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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砍好的柴堆放在一边,往林子里多走了几步。之前围着的护栏还好好地立在那里,曾经被遮挡的视线开阔了许多,反倒脚下是厚厚的落叶,一脚踩下去枯叶埋了脚面,尘土铺在裤腿上。野猪是进不来,不过一些身子轻巧再加上脑子也活泛的野物能从缝隙里钻进来,挖的陷阱倒是派上了用场。以前因为赶着去镇上上工,所以来不及清理陷阱,几个陷阱有的落空有的掉进几只小兔子,最大的也就是那只狐狸了。
其实他与周敬他们一样更好奇深山处有什么,冬天天黑的更快,不过片刻功夫太阳已经到了西山,春福也该醒了,将柴捆好背在身上大步回去了。他倒是不为春福的胃口发愁,她将菜地里的白菜存进地窖,前段时间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只看见好好的白菜上面多了很多辣椒,看着倒是挺勾人的,大冬天的山上也没什么果子了,她在秋天的时候捡着那些酸果子做成了糖水罐头,时不时拿出来当饭后闲谈的消遣零嘴,从未亏待过自己嘴巴的人有什么可担心?
回到家春福已经起了,正在做面疙瘩汤,看到他问:“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然后又满脸小窃喜地说:“连生嫂刚送来她自己做的炸油糕,里面包得是瓜子花生馅儿,闻着挺香。听说我怀了孩子,嘱咐了我好些话儿呢。”
季成在外面拍打了身上的灰尘才进来,见春福高兴也跟着扬起嘴角:“她是过来人,往后有什么就去问她准没错。也不知道肚子里的这个是男娃还是女娃,男娃要能吃苦才行,女娃就得娇养着,往后等女儿长大了到了成亲的年纪,咱们可得给挑个样样都出彩的才成。”
春福笑:“先别忙着想,等生出来再说。你还没说你去哪儿了。”
“我去山上转了转,想着反正这阵子也没什么好忙,倒不如去山上采采草药,听说有些草药等干了药性更好,正好金掌柜给我的草药册子我还留着,小时候也和大人们摘过些寻常不过的草药。都是治病用的该是不分贵贱,便是便宜些也算有个活干,总比闲着把骨头都歇懒了好。”
春福抿着嘴唇笑:“得了,本想着让你在家里好好缓缓,哪知连一天都没过去浑身的骨头就痒了。你一人上山我不放心,连生哥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倒不如叫上他一块去。咱们的钱够花就成,又不是想做什么大掌柜,人家两口子平日里也帮了咱家不少忙,又是知轻重的,往后山上光咱们两个指定不行,哪有用知根知底的人来得放心?”
季成想摸她的头发,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净手,朗声笑道:“你想的周到,我听你的便是。”
吃完饭季成忙着收拾,伺候完春福自己在外面洗过进来的时候,春福正跪坐在炕上,一头长发如瀑般垂在肩膀,她低着头聚精会神地认真数银子,每数完一个就推过去和前面的碰撞发出轻轻声响,每响一声她脸上的笑意就深一分。
“怎么想起数银子了?当心招了贼进来。眼看着离过年也没多久了,有的人家连吃饭都有了上顿没下顿。”说着上了炕,将铺盖展开,自己半躺进被子里:“快进被窝吧,别受了凉。”
春福不听,脸上的笑欢快而明媚,声音越发柔软:“我听着这声音心上就很舒坦,也不知怎么的。旁人的苦难我同情,可也不该是我管的事儿,你说怕招贼惦记倒是个事儿,不可不防。”
季成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坐直身子将银子装进小木箱里放到一边,替她脱衣:“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点歇着罢。”
却说长丰县县衙里正在熬夜办公的县令大人被人所扰,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接到消息后就从京城匆匆赶来的刘大管家,弯身向大公子福了福身:“老夫人收到大公子送去的信便让老奴赶来,那人可真是……”
穆宏合上卷宗,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被宽袖遮掩,刘管家进来时带进来的寒气让桌案上的烛火摆动,寒意迎面,他俊朗的面容不变,点了点头道:“正是,我费了诸多力气才挖到被翠萍刻意埋起来的线索。二郎作为她的大儿子被养大,也是有几分本事,瞒着整个村子的人竟是瞒了一年。”
刘管家咬牙道:“这个混账丫头怎么如此擅作主张,害得主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当年之事也是万般不得已,夫人叮嘱她将小公子藏好等风头过去了再回去,哪知……”
那一年对鬼神命数甚是痴迷的穆家老太爷不知从何处识得个野路子算命道士,说是大少奶奶一胎生得两位小少爷,最后一个出来的会败坏了穆家百年气数,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也毁之殆尽,当以血祭天来偿还罪孽。世世代代的繁华自然重于一条人命,穆家老太爷听信了,将大公子抱到自己院子里亲自照看,而对小公子则是冷血如嗜血的狼,三日后举行祭点,一家之主的话没人敢违抗 ,大少奶奶哭断肠,才刚生完孩子不久便跪到老太爷院子外面求开恩,怜惜一番她这个做母亲的心,却被老太爷派人将她抬了回去,自此便落下了一想小主子落泪便头痛的毛病。
