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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都静默垂首在门口,不敢打扰。
外面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她知道是谁,没回头。
锦袍玉带,步履轻缓,面容俊美温和,除了明月殇,还能有谁?
“绯儿。”
他声音温柔,眼底脉脉含情。
凤君华依旧没回头,“我女儿的小名,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叫的。”
明月殇一顿,粉色纱幔漂浮,遮盖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他慢慢走过去,“你还是恨我么?”
凤君华冷笑回头,眼神里终于崩裂着刻骨的仇恨。
“你杀了我义父,难道我还应该感激你不成?”
明月殇蹙眉,急急解释:“绯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那天…”
“够了!”
凤君华转过脸,“我不想听理由,我只知道,结果是,你杀了我义父,伤了小风。”
明月殇呼吸一滞,面露苦涩。
“从前你恨我是因为你娘,如今是你的义父和你弟弟。好像这天下任何人都可以让你恨我,都可以让你在乎。唯独我,你从来不放在眼里。”
凤君华不回答,她是从未将他放在眼里,更不可能将他放在心上。
明月殇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脸上没有在朝堂上的威严和人前的温和从容,眼底深处写满了寂寞忧伤。
“既然那么恨我,为什么还要来我身边?”
凤君华不说话,脑海里划过另一张脸,心口顿时一痛。
他替她吸了梦相思,身中剧毒随时会发作,她怎能再留在他身边?她会害死他的。
明月殇看着她,努力要从她脸上找出丝毫表情。她眼中隐藏的情绪太深,深到无人窥视,拨开云雾看见的,是她对另一个人的思念。
他苦笑,“如今你便是连和我说话都嫌烦了么?”
凤君华还是不理他。
明月殇抿着唇,忽然道:“梦相思,无解。”
凤君华一震,回头冷冷的看着他,眼底深处有着浓浓的愤怒和痛楚。
她痛了,是否就会记住他?
“你想要圣灵泉泉水,对吗?”
南陵皇宫内有一池圣泉,可解天下奇毒。然而这圣泉并非任何人都可得的,唯有帝后才能饮用,否则是会遭天罚的。
凤君华一顿,依旧冷冷的看着他。
明月殇能猜测出她的目的,她一点都不奇怪,她之所以心甘情愿跟他来南陵,便是为云墨取解药。她知道圣灵泉的泉水寻常人不可得,那个地方非但机关重重且高手众多。而且还设有结界,除非南陵历代帝后,任何人一旦靠近就会暂时失去功力。所以即便有再高强的武功,进入了那地方也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接下来的那些机关高手,又该如何渡过?
圣灵泉的泉水能解天下奇毒,她不知道是否能解梦相思。但她想要试一试,尽管那希望十分渺茫。
明月殇微笑,“我可以将圣灵泉泉水给你。”
凤君华冷着一张脸,“条件!”
圣灵泉不能硬闯,而且如果不是帝后所得,她即便侥幸得到圣灵泉泉水,也会变成普通清水,毫无用处。
明月殇嘴角笑意微微而深邃,“绯儿,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不是么?”
他在笑,眼神里却写满了寂寞悲哀。
“你知道的,圣灵泉泉水只有帝后才能得。你要圣灵泉泉水,必须…”
“不可能。”
凤君华想也没想的拒绝,嘴角噙起冷冷的嘲讽。
“明月殇,你不是忘记你已经有皇后了吧?”
明月殇眸光微亮,笑得越发温柔。
“若你不喜欢,我可以废了她。”
废后这么大的事,在他口中却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来,仿佛是在说今日的天气不错。
凤君华眯了眯眼,冷淡而嘲讽的看着他。
“明月殇,知道我为什么看不起你么?”
明月殇看着她,她眼底讽刺越发浓厚。
“你永远都是这样,可以为了你所谓的不得已所谓的苦衷任意伤害任何人。等到那个人对你毫无价值了,或者你寻到比那个人更值得你想要的,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她讥嘲而不屑道:“你和你父皇一样,永远都只会以自我为中心,永远都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
明月殇呼吸微滞,眸底翻涌着复杂而悲愤的情绪,最后终究化为无声的叹息。
“绯儿,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或许在你眼里我一文不值自私自利,但我只能告诉你。无论我对其他人做了什么,是利用也好棋子也罢,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或者伤害你。当初娶肖含芳是因母后病危之愿,我无可奈何。你说得对,她的确是我不得已的苦衷,她的存在在我眼里太过廉价。但你不同,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无价之宝。”
他看着她,眸光里深情满溢,丝丝缕缕的缠绕着她。
“绯儿,安心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云墨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我会永远只对你一个人好,包括你的孩子,我也会视如亲生。”
他语气诚挚而温柔,没有丝毫掺假。
若换了其他女子听见这番话,只怕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能以身相许吧?
