸到脸上。她靠近我,用她满是茧子的粗糙双手把坐在地上的我拉了起来,面色凝重。
“我姥爷怎么了?”姐姐草灿风风火火地从学校赶来,身后跟着席蕊和许文。
“今天早上7点多你姥爷哼着小曲起床上厕所,一下子就晕倒了。他是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的,估计是起床的速度过快,引发了病症,哎……”奶奶叨咕着这些话。
“那我姥爷现在怎么样了?”
爸爸摇了摇头,努努嘴示意让姐姐自己进去看看,姐姐扭开旋转门锁,闯入生与死的结界。
当她看到爷爷此时的状况时,她忍不住号啕大哭,凄惨的哭声冲击着我们每一个人的耳膜,使我们也都忍不住黯然神伤。进屋时她撞翻了摆放包裹的椅子,现在散落在地上的全是些叠放整齐的男式寿衣。
席蕊也开始不停地抹眼泪,许文则坐下接过爸爸递给他的一根烟,沉闷地抽着。
“都走开,有啥哭的?人还没死呢,再哭魂儿都被你们哭跑了!”奶奶颤着音儿朝我们吼到,待大家都冷静下来,她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把没来的人都叫来,让他们快点到医院里来!”
我接到奶奶的命令后,拽起跪在地上的姐姐,来到医院的公用电话亭开始挨个拨打未到家属的电话。半个小时后,该到的都到了,只剩下叔叔不知道还在哪里游荡。
大家都守侯在病房门口,期待医生能带来些什么好消息,也期待爷爷还能出现什么奇迹。可是,天愿难为,医生已经连续下达两次病危通知书,而爷爷身体的器官也开始出现停止运营的征兆。我无比恐惧地撕扯着时间,可是它却潇洒地封印住灵魂,只留下饱受世间折磨的苍白躯壳,供人们瞻仰和怀念。
2003年1月4日晚7:08分,医生宣判爷爷已经走完漫漫人生之路,长眠于世,从此和我们阴阳两隔。而我们能做的只是让他风风光光地上路。
爸爸和奶奶进入病房,开始给爷爷擦拭身体,换上早已经准备好的寿衣。只是到了此时,叔叔的身影才晃晃悠悠地出现在走廊的楼梯口,醉醺醺地拉住医生询问爷爷多住的病房号。大姑可能怕医生护士等人看到这个不孝子,赶紧将他拽进病房。叔叔看到眼前有悖于他预料的情景,酒一下子醒了一半。他跪倒在爷爷床前,悔恨的眼泪夺眶而出。他错过了某个时间,就意味着他已经酿成了终身的遗憾。
死亡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却需要经历漫长的生命衰竭过程去实现它。任何人都畏惧死亡,可是任何人都逃不出世间的刻板规律。
爷爷已经穿戴整齐,医生将爷爷抬上担架车乘坐电梯运送到停尸房,家属则哭哭啼啼地尾随而至。很多被哭声惊动的人们,都出来看热闹,看看到底是哪家死了人。我们在昏黄的灯光下和爷爷的遗体作了简单的告别后,便赶回家开始操办丧事。我却站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我的手,这第一次拉爷爷手的手,也是最后一次拉爷爷手的手,它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手心依旧红润冰凉,只是它能够握住的东西又少了一件。
幼儿时期,我总喜欢站在幼儿园门口守侯爷爷高大的身影。他将我托上他厚实的背,我便喜笑颜开地用沾满糖和泥土小小手揪住爷爷的头发,吵闹着让他带我回家。我从小口袋里捏出幼儿园发放的难吃小点心塞进爷爷的嘴里,爷爷眯着弯弯的眼睛倒腾着鼓鼓的腮帮子消化着它们。阳光绚烂,路途上的大槐树浓密地遮盖着粗糙的水泥地,渐长的影子穿插着太阳漏下的星点光圈。我嗅着爷爷身上浓厚的汗味儿,沉沉地睡去……
家里开始忙碌起来,搭灵棚,设灵位,彻夜灯火通明。我肿着眼睛机械般的给爷爷手工印制纸钱。姐姐黑着眼圈不断地抹着眼泪,席蕊除了一遍遍地重复那几句安慰的话外,便也是陪着姐姐哭。许文叼着根烟跑上跑下地帮忙。奶奶拉开柜子伤感地整理着爷爷的遗物,她翻看着旧照片寻找着适合作遗照的黑白照片。此时,已是1月5日凌晨4点了。大家都毫无睡意。
我在想一会儿如何向老木请假,应该运用何种婉转的语言婉转地表达的我意图。
姥爷的情况在这两天也开始变得极度恶劣起来,持续昏迷,一咳嗽便会大口地吐血。妈妈见爷爷这边的准备差不多妥当了,又立刻起身返回医院照顾姥爷。谁也没有料到,前两天还提着补品去看望亲家老头儿的爷爷,竟然会走在姥爷的前面。
“喂,木老师吗?我是吉娜!我爷爷昨天晚上去世了,今天早上我想去送送爷爷,所以一会儿的数学考试我想请假。”早上6点30分,我忐忑不安地拨通了老木的电话。
“你别想找理由逃避我的考试!你爷爷早不死晚不死非要赶到这天啊?你骗谁呢?我告诉你,一会儿你要是没去考试,有你好看的。”
电话的另一边出现了有节奏的“嘟嘟”声,老木的态度已经通过她简短的表述清楚地呈现出来。她说话不留一丝余地,我也只能对着充满盲音的话筒大声地喊了一句:“X你妈!”
