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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呆了呆,眼神有点迷离。过了一会,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你,萧宇。”
我微笑着目送太子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渐行渐远,嗯,这个场面十分恶俗与狗血。
市里的地下世界遭受了这么大的动荡,浪子、鸡蛋和木驴也不想再胡混下去了。浪子喜欢音乐,打算体验一把“北漂一族”的生活,鸡蛋则是计划先进行几个月的徒步旅行,再踏踏实实地找份工作。而木驴他家有家小企业,准备回家子承父业。虽然我已经不再惧怕离别,但还是感到无尽的唏嘘。
明天他们就要出发了,所以今晚我们打算不醉无归。其实今天还是工作日,十二中是要上晚修的,我自然是逃课了,本来金矿也想来的,可是他家里临时有事不能来,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就在我们喝得酒酣耳热的时候,金矿突然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正不知所以呢,金矿拉着我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小鱼,你爸……出事了,在……在市人民医院……抢救呢!”
我听了之后只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袋,疯了似地推开金矿,一把夺过浪子的钥匙,跨上那台小绵羊就狂飙而去。
也不知道究竟冲了多少个红灯,我终于来到了市人民医院门口,车子还没停稳我就直接跳下了车,也不管浪子视若珍宝的爱车被我摔得面目全非。我发狂般地撞进了医院大厅,扑在咨询台上朝值班护士大吼:“萧清池在哪间病房?告诉我!”
“萧宇!”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身一看,居然是齐骏,他身边还站着欧阳绮梦和另一名中年男子。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欧阳绮梦的父亲欧阳志伟是本市的公安局长,在本次黑道大清洗中居功甚伟,自然而然地就被无数穷凶极恶之徒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几个侥幸逃脱搜捕的凶徒筹划着要对欧阳志伟进行报复,他们查出欧阳志伟的独生女儿欧阳绮梦在十二中上学,就埋伏在欧阳绮梦下晚修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打算对欧阳绮梦实施报复。
就在欧阳绮梦遇袭的时候,萧宇的父亲萧清池正好提前放工回家,途径此地。生性懦弱的萧清池这次却十分勇敢,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与歹徒进行殊死搏斗。奈何歹徒个个身强力壮,又人多势众,还持有凶器,不多时萧清池已经身受重伤,但仍然死缠着歹徒不放。
一直有着吃夜宵习惯的齐骏恰好走到了这附近,循着打斗声走过来的他先是报了警,然后毅然加入了战团。最后警察及时赶到,救下了欧阳绮梦、萧清池、齐骏三人,但却被歹徒们逃脱了。欧阳绮梦还好,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没有受到多少实质伤害。齐骏也伤得不重,只是手臂和胸口被浅浅地划了几刀。而萧清池的伤势则十分严重,身中八刀,其中有四刀捅在小腹,血流不止,性命危在旦夕。
萧清池被送到市人民医院之后,欧阳绮梦的父亲欧阳志伟也闻讯而来,当场垫付了手术费。因为萧宇家没装电话,所以齐骏第一时间通知了钱鑫,让他去找萧宇。
我脸色苍白地坐在急救室外,等待着医生出来宣布最后的结果。每一分、每一秒对于现在的我而言都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得令我窒息。浪子、鸡蛋、金矿、木驴他们在我到达后不久也赶了过来,他们和欧阳绮梦、齐骏都尝试过安慰我,但我都表示需要一个人静静。我也是现在才发现,在现实的残酷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曾经,我以为我是恨他的。恨他的懦弱,恨他连母亲留下来的便利店也保不住。我看不惯他的言行,看不惯他成天都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明明是自己吃亏了,偏偏还乐呵呵的像是得了大便宜一样。若不是母亲逝世前曾拉着我的手嘱咐:“好好读书,还有,你爸爸的性子太温和了,你是个男子汉,得好好照顾爸爸。”我恐怕早就气愤得离家出走了。
直到听说他出事的那一刻,从心底里涌上来的那股刻骨铭心的恐慌才诚实地反映出我其实是深爱着他的。在赶来这里的路上,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年他默默地在我的冷眼中照顾我的情景。想着他在我面前总是要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的窘况,我终于放纵了自己的情感,任泪珠在风中飞洒。我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孙亮照顾有加,纯粹就是因为在孙亮身上看见了父亲的影子啊!
坐在急救室外,素来不信鬼神的我也不由得在心中向所有知道的神仙妖怪佛祖菩萨甚至恶魔天使祈求父亲能度过此劫,只要能让父亲度过此劫,无论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愿意!
终于,医生从急救室中走了出来。我恐惧而又充满希冀地看着他,医生沉默了几秒,用冰冷的话语说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患者的家属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我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身体的感觉与心灵一样空洞、乏力、无可依靠。口中传来淡淡的咸腥味,我知道这是因为嘴唇被我咬破了,而我紧握的双拳中,指甲早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
茫然中,我走进了急救室,跪趴在父亲的病床前,颤声道:“爸……”
父亲看见我来了,勉强笑了笑,颤抖着把手放在我的头上,艰难地说:“小……宇,你来啦?”
我泪眼模糊地点点头,胸闷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这次……这次爸爸没给你……给你丢脸吧?咳咳……”父亲说得过于急促,以至于激烈地咳嗽起来。
我连忙抚着父亲的胸口替他顺气:“爸,慢慢来,不要急。”
父亲挥挥手,虚弱地说:“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没多久时间我就要去见你的妈妈了。你从小就很懂事,以后……以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学习是不能放弃的,爸……爸爸虽然没用,但总不能让你替我还债的。很久之前我就买了个高额保险,这……这几年我经常值夜班除了工钱较多以外……也是……也是盼着这么一天,我……我去见你妈妈以后……那笔保险金应该够还债的了……保险单就放在我房间的柜子里,以后……要好好……生……活……”
父亲的手无力地垂落,我泪流满面地扑在他身上,感受着那逐渐消失的体温,痛哭失声……
一周后,我为父亲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我们家所欠下的债务已经用那笔保险金一一偿还了,那几个杀人犯也在欧阳志伟局长下令大力搜捕之后的第三天被缉拿归案,并且迅速审判枪决了。我相信父亲在人间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了,可以在那边好好地跟母亲团聚了。什么?我的学习?我当然不会让这些琐事成为父母的忧虑啦!
一个月后,郊外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湖旁。
我和齐骏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金矿、欧阳绮梦、安琪和莫婷婷正在忙碌地整理着烧烤架什么的。
齐骏眯着眼,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享受着明媚的阳光。忽然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小子,我看你高二的这些经历也太跌宕起伏了,有没有兴趣把它写成一本小说啊?”
我看白痴一样乜了他一眼:“少年小说家?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爱做谁做去,别找我。”
这时,安琪双手合拢作喇叭状:“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帮忙,小心等下罚你们没得吃哦!”
“来啦!”我一边应着,一边站起身来。
起来时,我抬头向上看了看,阳光灿烂。
那年,十七。我的生活似是遭到了海啸的袭击,还好,幸存下来的,有爱,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