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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凳子上,问她:“寒假什么打算?”她茫然地摇摇头,又问他:“你呢?”
他看着什么也没有的山顶说:“外地有两个比赛,你要是没事也去玩玩?”郑宋宋嘻嘻笑:“我怎么能去呀,我去了她不跟我急!”林北皱了下眉,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问:“他对你好么?”她想了半天,摇头道:“以前好,以后就不知道了,他说我长大了,要和我保持距离。”说到这里又叹口气,“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就要保持距离,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以为我心理变态了?”
林北骂她:“笨蛋!”郑宋宋晃悠着脑袋:“我就是太笨了,怎么能这样呢,他是我叔叔呀。”他伸手揪她的头发:“笨蛋,谁叫你什么都不说。”“你不知道。”郑宋宋哀伤地看着地面,“我那些小伎俩根本瞒不过他,这样聪明的人会想不通我为什么搞那些小伎俩?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了……他肯定以为我心理不正常。”
林北撇撇嘴:“不正常就不正常呗,该说的不说你不遗憾啊。”郑宋宋偏头对他笑:“林北你真好,就你不嫌弃我,就你觉得我正常。”林北不在乎地耸耸肩:“那是因为我也不正常。”郑宋宋:“啊……你不会也喜欢你的叔叔吧!”林北:“……”
看看,其实林北正经起来是个十分有头脑的人,当年得过奥数一等奖的人会笨到哪里去。只是他遇到事情,也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时候,当然更多时候他依然是个情商过低的傻小子。比如正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凡沙沙突然气急败坏地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木愣愣地看着人家,连个招呼都不晓得打。反倒是郑宋宋先招呼:“来了啊,坐!”
凡沙沙傲气地昂着头,看了看冷冰冰的石凳子:“脏死了,帮我擦干净先!”于是林北顺手拿手里的东西往凳子上来回抹了两三下,凡沙沙这才心情愉悦地挨着他坐下,等发现林北擦凳子用的是她演讲比赛第一名的奖状时,那无以名状的怒火又噌噌噌地窜上脑门:“林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张奖状花了半年的准备时间?你知不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我让你先帮我收着,你居然、居然用它来擦凳子!”
小伙子的表情有着明显的不耐烦:“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这不用着顺手么!”他展开被石头磨出一个洞的奖状,递给她,“你要,还给你不就行了!”凡沙沙被气得眼泪都蹦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就这么对我!你就这么对我!”他无辜地看着她:“我怎么对你了?我对你不好么,我还帮你擦凳子呢!”
凡沙沙跳着脚闹:“谁要你擦了!谁要你擦了!”林北也生了气,大声朝她嚷嚷:“我靠!不是你让我擦的么!”
……郑宋宋有时候很佩服凡沙沙的心脏,要多么强健的一颗心才能承受住林北时不时给予的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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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郑宋宋不断走神,她手里握着勺子,往嘴里送汤的时候不停地察看郑杨的脸色,好几次都把勺子戳进郑达明的米饭里,看得郑达明心惊肉跳。周鸣惠夹了菜放进她碗里:“囡囡最近怎么又闷闷不乐的?”
是呀,她的心情也学会了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的状态都快把她弄出神经病了。郑达明贼笑着看了看她:“我们全家下个月去非洲旅游怎么样?”郑宋宋立马来了精神,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郑达明:“真的吗?”旅行是不是意味着有更多私下接触的机会?郑达明见她开心,他也开心:“是的呀!带你去肯尼亚看长颈鹿、毛里求斯晒太阳,还有大猩猩和土著人!”
连宋如和周鸣惠都感兴趣地积极参与讨论,一直一丝不苟认真吃饭的郑杨,忽然搁下筷子,说:“年期事务所会一直忙,我就不去了。”说完就准备站起来,郑达明看着他点了点头:“不要总是忙工作,你也该交个女朋友了,姜雨声明里暗里向我多次打听你的意思,我觉得姜维那孩子不错,你要不要和她交往看看?”
他已经完全站起来,说:“我考虑考虑。”郑宋宋捏在手的勺子把儿,咚地一声落进菜汤里,却见宋如一边手忙脚乱地捞勺子一边说:“这孩子终于开窍了,以前提起这事情,他总是拒绝呢。”
郑宋宋吃不下饭了,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又回房间呆坐了半小时。等到家里人都出门前往郑家老宅看望郑达峰时,她终于迈着步子走进书房。
他在台灯下看书,一如以前的每个晚上。梨花木椅的影子歪斜着躺在地板,和他的身影融为一体,靠墙的书柜放满各种书籍,敞开的一扇门被窗户外灌进来的风吹得左右摇晃,噼啪噼啪地一下又一下。
他闲适地翻过一页纸,头也没抬地问:“有事?”
