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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俱焚?你拿什么与我玉石俱焚?”她上上下下打量秋明月,眼神鄙夷而轻视。
“你以为凤倾璃那小子真能护你周全?以为做了两天生意就真的能和睿贤皇后争锋?便是我解了你的封印,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莫不是这一个月被那小子的甜言蜜语泡得连脑子都变愚蠢了?竟说出如此天真之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秋明月却丝毫不在意她的讽刺与鄙薄,反倒是淡淡的笑起来。
“燕居夫人名动天下,武艺高强,岂是我这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可比的?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我也没想过与你一争高低。只不过…”
她缓缓抬头,笑意清雅如莲。
“很多事情,并非一定要用武力来解决。您这般心机若海,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岂能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
燕居冷眼看着她,“你应该叫我一声师父。”
秋明月淡淡道:“我未曾对你三跪九叩,何来的师父一说?”
燕居知道她性子倔强,也不和她分辨。
“你年纪小,凤倾璃那小子对你不错,你一时把持不住对他动心也是正常的。”她语气缓和了些,“不过明月,我得警告你,你不可以爱上他。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为她好?她要复国,与自己何干?她和凤氏的仇怨,又和自己何干?便是凤氏先祖夺了这江山又如何?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她凭什么将她的仇恨加注在自己身上?
秋明月又想笑了,然而燕居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眼底似乎还有一丝怜惜和感叹。
“凤家的人,无论是凤倾璃还是凤倾玥,你都不可以爱。”
秋明月这次笑不出来了,燕居从来不说废话。她这样说,定然有一定的原因。
“为什么?”
燕居不答。
“从一开始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让我接近谁我就接近谁。甚至明知道林氏不安好心一次次对我娘下毒手,因为你的顾及,我被迫不得费尽心思和她周旋而不得取她性命。你让我嫁人,我也嫁了。你要我保持清白之躯,我至今未曾让他碰过我半分。两年了,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徒弟。那么,我总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吧?”
她用很平静的语气诉说着,那样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却掩盖不了她多少个夜晚的挣扎和矛盾。多少次,她想一包毒药毒死林玉芳和她的两个女儿。多少次,她想要一走了之。然而不能,她逃不掉,逃不掉那个女人的陷阱。
知道她的身份以后,她便清楚不能任性而为。林玉芳背后是太师府,那是朝中一大势力。如果林玉芳死了,林太师必定要彻查。到时候,必定要牵扯更多。而秋家和林家也必定势如水火。牵扯出那些旧事,林太师定然要受到牵连,少了一个林府的支持,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应对势必要处于劣势。燕居想要看着大昭国皇室内斗,又怎能容许她轻易的杀死林玉芳?与她的亡国家恨比起来,自己那些私怨,更是显得微不足道。
这个道理,她很早就明白。
所以,她一次次的隐忍,一次次的放过林玉芳。到后来,不得不借凤倾璃的手拔出那个女人所有的羽翼。
她知道她自私,她知道她冷血。不止对别人,对自己更狠。
所以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凤倾璃。那个,真心待她,时刻都对她呵护如宝的少年,总是让她心软和心动。她又如何忍心去伤害他?
“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所以才让我去接近他对吧?”
她索性靠在墙壁上,嘴角淡淡讥讽。
“那天在城外小树林里,我见到凤倾玥,事后我就在想一个问题。同样是世子,荣亲王府根本没有实权,反倒是镇南王手中握着兵权,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接近凤倾玥?”她忽然短促的笑了一声,“你怕我爱上他?那天,你也在吧?”
燕居斗笠下的眼神闪过赞赏,“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很聪明。”
她身影一闪,负手而立。
“凤倾玥那小子…”她眯了眯眼,“倒是个人才,这些年,他瞒过了所有人,连我也瞒过了。”她又转过头来,看着秋明月,突然道:“你至今还没见过郑馨怡的尸体吧。”
秋明月猝然抬头,目光如炬,声音近乎尖锐。
“郑馨怡是你的人?”
刹那间心中似有什么铿然碎裂,脑海渐渐清明。短暂的震惊后,她迅速冷静下来。燕居要复国,自然不可能安排自己一颗棋子。这些年孝仁帝打压荣亲王,荣亲王手中根本无实权,若非凤倾璃是云皇后之子,她也不会让自己接近他。而凤倾玥那样的人,谁能接近他而不被他排斥?自然是他所爱之人。
那个时候,京都传言他和郑馨怡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么好的棋子,燕居不好好利用怎么行?
“她没死,对不对?你救了她?”
