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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看见没,那就是我给你挑的弟妹。”
祖母做六十五岁大寿,堂弟将他拉到湖边,指着远处嬉笑的一个美貌姑娘道。
脑海里浮现上辈子第一次见到大姑娘陆明玉的情形,楚行烦躁地捏了捏额头。堂弟与他亲如胞弟,有什么心事都会跟他说,所以楚行很清楚,堂弟是真的喜欢陆明玉,喜欢到陆明玉过生辰,堂弟亲手做了一个竹编鸟笼,又去山里猎了许多羽毛艳丽的雀鸟,最后挑出最好看的一只,送礼之前,堂弟还拎着鸟笼到他跟前炫耀,实则变相劝他赶紧成亲。
一边是堂弟对陆明玉的诚心,一边是陆明玉受到的委屈。
不帮堂弟,楚行深感惋惜,帮了堂弟,又愧对陆明玉。如陆明玉那样娇憨灵动的姑娘,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珍惜宠爱,一点点委屈都不该给她。堂弟没有碰过董月儿,尚有一丝挽回的可能,现在虽然堂弟不要董月儿了,但宅子买了丫鬟仆人伺候着,跟堂弟的外室有何区别?
楚行甚至不能保证,将来哪天堂弟经过鄂州,会不会再去看看董月儿。
罢了,一切随缘吧,如果陆明玉伤透心不肯再嫁堂弟,堂弟再喜欢也不能强迫人家。
闭上眼睛,楚行心平气和地睡了。
毕竟,那是堂弟的姻缘,与他没有太大关系。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楚行刚刚换好衣服,楚随就来了。
“大哥,你知道阿暖为何生气是不是?”楚行神清气爽,楚随却是一晚辗转难眠,一直在琢磨陆嵘的那一巴掌,还有陆明玉冷冰冰的小脸,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陆明玉也对他拳打脚踢的,哭着说再也不理他。这事处处诡异,楚随觉得,如果不弄清楚,他永远都无法释怀。
“不知。”楚行坐到椅子上,还是那句话。
这是堂弟与陆明玉的感情。事,是陆明玉今生最大的秘密,如果陆明玉想告诉堂弟真相,她早晚会说,但倘若陆明玉无法原谅堂弟,决定改嫁,那他现在说出来,一旦堂弟借此纠。缠陆明玉,逼得陆明玉因为“一女不事二夫”不得不委屈自己嫁过来,便是他的罪过了。
总之他没有资格泄。密。
楚随不信,坐在兄长旁边,凤眼紧紧盯着他,“那你昨晚为何发那么大脾气?”
楚行冷眼看他,“我气你假借游学之名,实则在外沾花惹草,二弟你说实话,除了董月儿,还有没有旁人?”
提到董月儿,楚随心虚又冤枉,无精打采地靠到椅背上,“一个都够我后悔的了,哪里还有第二个。大哥你信我,真就糊涂了那一回,我在家一直循规蹈矩,何时胡闹过?当时她衣服湿透了,死搅蛮缠扑过来,我……”
“闭嘴,我不想听。”楚行垂着眼帘,面色阴沉。
楚随乖乖闭嘴,懒洋洋靠着椅背待了会儿,最后一次求问兄长,“大哥,你真不知道?”
楚行颔首,看看堂弟,沉声道:“这件事,虽然陆三爷下手重了些,终究是你德行有亏在先,你也别记恨陆三爷,好好自思已过,下次别再犯了。不然事情传出去,将来谁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嫁女儿?
楚随心中一动,下意识摸摸自己挨打的右脸,再想想陆明玉瞪他时酷似大姑娘的绝情模样,以及陆明玉偷偷送他的香囊,楚随纳罕地眨眨眼睛,虽然不太信,还是结结巴巴地问兄长,“大哥,你说,有没有可能,阿暖其实喜欢我?七八岁的小丫头,大概知道喜欢人了?”
这样就能解释为何他与董月儿在一起,陆明玉要生气了,即便有点牵强。
背后议论女子心意非君子所为,哪怕是事实,楚行也不能附和堂弟的“胡思乱想”,正色斥道:“她才九岁,你胡说什么?”
楚随也就是随口说说,见兄长当真了,表情那么严肃,楚随连忙转移话题。
楚行有事要走,临行前想起什么,肃容问道:“那个董姑娘,知道你的身份吗?”
“她只知道我的字。”楚随闷闷地答。那晚董月儿一直哭,他刚得了人,对董月儿有些怜惜,不免说了些软话哄她,董月儿问他的名字,楚随留个心眼,只说了字,然后董月儿就开始喊他时谦哥哥了。
明白兄长顾虑什么,楚随继续道:“大哥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绝不会叫她来京城捣乱。”
“这种事,要断就断个干净,你仔细想想,有没有纰漏。”楚行冷声提醒他。
楚随再三保证没事,楚行勉强信了。
接下来,兄弟俩各行其是,楚行公务在身,早出晚归,楚随一边出门会友,一边静心读书,准备日后的秋闱春闱。国公府安宁如旧,有楚行请的名医调理,老国公爷也平安熬过了寒冬腊月,然而就在楚行松了口气时,三月初一个早上,老国公爷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曾经戎马半生的老国公爷,安安静静地走了。
大齐重孝,外放当官的楚二老爷与楚行都暂停官职,回家丁忧。老国公爷发丧不久,明惠帝下旨,命楚国公府大房长孙楚行,袭承爵位。而就在楚家静心替逝去的老国公爷守孝时,千里之外的岳阳城中,萧氏再诞麟儿,按照“嘉”字辈取名陆嘉年,小名年哥儿。
~
两年后。
金秋十月,杭州城里处处桂花飘香,其中当属满陇桂花最负盛名,游人如织。绿荫如盖的山道上,随处可见大户人家的夫人领着子女慢步赏景,妙龄姑娘们头戴帷帽,身穿彩裙,时而驻足观花,时而追打嬉戏,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飞走,在清幽的山谷里婉转回荡。
“姐姐,姐姐,你慢点走!”