“郑杨。”她叫他,“我要和你谈谈。”
他稍稍愣住,再抬头看她时已经笑容淡静:“越来越没大没小!虽然你长大了,但是别忘记到八十岁我也是你叔叔。”
“我不想你当我叔叔。”她穿着白袜子站在地板上,纤细得像个精灵,“我盼着长大,就怕跟不上你的脚步,现在我又不想长大,怕的是你和我拉开距离。我为了你化妆穿高跟鞋扮成熟,你却选择魏果那样的人做女朋友,我又为了你扔掉睫毛膏和口红,你现在又要考虑和姜维谈恋爱。虽然我笨,不明白为什么总是错过,但是你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我的心思,就算你猜不到我也要说。我喜欢你,郑杨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第十八章
风好像更大了些,敞开的一扇书柜门来回噼啪作响,雨点子迅猛密集地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节奏合着暴风雨的清凉,阵阵敲打在他心上。她的荷叶裙边在风里轻舞飞扬,花了他的视线,掀起深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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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老宅是幢旧洋房,红木格子窗的墙壁上长满爬山虎,翠绿得似乎能滴出水来。郑老先生专门请来老师教他画画,他虽然年纪小,作起画来却有板有眼,水灵的葡萄也能描绘得七八分相像。每每习作时周鸣慧总是捧着碗茶立在书房,他拿着羊毫比划多久她就在一旁站多久。
通常都在书桌前干站一上午,到厨房老妈子过来请饭时,他连手也顾不上洗就往餐室奔,周鸣慧此刻总会无奈地皱眉头,拖着他洗完手再回来,餐桌上的座位依然空着。他兴致盎然地朝那盘响油鳝糊伸筷子,却换来周鸣慧敲在手臂上的筷子头,她训他:“没规矩!”
空着肚子一直等郑达亮轻轻松松把整盘新菜式扫进肚时,四岁的郑杨在那一刻才意识到,他和这个家的两个哥哥是不同的。郑老先生经常不在家,一回来就会抱着他夸:“我们郑家都是粗人,现在可算出了这么个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小孩子哪里晓得文武之分,大人安排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能说郑杨脑子空有天赋,什么都有模有样的学,什么都学得好。
尽管他这般努力,仍旧无法填补上与两个哥哥间的距离,他一度以为年纪差距大是主要原因,却于某个下雪的冬夜才知道身份血缘早已注定生来的格格不入。他在逼仄的楼梯口看见郑达峰指着周鸣慧的鼻子骂:“□!别以为有了我爸撑腰就可以在这个家为所欲为,要不是我妈死了你哪有今天!你和我一样大小,却傍着我爸这般年纪大的人,图的不就是钱!”
此后的郑杨愈渐懂事,他学会纯正流利的美式英语,他喜爱独自登山滑雪,他仍然画画,连市政厅也挂着他的劲松青柏。只是,他也越来越沉默,沉默地看书学习,沉默地忍让郑达峰两兄弟的挖苦,郑达亮在不得已的场合打着趣说他是拖油瓶,纵使带着玩味的笑容,他也看得清他玩笑背后发泄出的痛快。即便是这样,他仍然只是淡淡地笑着,不附和也不反驳。
郑老先生去世的第二天,郑达峰夫妇将他们赶走,周鸣慧牵着八岁的郑杨,站在长满爬山虎的墙角下,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当夜暴雨,雷鸣电闪中周鸣慧晕倒在马路中央,他的双手垫在她身下,试图将她扶起来,可虽然他也是个男人,却到底只有八岁,撼动不了昏迷不醒的大人。飞驰的汽车如箭一般从身边跑过,没有人停下来看一看这对母子,他用双手感觉到周鸣慧的脸越来越冰,也顾不得风雨里的车速有多快,双腿笔直地站在车前,眼也不眨地硬生生拦截下一辆汽车,在水洼横溢的马路中央跪下,请求车主救她母亲一命。
在四面白墙的医院,当郑达明提着个皮箱,扬了扬捏在手的一大把钞票,笑眯眯地对他说:“不用担心,我们有的是钱!”当宋如放下襁褓中的小婴儿,用毛巾反复擦干他湿透的身体,那一刻的郑杨第一次红了眼睛。自此,读完书刚回来不久的郑达明和两个哥哥大吵一架,他搬出郑宅,带上他们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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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似乎被封上一层冰,堪称完美地和每个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可是这层冰却也渐渐学会融化……郑宋宋一岁的时候会喊他叔叔,含糊不清地奶声奶气,听起来像在吹气“呼呼”,他不习惯小女孩这般热络,每次都不动声色地盯着她。郑宋宋不怕,反而看着他的眼睛笑,肉嘟嘟的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郑宋宋两岁的时候会捏着他的手指头跑步,不想走路就抱着他的腿撒赖,她还会从衣兜兜里掏棒棒糖让他剥,当他把糖剥好时,她却摇拨着脑袋,就着他的手把糖塞进他嘴里,看着他吃她就认真地笑。
四岁时她上幼儿园,十二岁的他每天下午接她回家,郑宋宋穿着漂亮的小裙子,领口下方别着一朵小红花,她把它取下来别在他的衣角,拍了两拍认真地说:“四叔,你今天真乖,这朵小红花就奖励给你了!”他笑了笑,剥开一块巧克力塞进她嘴里,她砸吧着嘴吃得香,笑眯眯地看着他:“真甜!”他没有吃巧克力,却无端也觉得真甜。那年夏天他买了两盒子的巧克力,攒了半抽屉的小红花。
她六岁时他上初二,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