燕居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有些怪异。
“那小丫头有几分聪明,但是比起你来差远了。”她回过头来,隔着斗笠垂下的黑纱看着秋明月。那眼神似乎清淡,却又如绵密的网落在她身上,让她逃无可逃。
“我倒是想要培养她,只是她一颗心都在一个男人身上,迟早会坏了我的事,我何必这么浪费时间精力?更何况…”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只是隐在黑纱下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
秋明月没时间去猜她的心思,手指慢慢收紧,“她究竟死了没有?”
燕居没说话,只是那黑纱后的眼神似乎变了几分。
“好了,我不想再跟你东拉西扯了。今天让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秋明月懒懒的靠在墙壁上,“你不是只让我做一件事?现在又让我做什么?”
燕居冷冷道:“我让你找宝藏图,你却将它给了凤倾璃,真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罢了,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我再警告你一次,我不管你现在对那小子是什么心思,赶紧的给我断了,否者我不介意亲手取了他的命。”
秋明月讥诮,“反正凤氏所有人都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没有我你一样会杀他,如今又何必多此一举?况且…”她仰头,声音很轻,也很疲惫。
“你让我接近他,不就是希望我帮助他得到皇位么?你知道我在他心中是个什么地位,将来他登基,你控制了我,也就等于控制了半个大昭。不是吗?”
她眼角流露出一丝自嘲跟苦涩,“你还真看得起我。”
“不是我看得起你。”
燕居弹了弹衣灰,好整以暇的坐下来,端起茶杯请呷了一口。
“是那小子的确对你情深意重。”她似乎笑了一下,“老实说,我以前打探过凤倾璃,知道他为人冷漠小心翼翼,对谁都不相信,没想到倒是把你当宝一样宠着。呵呵,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秋明月垂下眼帘。
人人都看得出来凤倾璃对她如何如何好,可是她却一开始就是怀着目的接近他的。
“你要我做什么?”
“查容烨和凤倾玥。”
燕居眼神锋锐,隐着暗芒。
“他们两个不都和凤倾璃很熟吗?你想办法在凤倾璃那儿套出点消息,凤倾玥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还有容烨,他少年成名,却无人知道他的身世来历。药王谷的人虽然不理红尘俗世,但是有这样一个人,总归是我心头大患。”
“你在怀疑什么?”
秋明月淡漠的看着她,眼神平静。
“别想用我控制他们两人,容烨虽然看着风流,实际上冷血无情得很。若是碍着了他的利益,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至于凤倾玥——”她仰头,眼神迷蒙而飘忽。
“他那个人,比容烨更甚。而且清高自负,他是瞧不上我的。”
“丫头,这么颓丧,可不像你。”
燕居不以为然,“你这番失踪,凤倾玥可是跟着来找你的。”
秋明月怔了怔,随意淡淡道:“那又如何?他和我丈夫是堂兄弟,算起来也是一家人,他既然在皇宫,知道我失踪,跟着来找我也不奇怪。”
“呵~”
燕居也不跟她分辨,“你现在说这话倒是坦然,要是去年,只怕你高兴坏了吧。”
秋明月冷冷的看着她,这个女人一生陷入家国仇恨而不可自拔,便是自己私人感情也可以置之不理。从某种角度来讲,自己还是不够她那般决绝冷血,或者这就是区别。这个女人眼里只有复国大业,而自己,终归是心中渴望温暖和人间真情的。生而为人,自然应有七情六欲。
而她——
“我真同情你。”
秋明月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怜悯。
燕居似乎一怔,而后周身泛着冷气。
“不要试图激怒我。我是不会杀你,但是我可以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秋明月嗤笑,“当然了,你有什么不敢的?反正这种事情你又不是没做过,我何所畏惧?说这么多,你也不嫌浪费口水?我听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你—”
燕居微怒,而后又是一叹,语气里竟有着淡淡的萧索。
“丫头,你是否恨我?”
秋明月不看她,只是口气冷硬而漠然。
“如果你被一个人当做棋子般操纵,一辈子做不了自我,你恨吗?”她突然又一笑,笑得妖娆而魅惑,眼神流泻的风情中却也有无尽的冷意和嘲讽。
“不对,你本来就是一颗棋子,被自己心里的恶魔操纵的棋子。”
“或许吧。”
燕居居然没有否认,语气倒是难得的几分感叹。
“我教你武功自然有我的用意,早晚有一天你会用得早。不要对你的婚姻太过留恋,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迟早有一天你的离开这里。别以为复仇大计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比起我,你更应该记得这仇恨和耻辱。”
秋明月目光一缩,“什么意思?”
燕居不会说谎,至少在这些事情上她不会对自己说谎。从一开始,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只是她这番话又是何意?
燕居看向窗边,眼神折射出一丝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