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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福让他将盛好的碗端屋里去,蘸料她已经送回去了,趁他回去,她将温在灶上的麻辣豆腐端进去,看着季成欣喜的双眼,忍不住笑道:“看你这点出息,别人都想着吃大鱼大肉,你就惦记这半块豆腐。下次去镇上你买点羊肉回来,能暖身子又能给你换换口味。”
季成将她拉在旁边坐下来,满足地笑:“记住了,跟你在一块这张嘴可是有福了。我答应了金掌柜过几天去他铺子里帮忙,正好那天有集市,我看有没有卖牲口的,早些有了车咱们办事也方便些。”
春福并不觉得饿,她吃得很慢:“这些事你做主就是,我又不懂。”
季成手下顿了顿问道:“你和那裴家大公子该是没什么来往了吧?”
春福只当他是随口一问脱口而出:“我与他能有什么往来?天地之差,便是多说一句话在有心看来都是想着攀高枝,这种往自己身上招脏水的事儿我才不去做,更何况我本就是个打杂的,哪轮得上我不是?我只想着钱全进了咱们的口袋,这心才能放下来。说来这些时日我喜爱听银子碰撞的声响,莫不是咱们的孩子喜欢?”
季成听她这么毫不放在心上,也不愿与裴潜有瓜葛,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得以放下来,他倒是听说别看肚子里的孩子小其实很聪明,很多事情很快就学会了。这般下去,若是长大了岂不成了个爱财如命的?当即摇头说:“这可不成,要是往后学坏了可怎么好?往后还是不要再盯着银子了。”
春福才不信会有什么不好,怀了孩子还没多久,小娃还没长全哪能懂这些。手不由自主地放在腹部,明明和平常无异,可她总觉得有种温热的感觉凝聚在她的掌心中,大抵这就是母子情,这种情意让她觉得太过欣喜与惊讶,一开始的时候除了高兴满足外还有些恐慌,她生怕她的不小心而伤到孩子。
过了两天好日子,天气说变就变了,阴云遮天,整个村子都笼罩在其中,给人莫名的压抑。春福担忧不已,看这天色怕是很快就会下雪。季成大清早就出去了,看着天色不好,该是动身回来了罢?就算在路上,她还是会担心,他们应该是进了深山,一时半会儿能走得出来吗?
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飘下来,季成还没回来,春福看了眼蹲在身边和自己一起望着门外的阿宝,扯了扯嘴角,心里小声的告诉自己才刚开始下雪,所幸下得不急,应该不会有事。季成也说了,每天他都会查看布条有没有缺失。
挠心抓肝的等了多半个时辰才见到季成披着一身雪花回来了,见她在们前站着往外看,忍不住咧嘴笑,口气甚是不客气:“怎么在外面呆着,也不怕给冻坏了身子。”
春福接过他手里的背篓,往里面看一眼,惊道:“也不少呢?草药这么好找吗?”
季成在外面拍打了身上的雪花这才进屋里,冲着孩子气的春福笑:“山里这几年都没人进去,韩大夫医道好帮着好几个村的人看病,不愁过日子,没人扰它们怎么能长不好?今年摸索着采,往后就知道哪里多了,只要不绝了它们的活路,肯定年年都有个好收成。”
春福撇撇嘴:“不要让我担心就成了,往后看着天色不好就不要上山去了。”
季成摇摇头:“这怎么能行?不在上面多待就是,陷阱里总得看得勤一些,万一有野物掉进去呢?大的咱们就卖了去,小的就留着给你补身体。这两天亏得家里的鸡争气天天能下蛋,不然我真是愁该怎么给你补身子才好。”
春福听了捂嘴乐:“你也别太绷得紧了,我也没有落下一顿饭,家里解馋的零嘴多了去,不会亏待了孩子。”她以前也曾留意过怀孕了要注意的事项,特地将不能吃的东西多念了两遍,以便将来用。哪知自己命不好,还没来得及确定恋爱关系就被扯到了这个地方。
这是春福在这里见到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洒落,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雪渐转大,很快在眼睛所能看到的东西上铺了一层,照这么下下去,不用多久就是一片精彩纷呈的世界。一如她所在的家乡,雪从来不温柔,豪气万丈且霸道的落在他们的生活里,只当自己才是世间的主宰。
和季成在一起的日子太过幸福,以至于让她忘记回想过去,今天却被这片雪勾动了隐藏在心底的感情,不由地湿润了眼眶。那边没有她所惦念的人,却在看到这片雪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
她所在的北方从来不是个温婉优雅的女子,而是如壮汉一般豪爽坦荡,每时每刻都透着天地间最傲然的气势,让你看一眼便不会忘却,待一生会甘心臣服于此。
“你在笑什么?”季成不解的问。
春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得开怀:“过去的事情,你不知道的。”
☆、第83章
这场雪洋洋洒洒地下了两天才停,春福倒是有心出去在上面踩两个脚印,无奈季成拦着,她自己也有些怕。等太阳露出脸来,看似湛蓝如洗的天空下是一片刺骨寒冷,春福不过在门旁站了一会儿,一阵风吹过从缝隙中钻进来冻得她直打哆嗦。
季成刚从里屋拿了厚实的衣服出来,见状笑了:“还要出去吗?都说下雪不冷消雪冷,我真怕你着了凉,听话,别出去了。”