山谷风景最秀丽处,忽然转过来几道身影,领头的姑娘穿着一条白底绣淡绿兰花的长裙,秋风吹拂,她脚步轻盈,衣裙偶尔贴身,勾勒出豆蔻少。女纤细窈窕的身段。在她身后,一个穿宝蓝小锦袍的男娃张着双手颠颠地跑,白嫩嫩的脸蛋跑一步颤一下,要姐姐等他。
陆明玉轻笑,转身,单膝蹲下去,等弟弟跑过来。
三岁的年哥儿一看姐姐停下来了,笑得眼睛变成了两弯新月,小短腿迈得更快,开心地扑到了姐姐怀里。陆明玉哄过一个淘气的弟弟了,对这种程度的冲击力早有准备,稳稳接住弟弟,双臂用力,抱着男娃站了起来。
“姐姐,这枝香。”年哥儿手里握着一枝桂花,高高举起来,献宝似的给姐姐看。只是男娃举桂花枝时没有注意,枝头刚好顶住陆明玉面前的帽纱,随着他的动作,转眼间就把帽纱挑到高处,露出陆明玉白皙明丽的脸庞。
姐弟俩斜对面,一华服少年正领着随从信步漫游,早在陆明玉姐弟俩转过来时,他便被那少女灵动的身影吸引,不由自主地观望着。此刻意外看到帽纱下的美人颜,华服少年当场僵住,掉了手里的折扇。后面那小厮同样看直了眼睛,却还在木然地往前走,一不留神,“嘭”地撞到了主子。
“啊,少爷你没事吧?”小厮终于回神,战战兢兢地赔罪。
陆明玉听到动静,偏头看来,对上华服少年不加掩饰的惊艳目光,陆明玉抿唇,抱着弟弟转身,飞快放下帽纱。放好了,见父母随后而至,旁边跟着六岁的恒哥儿,陆明玉顿时忘了那点不快,笑着走过去,小声撒娇,“娘,我逛累了,咱们回去吧?”
萧氏扫眼那边的陌生少年,点点头。
陆嵘怕女儿累着,把胖儿子接到怀里,一家五口刚要出发,远处一个小厮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大人,大人快回城吧,京城来圣旨了!”
这道圣旨为何而来,陆嵘早有预料,因此只是云淡风轻一笑,侧头看妻子。
萧氏却欣慰不已。
江南虽美,可女儿明年就十三了,论未来女婿,还是在京城挑好。
☆、第061章
冬日天寒地冻,人怕冷,马走得也慢,加上白昼过短,陆明玉一家十月上旬从杭州城出发,先水路再换马车,腊月初才抵达冀州的永定县,距离京城尚有五日之遥。
将近黄昏,日光惨淡,几辆马车慢慢地停在了驿站前。
因为陆嵘提前派人来打过招呼,驿丞早就把这里最好的院子给收拾了出来,殷勤地请陆家五口入住。棉布的马车车帘再厚实,也有丝丝缕缕的冷风从缝隙吹进来,陆明玉姐弟三个早冻傻了,一下车,便跟着萧氏快步行至后院,急匆匆去烧着地龙、燃着银丝炭的屋里取暖。
“好冷啊。”陆明玉抱着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莲纹海棠式手炉,忍不住轻轻地跺脚,只觉得双脚好像变成了两坨冰块儿,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快去炕上坐着。”萧氏一边解小儿子身上的厚厚斗篷,一边心疼地道。越靠近京城天越冷。
陆明玉搓搓手,脱了鞋子爬到炕上,紧挨着炕头坐好。秋月体贴地递来一床提前温好的锦被,陆明玉接过来便往腿上盖,恒哥儿机灵鬼跑过来,陆明玉就掀开一角让弟弟进来,那边年哥儿看见了,咧着小嘴也要跟姐姐一起盖。
于是陆明玉坐在中间,两边一边坐着一个弟弟,姐仨挤一挤,竟然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娘,这次回家,我再也不要出远门了。”抱着三岁的胖年哥儿当手炉,陆明玉疲惫地朝母亲道。离开京城近四年,一家人先从京城奔赴岳阳,然后沿着长江每隔几个月就要往西换个县城,一直到杭州,陆明玉都记不清自己搬了几次家了。
萧氏点头,挪到女儿跟前道:“嗯,以后咱们就在京城久居了,哪都不去。”
说着话,陆嵘回来了。
萧氏悄悄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丈夫坐过来。
都是一家人,陆嵘没有客气,坐好了,喝口热茶暖和暖和,陆嵘笑着看向女儿,“阿暖,刚刚刘驿丞说,永定县有冬日赛冰嬉的习俗,这次咱们来得巧,赶上了明日的冰嬉,你们想去看吗?就在城北的河面上。”
“爹爹,什么叫冰嬉?”恒哥儿困惑地问,年哥儿也茫然地看着爹爹。
小哥俩都是在南方长大的,别说冰嬉,连真正的大雪都没有见过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