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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儿,你不要自责。任由生老病死,这是天意,谁也改变不了。母后靠着药物吊了这几年,已经是万幸。母后老了,迟早都会有离开的一天。咳咳…”
“母后。”
明月殇赶紧接过方嬷嬷递过来的手帕放到她唇边,皇后咳嗽了两声,手帕上便有樱红点点。
他面色一变,“怎么会这样…”
方嬷嬷已经忍不住哭泣,“殿下,娘娘已经咳血好几个月了,不过娘娘个不想让您担心,所以下令不许告诉你。这些日子,太医开的药量也比从前大。娘娘吃了,还是不见好。太医说,说…”
一番话没有说完,她便捂唇嘤嘤哭了起来。跪在地上的那些丫鬟也低着头,有些已经在小声的抽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已经油尽灯枯,活不长了。
明月殇手指紧紧收紧,声音低低而沙哑。
“药呢?母后喝过药了么?”
方嬷嬷擦了擦眼角,点点头。
“您进宫之前娘娘已经喝过药了,可是…”
皇后打断了她,“方嬷嬷,你带着她们出去,我和殇儿好好说会儿话。”
方嬷嬷脸上难掩伤痛,闻言也只得低低应了声。
“是。”
她转身带着一干丫鬟走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皇后这才握着明月殇的手,嘴角依旧带着几分笑意。
“殇儿,别难过,生死由天,早晚有那么一天的。”她似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暗。
“只是轩儿,至今不知道他在哪儿…”
“母后。”
明月殇握紧了她的手,殷切道:“您放心,儿臣这就让人去寻找五弟,他知道您病重,一定会回来的。”
皇后也知道他只是安慰自己,仍旧笑着点点头。
“好,母后信你。”她又叹息一声,“殇儿,母后大限在即,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弟俩。”
她似乎是看见了自己儿子十分开心,精神也好了不少。
“殇儿,听母后一句劝,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轩儿…轩儿他已经离开,难道你…你还要步轩儿的后尘么?”
“母后,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皇后突然沉下脸,语气不容置疑道:“你今年已经二十八,却还未娶妻纳妾,也未有一子半女。堂堂太子,负一国江山使命,这像什么话?”
明月殇大约也猜到她想说什么了,急急道:“母后…”
皇后坚决的打断他,“我已经和你父皇商量过,这满朝文武,家中待嫁的女儿最适合做太子妃的,便是太傅的小女儿肖含芳。太傅是两朝元老,一生清廉,对南陵忠心耿耿。他的女儿肖含芳也才貌双全,知书达理。无论是出身还是品行,都是太子妃最合适的人选。”
“母后…”
明月殇几次想要打断,皇后却忽然提高了声音。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你也不肯答应我么?”
明月殇声音一滞,面色呈现痛楚之色。他低下头,静静不语。
皇后又长叹一声。
“殇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做到,有些人不是你争取了就能得到。她不属于你,你何苦如此执着?知子莫若母,母后又岂能不知,你一直觉得如果当初天女没有被调换,今日她就是你的太子妃,对吗?殇儿,有些事情说出来很残忍,但母后却不得不点醒你。退一万步来讲,即便当初的天女是她,即便你父皇下令将她赐予你为太子妃,又能如何?你知道她的性格,别说还有一个云墨,便是没有,还有一个玉无垠。你父皇又…”
提起当年之事,皇后有些难以启齿,神色更加灰暗。
“她那般痛恨咱们南陵皇族,就算没有天女调换一事,你以为你能在她心里占几分?当年你无法阻止你父皇对她起了杀心,如今你也无法阻止她嫁给别人。这一生,你注定无法得到她。所以殇儿,醒醒吧,别再执迷不悟了。为了一个心里根本没你的女人,弄得天下大乱战火纷飞,值得吗?身为男儿,身为一国太子,未来储君。扩充疆土心怀天下乃壮志,母后为你骄傲。但若你紧紧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便真的不值得。”
明月殇低着头,眼睫有些颤抖,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皇后向后靠了靠,苍白的面容满是愁绪。
“都说帝王家无情,母后曾万分祈祷你莫要如历代先皇那样,就算拥有了万里江山,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坐拥天下,却终究只是孤家寡人,那才是人世间最痛苦的折磨。若你能娶自己所爱的女子为妻,母后自然为你高兴。可若你爱的人心有所属,你便是费尽心机得到她,又能如何?”
