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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眼前光芒袭来,有人一跃而进。
“青鸾。”
颜诺闷哼一声,抱着凤君华的那只手微微一松,另外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师弟。”
另外一个身影闪过,接过颜诺,对着凤君华身侧的方向一掌打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两掌相击,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响起,四周震动开始加大,凤君华已经感受到身后玉佛山在慢慢倾塌。
“走。”
身侧熟悉的声音响起,然后带着她于这一方天翻地覆的震动中纵身飞了出去。
由于惯性,两人又横向而出,一跃出去就摔倒在地,在地上滚落了几圈才堪堪稳了下来。
凤君华趴在一个温热的胸膛上,脑子还有些晕眩,好一会儿才稳住翻涌的气血。
“青鸾,有没有受伤?”
凤君华抬头看着他,他面容温和,眼底有着还未退去的焦虑和隐忧,以及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的疲惫。
她摇摇头,忽然听得一声低低的呻吟,她眸光一震,立即从他身上爬起来。
“颜诺。”
云墨也坐了起来,却一把拉住了她。
“青鸾,别去。”
凤君华身子僵直,目光一寸寸放大。
前方一块山石旁,颜诺靠在明月殇身上,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来,他身下也是一片血迹,将地上原本堆积的雪全都给融化成水,成为了真正的血水。
她身子在颤抖,脸色一寸寸变白。
血…
他浑身都是血。
不,他浑身都在流血。
眼睛、鼻孔、嘴角、耳朵…连手指全身都在流血。
这情景,似曾相识。
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画面,也是这样浑身浴血的场景,只不过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浑身僵硬如石,脑海中那些一直茫然的线索被一根线慢慢串联了起来,化为一个她无法接受的真相。
“他…”她舌头打颤,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
“血誓。”
云墨在她身后冷静而复杂的开口,“若有背叛,必定血尽而亡。”
凤君华浑身寒冷如坠冰窖之中。
血尽而亡…
血尽而亡…
她瞳孔睁大,慢慢汇聚血腥的画面。
犹记得当年在南陵,碧霄宫中,她中情劫,浑身浴血,颜诺抱着她,嘶声裂肺的大喊。
像是尘封的记忆被打开,曾经昏迷之后耳边那些同样被封闭不曾入脑海的一字一句此刻都在脑海里回荡。
隔了三年之久,她真切的感受到彼时他的害怕无助绝望和恐慌。
那一年她险些血尽而亡,如今情景重现,却是他浑身浴血,奄奄一息。
不,不会的…
她惨白着脸,连连摇头,颤抖着说道:“乾坤阴阳大轮盘已经被毁,他怎么还会中血誓?怎么可能?”
云墨忽然闭了闭眼,松开他。
“去吧,去送他最后一程。”
凤君华呆呆的站着,脑海里不断晃过他说的话。
最后一程…
最后一程…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云墨沉吟着,背过身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那年在玉佛山,乾坤阴阳大轮盘碎裂的时候你可还记得那些血魂?那是被施了咒语的血咒,一旦附体无法解除。”他力求声音保持镇定,开口时仍旧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曾替你挡过一个怨气最重的血魂,所以…”
轰然一声,凤君华脑子炸开,许多记忆破土而来,像蔓藤一样在脑海里缠绕不断。
彼时她力竭虚弱,隐约听到身后颜诺闷哼了一声,安全后她看见黑夜下颜诺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白,以及当时云墨有些奇异的表情。
那一晚他们原本可以杀死颜家那些分支族亲,云墨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她至今不明白其意。
原来…
颜诺为了她背叛颜家,彼时中血咒,顷刻即发。倘若救得颜家众人,便证明他一心向着颜家,可以缓解血誓给他带来的反噬之痛。彼时他还不能死,因为他知晓颜家精兵不灭,他不放心。
这两年以来,他只怕日日都在想着如何破这玉佛山衔接得天衣无缝的机关暗道,就等着今夜,全数倾覆。
她恍惚间想起,从去年他离开龙城,似乎已经消失了很久…
原来,这一年他是苦心孤诣研究那些机关么?同时聚集那些颜家精兵。
玉佛山倾塌,颜家覆灭,毁于他一人之手。
数万人白骨堆积,他体内的血咒此刻沸腾而来,凶猛爆发。
所以他才会…
凤君华觉得手脚冰冷,冷到骨子里。
云墨背对着她,轻轻道:“抬头有话要对你说。”
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知晓颜诺将她困在玉佛山脚下的时候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赶来。
他不欠颜诺,但颜诺费尽心机终究是为了她。当年颜诺以一己之身替她挡了那血咒,他自当心怀感激。
作为一个临终之人最后的愿望,他岂能不成全?
