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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逃得了一时, 逃不了一世,老实赎罪!”
廖小蝶满腹怨气,怒火滔天,沙哑大喊:“我没错,赎什么罪?要赎你自己去赎个够,我绝不阻拦!”
其实,此前,她根本没赶过车,只是恐惧之下勇气陡增, 一挣脱捆绑便冲动抓起鞭子抽马,急欲逃避惩罚。
人才两条腿,断断跑不过两匹马的八条腿,一转眼,她就逃远了。
龚益鹏焦头烂额, 束手无策,下意识竭力追赶。
“唉哟!”一名仆妇不慎踏进一水坑,扑通摔倒,疼得龇牙咧嘴,其同伴忙搀扶她。
龚益鹏和车夫继续追赶,车夫经验老到,笃定指出:“她根本不会赶车,胡抽乱打,迟早得栽沟里去!”
果然,远处,两匹马拉着空车,歪歪斜斜地跑,时快时慢。
雨势迅猛,狂风扑面。
莫说人,马也难受。两匹马被雷电所惊,原本不肯跑了,却廖小蝶狂抽狠打,哀鸣着奔跑。
“驾!驾!”
“畜生,跑快点儿!”廖小蝶心如擂鼓,浑身血往头顶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必须逃。
马车颠簸得厉害,她贴靠门框,鞭子越抽越狠。
下一瞬,天空亮起一道闪电,雪亮白光划过昏暗天空,十分刺眼,几乎同时响起雷声,震耳欲聋。
“咴咴~”两匹马受惊,止步,高高扬起前蹄,重重跺地,随即不再听从驱赶,焦躁嘶鸣,一匹往北,另一匹往南,拽得空车左摇右摆。
“啊——”廖小蝶猝不及防,险些摔下车,仓促扶住门框坐稳。她胆战心惊,扭头一看:
龚益鹏带领车夫,紧追不舍,越靠越近。
绝不能被抓!休弃就休弃,当丧夫了,我还年轻,容貌算出众,改嫁不愁找不到好男人。廖小蝶慌乱中作出决定,咬紧牙关,重新抓起鞭子,使劲抽打马匹,“驾!走,走啊!”
“畜生,快跑!”
结果,两匹马发怒了!它们挣扎,狂躁嘶鸣,横冲直撞,忽快忽慢,蓦地一阵疾冲,冲出道路,奔向农田。
廖小蝶害怕了,拼命稳住身体,勒缰并大叫:“吁!吁!”
然而,两匹马压根不听指挥,埋头奔跑,敏捷跨越一条水沟。但马车不会跳,右轮陷入深沟,歪斜摇晃。
电光石火间,廖小蝶没坐稳,被甩下车,掉进水沟,左脸颊被枯枝划破。
旋即,两匹怒马继续拽,“咣当~”巨响,大半辆车陷入水沟,彻底卡住了。
——空车陷入沟渠的瞬间,廖小蝶躲避不及,双腿被压,霎时剧痛,恐惧惨叫。
当龚益鹏和车夫气喘吁吁赶到时,定睛一看:
空车卡沟里了,两匹马挣不脱,逐渐安静。而廖小蝶,仰躺泥泞里,两条腿被车厢压住了,脸部划伤皮开肉绽,血淋淋,正痛苦求助:
“鹏哥,救命,救命啊!”
“我的腿,腿!”语毕,她抬手摸了摸脸,摸到一手血,顿时尖叫:“啊!我、我的脸,是怎么了?”
“镜子,有没有镜子?拿镜子来!”
车夫惊呆了,不知所措。毕竟夫妻一场,龚益鹏不由得落泪,毫不犹豫地跳进水沟,急切催促:“愣着干什么?快救人!”
“哦,是,是。”车夫回神,招呼稍慢的两名仆妇,合力施救。
深夜·郭府
“什么?”
病中的王氏靠坐床头,惊讶问:“两条腿都断了?”
姜玉姝坐在榻前,点点头,“不仅腿断了,脸上还有一道深划伤,十有八/九留疤,毁容了。”
“姓廖的咎由自取!”郭弘轩比划着告知:“听说,她抢车逃跑,却不会赶车,马车栽进沟里时,把她甩下车了,双腿被压断,脸则是被树枝划伤的。”
郭弘磊也坐在榻前,“所以,世兄留在郊外了,一边照顾她,一边挑选庵堂。”
“唉。”王氏心力交瘁,懊悔且自责,内疚表示:“益鹏厚道大度、重情义,小蝶太不懂得惜福,完全辜负了我的期望,早知如此,当年我绝不保媒!可怜益鹏,被我害了。”
事已至此,郭弘磊只能宽慰道:“无需自责,世兄从未埋怨您老人家。”
姜玉姝接腔,“知人知面不知心,事发之前,谁也不知道她竟是那种人。”
“哼,要怪就怪姓廖的,蛇蝎心肠,恩将仇报,简直害人精!”郭弘轩鄙夷恼怒。
姜玉姝庆幸道:“幸亏查出来了,否则,任由她待在咱们家,今后不知还会出什么乱子!”
“苍天有眼,菩萨保佑。”王氏亦庆幸,“她已经遭报应了。”
郭弘磊告知:“至于陈细金和钱老六,我已派人押去府衙,由裴兄亲自审判,安排妥当了的,家里不必操心。”
“好,好。”王氏如释重负。
姜玉姝顺势问:“另外,表姐的那两个丫鬟,萍儿和小梅,以及她们供出的几个人,并未犯下不可饶恕的罪,主要错在于挑唆、协助捣乱、知情不报等等。老夫人认为应该怎么处置她们?”