明月殇抿了抿薄唇,脸上有着鲜见的苍白之色。
皇后似乎有些累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无论如何,肖含芳,你必须娶。”
明月殇浑身一震,抬头看着她虚弱的面容,终究是不忍。
“母后,您好好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皇后没睁开眼。
明月殇起身,正准备往外走。这时候方嬷嬷却匆匆而来,脸上有难掩的喜色。
“娘娘,殿下,五皇子回来了。”
明月殇脚步一顿,皇后霍然睁开眼睛。
“你说什么?”
方嬷嬷神色十分激动,抬头的时候眼神里含了泪花。
“娘娘,五皇子回来了,是真的,他真的回来了…”
皇后满面的震惊,眼神里不知道是不可置信还是喜悦亦或者其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着。
“轩儿回来了,轩儿回来了,快…”她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自己坐起来,“他在哪儿,在哪儿?”
明月殇连忙又去扶她坐下来,“母后,您别急,五弟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来见你的。”他回头吩咐道:“五弟现在在哪儿?怎么还不来见母后?”
方嬷嬷激动得连话都说得不明白了,闻言急急道:“五皇子刚去了御书房,皇上让人来传了话,说待会儿五皇子就过来。”
话音刚落,门外立即就响起太监的鸭嗓音。
“五皇子到——”
皇后浑身一震,睁着大大的眼睛,满眼止不住的激动喜悦。
有浅浅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步子沉稳平缓,由此可见并无任何激动心慌。
隔着珠帘帷幔,隐约看清那人一袭淡蓝色衣袍,衣袂飘飞如梦,似踏着云端慢慢飘摇而来。帷幔依次挂起,他一步步走进。然后珠帘被撩起,他走了进来。头上戴了斗笠,一身蓝衣如水,飘逸如云。
皇后激动得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明月殇眼神里浮现点点不知名的光。
他站定,淡定的朝皇后拱了拱手。
“儿臣参见母后。”
“轩儿…”
皇后伸出手,眼神里泪光几乎化为泪珠坠下。
“快过来,过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明月轩上前两步,又低低唤了声。
“母后。”
明月殇却皱着眉头,“五弟,你为何戴着斗笠?”他面色有些沉,“你失踪快三年,如今回来,便是这样来见母后的么?”
皇后此时也发现了不对,“是啊轩儿,你怎么戴着斗笠?你怎么了?这几年你去了哪儿?”
她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声音里止不住的担忧和关切。
明月轩沉吟一会儿,终是慢慢摘下了斗笠。
时间仿佛在皇后和明月殇的眼睛里定格,他们震惊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明月轩却淡定如初。
“母后,儿臣回来了。”
皇后捂着唇,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
南陵宣弘二十五年四月二十,南陵明皇下旨为年近二十八的太子赐婚,新晋太子妃为太傅幺女肖含芳,与五月初八大婚入住东宫。
南陵皇宫开始布置大婚事宜。
而此刻,云墨和凤君华已经回到了帝都。得到明月轩回来的消息,凤君华也有片刻的怔忡和诧异。他消失了快三年,这时突然回来,想必是为了柳皇后吧。同时也终于明白云墨说的明月殇此次回去以后就不会对她再有念想了是什么意思。
明月殇若娶了妻,的确没资格再对她有所求。
这个消息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柳皇后对三个子女十分看重宠爱,死了一个明月清已经让她心神欲碎。如今她自己大限在即,仅剩的两个儿子却还未娶妻生子,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她不得不承认,明月殇纵然千般不是,却是个十足十的孝子。
从前柳皇后让他娶妻,他可以用种种理由搪塞,但如今柳皇后奄奄一息,临终之言,他怎能拂逆?
之所以没有早早让柳皇后病逝让明月殇娶妻断了对她的念想,是因为云墨要把柳皇后之死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想想,如果柳皇后一年前就死了。明月殇会娶妻,然后南陵个举办国丧。第二年,她和云墨大婚的时候,明月殇会开战捣乱,那他们何时才能顺利大婚?
但在三年之期将满的时候再把柳皇后搬出来就大不一样了。
既调走了明月殇,又用婚姻牵制了他。到时候她和云墨大婚的时候,就没人来捣乱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用得实在是妙。
还有一点,明月殇大婚,凰静芙应该会去吧?
她目光幽幽如雾,飘荡着这人间四季风景,爱恨情仇。望向遥远的天际,巍峨深宫,寂静如雪。
明月殇即将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大陆。
凰静芙还在上朝,礼部尚书出列询问南陵明太子大婚之日金凰派谁去道贺,请求女帝示下。
凰静芙坐在金色龙椅上,神色微微呆滞,眼神空茫而遥远,似乎痴了。
半晌没见她开口,礼部尚书不由得唤了声。
“陛下?”
她猛然回神,面上又挂着公式化的笑。
“南陵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