凤君华手指颤抖着,仿佛已经失了魂魄,怔怔的站着不动。
对面,颜诺还在不断吐血。明月殇抱着他,眼神微微复杂,不知道是恼恨还是无奈,最后终究化为浅浅的叹息。抬头看着呆立不动的凤君华,眼神如云海翻腾,渐渐归为平静。
“君儿…”
颜诺轻轻的开口了,一出声却是唤凤君华的名字。
凤君华猛然惊醒,刹那间掠了过去,在他面前停了停,然后一把推开明月殇,将颜诺紧紧抱在怀中。
“颜诺…”
她声音沙哑,师徒用凤凰真力救他。
往生之力,对,她还有一次往生之力没有用。
手伸出来,刚要触及他眉心,颜诺却摇摇头。
“没用的。我中的不是血誓,不是血咒,是魂咒。”
凤君华手指一颤,云墨悠然回头,黑夜下他眼神如海底礁石,黑得看不见底。
颜诺在轻轻的咳嗽,嘴角却溢出浅浅笑意来。
“颜…颜家没了,君儿…他们…他们再也伤不了你了…”
凤君华怔怔的坐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眶内渐渐积聚了温热的液体,却始终不肯化作泪珠掉落。
“为…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她声音却极为嘶哑甚至带上了低低的哭腔。
那是一种无法克制的悲凉和压抑的沉痛,嘶鸣如野兽。
明月殇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也没有站起来,此时听见她呜咽的声音,怔了怔,抬头看着她,被她脸上那种莫大的哀痛击中,恍惚间想起了十七年前那个雨夜。
那一年她徒手烧了普济寺,沐轻寒替她顶罪被杖责一百大板。她站在雨中,浑身僵直神情呆滞,眼神里写满了巨大的恐慌和无法抑制的悲凉沉痛。那种莫大的悲哀一直在他脑海重现,折磨了他十多年。
今天,他再次从她脸上见到了同样的痛楚,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绞碎,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颜诺嘴角还在不停的溢出鲜血来,他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是那张已经刻入骨髓的容颜。他庆幸,此刻他还能看清她的脸。只是为什么,她眼中有泪水呢?
他忽然一震,慢慢睁大眼睛看着她,浑身都因为激动而颤抖。
“君…君儿…你…你哭了?”
凤君华死死咬住唇瓣,没有说话,双手紧紧的抱着他。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她颤抖着,不断的重复。忽然又想起当年玉无垠就是这样在她怀中呼吸渐弱,最后死去。
颜诺似乎有些累,他眼睛半阖神情沉静,看向夜空,忽然轻轻道:“是不是已经过了子时了?”
凤君华怔了怔,云墨此时道:“子时刚过。”
颜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凤君华茫然看着他,子时如何了?
颜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轻轻而笑。
“今年没有三十…子时一过,就是大年初一。也是…是我的生辰。”
凤君华一呆,这才想起她至今为止都不知道他的生辰是哪天。
原来是大年初一么?
他又继续说着,“我子时出生,刚好是一年年尾和新年年初的衔接时辰。”他半阖了眼睛,声音浅浅而微弱。
“师父说,那个时辰正好是全年阴气最盛阳气最衰的时候,恰好我出生那年…是…是鬼煞之日…这样的日子,最…最容易招致鬼怪,灵魂虚弱…祖父为了救我性命,在我出生之时就将我送去了九华山。师父…师父将我的魂灵一分为二,遁入异世,只待寻找机遇再将我接回来…”
凤君华咬着唇瓣,没有说话。
颜诺身上还在不断流血,却没有丝毫痛楚,但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不断的逝去,就像三年前在他怀中的她一样。
模模糊糊中,久远的记忆渐渐浮上脑海,那是一段森冷而交易的对话,操控他命运轨迹的对话。
“记着,你本为颜家子孙,理当遵循祖上训诫,不可背叛家族,否则必遭血誓反噬。”
彼时他嗤之以鼻,“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不想再见你的心上人了?”
他顿时心中一跳,抿唇不语。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那老者一身笼在灰衣下,隐约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深沉和阴冷。“我能将你带回来,自然知道你在那个世界的所有经历。不妨告诉你,你的心上人即将遇大劫,命在旦夕。但我可以开启时空之门,将她引入这个世界,她就不会死。”
他不信,他不信那老头儿的言辞,然而在他将自己在那个世界从出生到成长的点点滴滴都说出来的时候,他便不得不信。
“好,我答应你。”
不能让君儿死,他要救她,救她。
“你发誓。”
“发什么誓?”他有些恼,“我颜诺言出必行,答应了你的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