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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宁刚咬到满口芬芳馥郁的馅儿,闻言顿了顿,继而摇头:“没有的事儿,天天过着和别家小姐一样的生活有什么不舒坦?吃喝穿玩没短过一样,谁见了不说是别人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好日子?”实则其中的肮脏和痛苦有谁能知道?她在那间宅子里生活了十多年,披着一声污浊,小心翼翼地才得以存活,那些情非得已,言不由衷,在他面前终于瓦解崩溃,上一次的松口,亦不过是她对自己心思的妥协。
玉宁吃完一个就舍不得吃了,原样包好,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周敬,我不会做农活,也不会洗衣做饭,你若是娶了我,这些事要怎么办?”
周敬的心海间一阵波涛汹涌,喜不自胜便是如此,今天着实让他收获太多意外之喜,她愿意动脑筋想两人共同的未来就说明她是真打算和自己过日子了,他俊颜依旧,只有深邃的大眼里闪现出一片耀眼光亮:“我来做,你什么事都不用管,一切有我。我会和小嫂子去学手艺,做好吃的饭菜给你,我不会一辈子都这样,你放心,我会给你能配得上你的生活。”
玉宁听完他的话,不知为什么突然想笑,收不住地掩唇娇笑,可就在那一刹那,眼泪充斥在眼眶,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下来,声线依旧稳当:“我真是太欢喜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周敬,你怎么这么傻呢?你知道吗?我爹不可能将我嫁给你的,我一直不答应你,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半点可能。”
周敬的心提高到嗓子眼,不可置信道:“怎么会?安老爷那么和善,在镇上是有口碑的大好人。”
玉宁冷哼一声,正色道:“大好人?伪君子罢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让你去苍梧山去搬石头吗?不过是一个江湖术士告诉他那块石头能压迫住那些冤死的魂,不找他索命而已。世人都被迷了眼,人云亦云成了别人手中的匕首,不过是痴傻之人有什么可值得高看的?姚公子愿意下重金迎娶我,我给拒了,所以那天才被你看到他辱骂我。那又何妨?他不是好人,疼爱女儿么?我就让他做得更疼些,你知道他听说我把姚公子得罪了时,是什么表情?像是要把头顶的这片天都给瞪穿。”
她看着他越发凝重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更深,像是恨不得让他知难而退:“你看,说不定我就是故意拿你来气他,我这样子的人还有什么值得你费心思?大好儿郎娶个什么样的女子不可,非要娶我这种身上掺杂了诸多是非的人,你不傻吗?不要去送命了,不值得。”
周敬还没把心里的暖多揣一会儿就听到她话风一转,说起这些伤他心的话,当即嗤笑道:“我当你对我有一两分真心,没想到不过是又将我当傻子捉弄。无妨啊,我周敬在这世上孤身一人,什么苦没受过,不过是你一言半语的嘲弄,我受得住。”
玉宁看着他眼睛里的光腾地一下熄灭,转成了晦涩难懂的复杂黑海,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指,薄如蝉翼的眼睫轻颤,久久无话。
他站起身,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脸上却带着无所谓的笑,可又怎么能无所谓:“我该回去了,和大管事请了半天假,是时候该回去了。”说完他大步离开,那挺拔负气的背影,看得出他此时该有多愤怒。
玉宁在凉亭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往回走,这个男人,真是让她又喜又恨。仔细算来,得他相助后被他缠了整整三年,不管怎么对待,他都能带着笑看她,也许是老天看不过去了,他脸上再没有出现过那种没心没肺的笑了,他的耐心该是耗尽了吧?
突然她的胸口像被人插了一刀,痛得她无法呼吸,泪水再度模糊视线,她舍不得却又不得不放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到家里,府里早就不是她能随心所欲的地方,她的父亲纳了宜春楼从良的女子,这会儿是蜜里调油,忙着生儿子。可怜她的母亲和还在胎中的弟弟,就在这人的手中没了性命。
“小姐,老爷在大厅里等您许久了。”
“知道了。”她麻木的走进去,等踏上台阶的时候露出笑来,欢喜地跑进去抱着安掌柜的胳膊,甜甜道:“爹,下人说你找我?”
安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一身锦衣华服显出几许气度,他淡淡地应了:“让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玉宁撇撇嘴:“女儿瞧不上他,不愿意委屈自己,咱们府上这都会日子过惯了做什么要受那种苦?”