纵使当时有人进言说这事不如等少爷回来了再动手不迟,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哪能不见一面便娶了性命?老太爷只回了一句:“这般晦气的人见了又有何用?没我的话,穆府上下不许任何人去给公子送信,不然我让他去乱葬岗待着去。”
乱葬岗那是死人才能待的地方,有心再想求情的老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大少奶奶没有办法只得让身边得力的丫鬟翠萍连夜将孩子送走,花钱抱了个死婴以求蒙混过去,哪知穆老太爷精明了一辈子,来看孩子时一眼便识破,狠狠训斥了大少奶奶,派人赶忙去追。这一番追赶,孩子没追到却是自此没了踪影。穆公子回府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当着父亲的面一剑取了混账道士的性命,只是自己的小儿子却再也回不来了,到死都未见一面,实乃一生憾事。
自此老夫人日夜盼望,时常看着门口发呆,只望翠萍能带着她的孩子进来说一句:“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望了,哪知道老天眷顾,却让穆家第一个走上仕途的穆大公子给发现了踪迹,多年的期盼总算没有落了空。
穆宏沉吟一阵,低声道:“他的日子过得甚是安逸,你我冒然前去怕是要惹恼了他。”
☆、第80章
穆宏的担心不无道理,就他所知季成的日子过得甚是舒坦,不愁没银子花也不愁吃穿,小娘子又怀了身子,整日在家里乐着伺候人。他又是个正气的人,贸然与季成说这些,不会相信不说,往后怕是难登大门。
刘管家神色凝重,搓着双手说道:“老夫人想能快点见到二少爷,让我找到人便回京城,如今老奴这差事倒是不好办了。”
穆宏摇头笑笑:“无妨,母亲那里我写信说明便是。她想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消息自然是迫不及待。可是骨血之情再深重也敌不过这般长的分别,若是他不愿认祖归宗,你我也没办法。待我处理完手上的公务,寻个由头,你与我去东坡村一趟罢。”
刘管家点点头:“如此也好。老夫人让我带了些大公子喜爱的吃食来,在这般偏僻的地方可是受苦了罢?”
穆宏踱步到窗前,打开半扇窗子,刺骨的寒风涌进来,不过片刻间便抢夺了他面部的温度,散发出银色光辉的皎月挂在天际,隐在张牙舞爪的光秃枝桠间,朦胧而又淡漠,许久他才说:“比起二弟,我这又算得什么苦?县衙中样样具妥,从不短缺什么,整日里处理公务,日子过得尚算畅快。”
刘管家不敢再问,轻笑一声便没了话。这日子要是过得畅快便不会这么晚还不曾安歇,想来还是放不下心中惦念的人。穆家上下皆知大公子中意崔知府家的千金,怎奈人家世代书香门第,大大小小也出过几位贤臣,能与之相配的必定不是穆家这种商贾之家。大公子为情走上仕途,想以功名来博得崔大人首肯。刘管家实在不忍告诉他崔小姐已经定亲,是顺天府尹江涛的独子,大公子如今不过是个县太爷,想摘得那颗明珠着实难如登天。
季成去山上收拾了几天陷阱,重新用枯草掩盖好,这才带着腌鱼去了镇上,他还想问问金掌柜他的药商友人可还收旁得药草。虽说有些药草在一些人的巧手打理下在院子里就能种,却总归没有山上野地里长得好。若是能找到门路,便是少赚些也总比在家里养肉强,虽说春福已经说过很多次嫌他太瘦了。
金掌柜前段时间染了风寒,喝了许久的汤药才好,这才坐在铺子里就见季成进来,笑着冲他招手:“再过两天我这里有批货要装车,还缺几个人手,你来帮帮我?”
季成将身上的背篓脱下来放到一边:“成啊,我喊两个兄弟来行吗?您放心,都是手脚麻利干活快的。”
金掌柜和季成认识这么多年自然信得过他,时候尚早便拉着季成说了些旁的话,自是与自家女儿的亲事有关。季成本不想听,好歹是金柳儿的私事,自己一个男人管别人的事做什么,却也明白金掌柜实在没处说才找他。所谓的朋友大抵都带着攀比,总不能事事如意,是人便有两三样拿不出手的,金掌柜的女儿金柳儿到现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家。
“倒是有几户人家请媒婆来说亲,只是那些人家的公子性子顽劣又不务正业,我多少能看得出来,这几家看重的不过是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柳儿若是弱一些,金家的这些家业迟早得并入他们家,我不敢应下来,生怕害了柳儿让她一辈子埋怨我。前些日子裴家大公子倒是来得勤,我以为他们……”说着自嘲一笑,想了想还是告诉季成:“我无意离间你们小两口的感情,只是那裴潜你还是要防着些好,我也是听柳儿无意中说起他对你家小娘子有几分心思,往后能避便避开些罢。那种世家公子,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招惹得起的。”
季成听闻攒了攒眉,笑道:“多谢掌柜提点,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