凤君华却只觉得恶心。
她移开目光,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有些人脸皮厚的程度,永远超乎她的底线。
明月殇见她不说话,眼神微暗。半晌,他起身。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凤君华还是没回头,目光温柔而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想着云墨发现她走了,会如何?他那么聪明,岂会不知道她的苦心?但知道是一回事,只怕不会原谅她吧。
苦笑一声。
她从来也只会在他面前任性,不过也就是仗着他宠她而已。
任性也罢,只要能救他,短暂的分离算什么?
他走的时候她说会等他回来,到头来却不辞而别,让他空等。
这么多年,她从未在南陵皇宫真正呆过一天。
从前她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里的所有人,自然不愿意留在这里。后来她失踪,十二年以后回来报仇。
彼时南陵何等繁华华丽?
短短四年,往日喧哗早已随风而散。
先帝的妃子下葬的下葬,遣送的遣送,成年的公主也差不多都出嫁了。偌大后宫,也唯有那凤銮宫中一人而已。
人人都道肖含芳多么荣华尊贵,帝王三千宠爱未有人分担。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独守空闺的苦果。
留芳阁。
肖含芳双手锤叠于小腹处,抬头看着门匾,嘴角微微扬起几分讽刺与自嘲。
你金屋藏娇,将她当做宝贝一样的供着,她却未必将你放在心上。
眼睫垂下,隐匿的眼中情绪,抬头时面容又是一脸从容威严,对跟着身后的一大群宫人道:“你们都在这儿等着。”
“是。”
她抬步准备走进去,侍卫立即阻拦。
“娘娘,陛下吩咐过,闲杂等人不可入内。”
肖含芳眉头一挑,不怒自威。
“放肆,本宫是闲杂等人么?敢阻拦本宫,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都退下。”
侍卫不动,“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肖含芳美眸含怒,“你——”
“让她进来。”
里面忽然响起清淡而漠然的嗓音。
侍卫一怔,犹豫道:“慕容姑娘…”
“让她进来,出了事儿我担着。”
凤君华讨厌有人称呼她为慕容姑娘,她现在是有夫之妇,是东越的太子妃,还是大安的女帝,什么姑娘?明月殇分明就是想要将她幽禁在此成为他一个人的所有物。
“…是。”侍卫挣扎了半天,想起陛下对里头这位的看重,终究是点头,放肖含芳进去了。
肖含芳胸中积压着怒气,她堂堂一个皇后,居然还不如一个别国的女人说话管用。随后想起今日来的目的,生生将心底那股子阴郁压了下去,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若兰走了进去。
这宫殿她从没来过,原本以为十分奢华美轮美奂,但走进去才发现,这宫殿哪里有半分奢华糜烂富丽堂皇?连她的凤銮宫都比不上。不过胜在清雅精致,令人一走进去便觉得毫无拘束,悠闲而清净。
看来他对这个女人还真是用心。
肖含芳按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穿过重重帘幕,帷幔低垂,隐约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坐在榻上,低着头,发丝倾泻而下,在那天华碧上洒落斑驳的光晕。
晨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她静谧的容颜绝美而安详,有一种深邃的美。
肖含芳脚步一顿,她不是第一次见凤君华。四年前姜太后生辰之时,她见过这个女人的风华绝代,知道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这女子更甚的容颜。
那年她穿着流云锻,满殿娇媚,不低她一分芳华。
今日,她又穿着天华碧,依旧那般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肖含芳有些恍惚。
这个女子,当真有让男人疯狂的资本。
“既然来了,何必站在门口?”
凤君华知道肖含芳会忍不住来一探究竟。作为一个女人,自己丈夫的心却永远在其他女人身上,谁能忍受?
肖含芳收敛心神,漫步走了过去,面上却带着微微笑意。
“本宫是该称呼你一声,云太子妃呢,还是大安女帝?”
云墨当年为她倾城,沐轻寒又为她倾国。
倾国倾城,大抵全天下也只有这个女人能真正当得起这四个字吧。
凤君华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淡淡上扬。
女人的嫉妒,果然永远无法掩饰。
明月殇将她带回来,其中意味不言而喻。肖含芳若是聪明,就该装聋作哑,或许明月殇还不会厌恶她。
只是陷入情爱之中的女人,向来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凤君华要的就是她失去理智,她嫉妒才好,她嫉妒,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