“胡闹,好端端的人怎么配不上你了?姚家公子你不乐意,嫌他身上铜臭味重,我依你,周敬身上可没你说的这些毛病,你怎么还不乐意?玉宁,我和你说,凡事要有个度,别怪我这做爹的对你不客气。”安掌柜强忍着火气才没有把脾气发作出来。
突然闻见一股香味从她袖间传出来,随手扯出来,见是些样式讨喜的点心,当即笑了:“这种玩意儿大抵只有宫里的御厨才能做出来,玉兰见了该是喜欢。罢了,我也不为难你,那周敬是个痴傻之人,等他办完差事我给他些钱打发了就是。过两日我要去见裴家的公子,你随我一同过去,若是能得裴家人照顾,也算是惊天大喜。”
玉宁看着父亲兴冲冲地离开,突然有几分难过,那可是周敬给自己的东西,她不过是醉倔而已,心里早已经将这些糕点当做宝,也许他们真的少了那么点缘分,注定无法在一起。
☆、第44章
周敬回来的比季成想的还要早,怕是这一趟又不顺,也不好说什么,无奈叹了口气,冲他招手:“过来帮忙,过几天老板带人来看进度,不好太慢了。”
周敬将外衫脱了,光着膀子笑道:“哪来的慢,我瞅着照这么拼的架势,大概年底就能交工了。”他环视这块大地皮,想着以后这里是假山环绕,流水潺潺,亭台楼阁掩映在名花绿柳中,无不气派华贵,心里一阵触动,将来他也要在这样的地方起一座大宅子,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忍不住一笑,他的日子又不过是过给外人看的,但也好歹让那些人知道,当初的他们完全是瞎了狗眼。
这阵子除了中午歇息的时间能得阵功夫说说闲话,旁的时候哪里都是修房子发出的敲敲打打声,日头越发毒了,因为热光着膀子在太阳底下晒得浑身都疼,但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日子的人来说只要咬一咬牙就能挺过去。
春福和连生嫂在厨房里忙活,两个人忙确实省劲不少,加上连生嫂是个手巧的,那些花纹只看一遍便能上手,偶尔也会说笑一阵。
看着外面越发刺眼的太阳光,连生嫂抹了抹额头,苦恼道:“连生往年天一热就容易被热着,我想给他带点汤,可又怕禁不住放给馊了,真愁人。”
春福想了想也是,自己这两天也不敢给季成带东西,天越发热了,坏了可不就是浪费粮食?糕点那些东西,因为保存得当,加上第二天一早天儿正有凉意,到了镇上,因为做得不是太多,所以卖得极快。无奈因为里面用了细面,价钱要高些,很多日子过得紧巴的人便是馋也不敢买来尝一口。这些她一早就想到了,只是一切都是刚开始,很多事情都不能顾及到,若是得空儿,她想再去镇上一趟,和金柳儿商量下,既然做生意就不能只顾着做那些个精贵人家的,这镇上有几个大户人家,大多都是穷苦人,她想着将馅儿和面都改一改,让穷人也能吃上味道好的。
既然铺子大门开着,果子凉粥卖得贵,一碗绿豆汤卖个一两文钱,也能给那些在外面靠苦力生活的人点方便。
“我见过他们干活的地方,那里四周算是开阔,不会闷得慌,加上又有阴凉处,该是能好些。”
连生嫂咧嘴笑道:“我也就是说说,在在外面给人家干活哪能由着自己,没那么精贵的命,不过总归是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罢了,家里就靠他一个人养着,我就想着他能没病痛就成了。呸,我这乌鸦嘴,真该打。”
春福笑了笑,将小罐子里的果酱全都用了,再放下去怕坏。
只听连生嫂问:“你们成亲也有些日子了,这肚子还没动静呢?”
春福羞涩地垂眼看着手里的面团变出好看的花样,声音低低地:“还没呢,我想着等日子好过些了再考虑孩子,季成也觉得我年岁小,愿意再等等。”
连生嫂叹了口气:“这季成真是让人看不透,以前不怎么来往的时候,他脸上没一点表情,看着很吓人。要不是连生出了那事,我们估计还绷着呢。谁和谁家有仇,不过是见别人家不往来,自己野不好冒那个头,村里人除了填饱肚子,剩下的时间就拿来耍嘴上功夫了。你嫂子和大哥这两天也不见来找你,八成是没脸来,以前那么欺负你,许是怕你和他们翻旧账。”
春福摇摇头,手下动作不停,秀气又娴熟:“以往的事儿就这么过去吧,横竖我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和季成好好过日子,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张岩。那孩子……嫂子,这种事真是说不出个头绪来,我就是再看不下去,张岩还是他们夫妻两的孩子,难呐。”
“张岩有你这个姑姑疼着他,也算是他的福气。这日子你别看长,一年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他也慢慢长大了,以后自己的事情就能自己做主了。”
却说张岩自打动了自己赚钱的心思,特地跑到水江村的蒋老伯那里问了行情,老伯收了蛇蝎这两种凶物一并给裴家送去,因为甚少有人愿意冒险,所以给的钱不少。
只是见张岩这般小的孩子,蒋老伯摇头道:“你还小,若是有个伤了可怎么好?别让你家大人担心,等再大些再说吧。”
张岩声音坚定,透出非这个年纪孩子所有的成熟稳重,像是再说别人家的事般,感情没有一点起伏,像是再常见不过:“老伯,我家中大人都不管我,我想自己攒钱上学堂去。你别看我小,我浑身有的是力气,我不怕的。”
蒋老伯听他这么说,心想这么小的孩子也说不出什么假话来,叹口气道:“你可要小心些,蛇那东西聪明又冷血,别一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