“你是个有主见的人,看着办。”王氏病得心烦气闷,没精力理家。
姜玉姝早有打算,叹道:“不安分的人,不敢用。但直接撵走的话,她们必定怨恨,把不光彩的丑事宣扬出去,甚至造谣诋毁郭家,不如打发她们去刘庄,种地牧羊,平日有管事管着,应该会老实的。”
“对,就这么办,权当行善积德了。”王氏心不在焉,沉思片刻,严肃说:
“这个宅子,风水不好。”
“才住了多久?接二连三地出事,人心惶惶。当初,你们请的先生,究竟有没有仔细测算过?”王氏环顾四周,忍不住开始疑神疑鬼。
“这……”几个小辈讶异对视。
郭弘磊愣了愣,坦率答:“当时烨儿刚出生,您又带领家人从长平赶来赫钦,全家团聚,急需住所,无暇精挑细选,买这个宅子时,确实仓促了些。”
“唉。”王氏忧心忡忡,忌惮说:“这个地方,住不得了。”
姜玉姝稍一思索,提议道:“因为玉姗的事儿,我父亲深感内疚,回都城之后,特地寄来三千两银子,说是给外孙压惊。我想,买地盖房太慢,索性买个宅子、认真翻修一遍,希望新宅能有新气象,令郭家平安兴旺。”
郭弘哲难得插话,“更重要的是,让母亲安心。”
“对,图个安心!”王氏赞同颔首。
郭弘磊并无异议,叮嘱道:“我明天必须启程回营了,三弟和四弟在家,辛苦辛苦,看过年前能否把这件大事办妥。”
“谈什么‘辛苦’?我们应该做的。”郭弘哲和郭弘轩郑重答应。
翌日·清晨
郭弘磊跪别母亲,其余人送他出门。
府门口,一小队随从牵马等候。郭烨见了,霎时眼睛一亮,兴奋挣扎,朝父亲说:“马!骑马!”
姜玉姝忙抱稳,“别乱动,小心摔!”
郭弘磊捏捏儿子脸颊,“今天没空带你玩儿,下次。”
“啊?”郭烨懵懵懂懂,姜玉姝耐心解释:“娘不是告诉你了吗?你爹爹要回营了,有很多事情要忙,下次有空才能回家,到时再学骑马。”
王巧珍在世时,郭煜自然跟随母亲,自从母亲去世后,他除了黏着祖母,便下意识黏着二婶。此刻,他站在姜玉姝身边,变瘦了,也不爱说笑了,闷闷不乐,仰脸问:“那,二叔什么时候才有空?”
郭弘磊揉了揉侄子脑袋,弯腰答:“说不准,但一有空我就会回来。”
“哦。”郭煜想了想,眼巴巴的,试探问:“前两天得的那套木质兵器,我很喜欢,如果下次您回家、我的功课又有进益的话,能不能奖励一匹马?唉,我向祖母一提,她立刻拒绝了,说是太危险。”
郭弘磊挑眉问:“你害怕危险吗?”
“不怕!”郭煜胸膛一挺。
“好!”
“西北男儿,少有不会骑马的。”郭弘磊威严承诺,“你用功读书,等下次我回来,考考你的学问,果真有进益的话,奖励一匹马驹!不过,此事得瞒着老夫人,悄悄儿地把马驹养大,悄悄儿地学习骑术,明白吗?”
“明白!”郭煜点头如捣蒜,满怀期待,莫名斗志昂扬。
姜玉姝等人忍笑旁观,末了,催促道:“早点启程,一路小心。”
“二哥,多保重!”
“唔。”郭弘磊叮嘱一番,又捏了捏儿子脸颊,上马扬鞭,率领随从远去。
数日后·再度送别
厅内,王氏高坐上首。
“爹爹,”龚宝珠扁扁嘴,泪花闪烁,啜泣问:“娘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能不能不走?”
龚益鹏抱着女儿,依依不舍,强忍离愁与伤感,哄道:“你娘出远门探亲去了,耐心等一等,将来,还、还会有娘的。”
女童听不懂弦外之音,乖巧答:“嗯,珠儿听话。”
“乖孩子!”
龚益鹏把女儿交给奶妈,朝王氏下跪,磕头道:“多谢伯母宽宏谅解!烦请诸位,再关照宝珠一阵子,我会尽快安家立业的。”
“急什么?有些事,急不得。”
王氏虑及自己错保媒,怕龚家埋怨,和蔼说:“起来,快起来。你之前想把女儿带去庸州,我不赞成,到时谁照顾孩子呢?横竖宝珠已经住习惯了,三个孩子十分要好,就让她留下。除非你不放心。”
“哪里?您千万别这样说,小侄惶恐,只是怕给您添麻烦而已。”龚益鹏被郭弘哲搀起,他年轻力壮,却被一连串打击逼得冒白发。
姜玉姝暗感同情,尚未开腔,却听龚益鹏恳切道:“阿哲、轩弟,那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但我即将远赴庸州,还望二位贤弟留意庵堂动静,如果出了事,请及时写信相告。”
“我们会留意的。”兄弟俩谨慎应答。
自此以后,王巧珍逝世,其心腹侍女被调去刘庄,廖小蝶被幽禁庵堂,府里冷清多了,下人背地里议论纷纭。
幸而,郭家迅速张罗买宅一事,姜玉姝责无旁贷,带领管事和两个小叔子,休沐时跑遍全县城,白天挑选,晚上拿着图与王氏商议,忙碌且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