“娜娜,你怎么骂人呢?”爸爸听到后朝我走来。
“爸爸,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惹到她了,不管我怎么做,老木始终看我不顺眼。我……我刚才给她打电话请假,她又认为我是在编谎话骗她,还警告我。可是爸爸,我是真的很想去送送爷爷。”我呜咽地说完这些,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多年的委屈和失去至亲的痛苦混杂在一起,心口也被它扯地一阵阵地疼。
“乖,去考试吧。回来给你爷爷多印些纸钱就行了。火化就那么一瞬间,人便被从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带走了,没什么好看的,去了也难受,你有那份心就行了。”爸爸摸了摸裤子口袋从中掏出10元钱给我。“拿着钱自己去买点东西吃,考试别饿着肚子!”
我乖乖地点点头,紧紧地攥着还带有爸爸体温的钱,下决心一定要考出个好成绩给老木看看。
许文也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脑袋说:“好好考试!”
我把眼角咸涩的液体擦干,看了一眼红着眼睛的姐姐,便抓起一根笔走出家门。
那天早上的牛肉面汤虽然很烫,但却咸得发苦。
考试还算顺利,只是在考中老木突然以巡考的身份出现在我们考场,大声地说着“题要细心,考试要诚实”之类的话。其实我知道她是故意过来看我到底有没有来参加考试的。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天而已,家中所出现的变故却是巨大的。我清楚地记得元旦那天的家庭聚会结束后我对爷爷说得最后一句话是:“爷爷,我过两天考完试再来看您!”可是爷爷他没有遵守约定,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走入另一个世界,我的问候方式也因此而改变为墓碑前的伫立和对照片影象的缅怀。
三十一。残留不舍;渐行渐远。
更新时间2009628 19:56:25 字数:2590
今年的考试格外拖沓冗长;除了对语文、数学、英语基本课程的考察外;还有化学、物理、生物、地理、政治等科目;所以考试会从1月4日开始一直持续到1月8日;平均一天两门考试;分上午和下午进行。我混沌地接受着考试的煎熬;同时也困惑着如何将自己从悲痛中释放出来。今天是1月6日;爷爷的后事虽然已经收尾;但是从此刻起大家都必须学会适应家中缺少一个罗嗦老头儿的生活。
“娜娜;别难过了;节哀吧!”Amylee拍了拍独自在操场发呆的我;递给我一根烟。
“你怎么知道的?”我接过烟;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将其点燃。
“我家和你奶奶家隔那么近;我这两天从那边路过;看到花圈上的挽联上写的姓氏;就猜到是你爷爷。”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刚才的生物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我哪有心情考试;考成啥样是啥样吧。”
“我们那个考场;监考老师监得特别严;我他妈的都没抄上;这次想要及格有点困难了!哎~”Amylee把烟头摔到地上;忿忿地用脚踩灭。
“嗯。”我皱着眉头;对她说得这个话题一点都提不起兴趣。
“知道你心情不好;那我说你听着!我们班那个班长叫刘伦知道吧?他就特别爱喝牛奶;久而久之他就有了一个外号叫奶伦;后来大家嫌绕嘴;便直呼他为’奶子’。那天我们班一个女生把冰的袋装牛奶放到暖气上烤热;结果烤得太久了;她拿起来觉得烫手;便兴奋地抓起那袋牛奶;跑到奶子跟前喊着:奶子;奶子;快摸我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