春福从他手里拿过衣服穿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今年的头一场雪,稀罕着呢,等往后下得多了你让我出去我都不出去。”
合欢树的影子在地上拉长,枝桠上戳着皑皑白雪,已经有消融的迹象。没有被太阳照过的地方依旧一片洁白,春福欢喜地拉着季成在上面走来走去,脚下咯吱咯吱地声音传入耳中,莫名让人听着欢喜。
季成耳边的发被风吹起,看她像个孩子一样快活,调皮地追着他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踩上去,趁季成不注意,她从地上抓了把雪放进他的衣领中,看他被冰得瑟缩了下,一串银铃笑声从喉咙中涌出来。她玩得脸上通红,红润的唇看起来有些干。
季成将她拉回屋里去,她出了一身的汗要是再在外面呆着保不齐会着凉,他才倒了碗水给春福润口,只听院子外面有人叫他,拍着春福的肩膀笑:“你先喝水,我出去看看。”
来人是里正的大儿子,一副瘦弱模样,黝黑的方脸上带着欣喜,重重拍了拍季成的胳膊:“县令大人到咱们村来巡视,指明就要来你家见你。你这回可是露了大脸,县令大人那可不是咱们这种人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你收拾收拾,一会儿出来迎接人罢。”
春福坐在屋里都听到了,等季成进来后给他理了理衣裳,叮嘱道:“一会儿大人说什么你只管应就是了,不管对不对,咱们也不必和他们这种人结梁子。”
季成好笑不已:“这么多年的饭可不是白吃的,民不和官斗这道理我懂,你放心就是。更何况咱们又没做什么错事,总不能无端端地挑咱们的错处罢?”
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有衙役驱赶人的声音,季成说:“我出去就是,你在家里呆着别出来,那些个无赖模样的人免得污了你的眼睛。”
春福笑着点了点头,看他走出去。倒不是她想得多,实在是知道太多欺善怕恶,没处说理的事情,遭罪的只有穷苦百姓,她生怕这种恶事落在自己头上。她不是那种认死理的,端着正义的架子想去改变什么,她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舒坦。
穆宏带着管家一起来,不过是借着办公务的由头来见人罢了。他知道里正一早就守在村口,顾及着他和季成太过相像的长相,怕给季成招来麻烦所以未下轿直接来了季成家。
季成挺直腰杆垂着头站在院门口恭候着大人大驾,头回见官,他只将袖子往下拉了拉,虽将手遮掩起来可还是冻得麻木了。轿子在自己面前停了,很快他看到穿着华贵锦靴的人从轿子里下来,赶忙跪下相迎。他是从旁处听来的,县令大人是父母官,任谁见了都是要叩拜行礼的,他虽然信得是只拜天地父母,现在有了春福和孩子,行事自然得多想着些,只求这些人别扰了他们安宁的日子就成。
“起身吧,本官不过是路过此地顺便来看看。”
季成起身挺直了身子,抬头的一瞬间,跟在穆宏身后的管家惊得张大嘴。若说不是亲兄弟有谁信呢?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相同的出生却有着不一样的命运,二公子满身沧桑,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贵气只有庄稼人才有的老实憨厚。若是给老夫人看到,心里指不定是怎么难过。
季成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同样相貌的人先是惊讶,很快平复下来,就算蓦然间从心底涌出再多的疑虑,他也不过是转瞬就抛掷到脑后。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底呼之欲出,他一直不愿正视的事情就要被人掀开,他不愿意所以只能装作不解。他所拥有的平静不想被任何人打破,唯有装作不知才是最好的。
穆宏看着眼前的弟弟,他小时候曾担忧过弟弟回来会不会抢走他所拥有的一切,日日忧思甚重,直到他慢慢将此事忘掉,再回想起来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是弟弟依旧没有回来。今日终于能好好看看,心里却越发酸涩无奈。
“一人包这么大的山,遇到什么事就去找里正,这也该是他管的,日子过得可还顺遂?”
穆宏心中有太多话想与他说,却又怕太过突兀而吓到他。季成是个聪明人,方才明明惊了下却还是继续不动声色,样子颇为恭敬。
“谢大人照拂,小民日子过得尚好,吃穿都不缺,里正对小民很是关照,宝山之事也未受到村民刁难。”
季成客气又疏离的话使得穆宏甚是难过,弟弟本名该叫穆棱,血缘亲厚却不能相认,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昨日处理公务看到你的契约书还有一两处地方有纰漏,等路好走些了,你来县衙补上。”
季成的脸色这才变了,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为了春福和他们以后得日子,他必须得去。
他总归还是没法避开,县令大人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