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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阴嫚忽然说道:“也不知我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哥指的是正在驻守边关的扶苏。阴嫚和扶苏是一母所生,故亲近一些。大哥被老爸一脚踹到边境去,等同于发配,而且这辈子都回不来的。阴嫚独自在宫中,周围尽是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估计也十分不好受。想到这里,瑾娘又有些同情阴嫚。
阴嫚却说:“叔宋,你这些日子,怕也是不好过的吧?”
瑾娘一愣:“怎么说?”
阴嫚压低了声音:“高渐离以筑击我父皇,不中,被诛。我倒是很敬佩他这般的勇气,只是生错了时候,也生错了地点。”她脸上的表情倒是比瑾娘还要悲戚了许多:“他击筑甚是能打动人,我听了也感慨不已。荆轲当年的事情,我们秦人都知道,其实心里也是敬佩不已的。只是可惜了,高渐离也是,可惜了……”她说着,仰脸去看黑乎乎的房顶,眼中竟然泛出了些泪光。
“公主……”瑾娘有些担忧地唤了她一声,生怕等一会儿阴嫚就会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把人都引进来,别人还以为她把公主给怎么了呢。
阴嫚说:“我快要嫁人了。其实之前也有个念想,能嫁荆轲、高渐离这样的豪侠之士,远离这宫城。如今这个念想也算是断了。谁让我是秦国的公主呢?”
瑾娘劝慰道:“人各有命,公主还是看开些。王侯之家,多少平民攀还攀不上呢。”
阴嫚说:“叔宋,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和高渐离一同来咸阳的,他对你的态度也很不一般。我可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他便死了。”说到这里,阴嫚也自觉失言。她不再说话,过了会儿,索性就离开了。瑾娘送她出去,又瞥见立在门边的那把胡亥的绢布伞,心里添堵,觉得这玩意儿就跟胡亥一般阴魂不散,简直不能更烦。
这雨一直下到傍晚的时候才算停,风依然是冷的,一阵一阵从敞开的门窗往屋子里吹,撩动起层层帐幔。这天晚上,嬴政却没有召瑾娘去击筑,她的烧尚没有全退,到了晚上被风一吹,更是觉得昏昏沉沉,只想躺在榻上一觉不醒。刻漏的声音从风里传过来,却掩不住走进来的脚步声。瑾娘睁开眼睛瞧着来人,她以为是胡亥又偷偷跑了过来,本打算继续用装死大法,却在看到那人之后一惊,整个人都清醒了:“陛下?”
她坐起身来,急匆匆要跪在地上叩头。嬴政按住她说:“不必。”
他的穿着随意,外面松松垮垮披了件袍服,头发也散着。瑾娘探头看了看他身后,没有人跟从,估计嬴政是心血来潮过来的。
嬴政道:“朕听夏无且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
瑾娘心里又是惶恐又是不安,只得回答:“小病而已,不值得劳烦陛下。”
嬴政挑挑眉毛:“你是说,朕来看你,还是来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候人兮猗
瑾娘惶恐道:“陛下亲自过来,妾身只不胜惶恐,哪敢有怨。”
嬴政也没有多说什么,顺势就在瑾娘的榻上坐下了,伸手去探瑾娘的额头。他的手冷得好像刚用雨水洗过,瑾娘有些不舒服,却什么都没说。
这个男人在烛光下,已经能看出一些衰老的痕迹了。他额头有了皱纹,面颊也开始松弛,而且此时此刻,他阖上了眼睛,手指似无意般顺额头滑下去,勾勒瑾娘面颊的轮廓,竟也让人感觉不到他就是千古一帝秦始皇。
瑾娘知道,此时此刻顺势倒在他怀里是最好不过的,可是她却没有这样做。也许心里有个地方还是藏着高渐离的,也就权做微弱到无用的反抗了。
“你是怎么染病的?”嬴政突然问了一句。
怎么染病的?差点在雨地里被你儿子掐死,又被兜头盖脸泼了一桶凉水,能不生病吗?不发展成肺炎都算是好的。
瑾娘说:“不慎淋了雨。”
嬴政再没说什么,揽着瑾娘让她躺下来,拉上了被子,呼吸声沉重而均匀,扑洒在瑾娘的耳畔。他只是抱着瑾娘,什么都没有做。也许是因为他太累了,也许是有心无力……无论那种可能,对于瑾娘而言,都再好不过了。
她应该恨这个男人的。嬴政拆散了她和高渐离,夺走了她最为宝贵的东西,以不可磨灭的存在,应是挤进了她的生命中去,此时竟然还搂着她睡得这样心安理得。瑾娘伸手往四周摸了摸,还好没有什么匕首一类的物事,不然她真有可能当场捅死嬴政。
瑾娘一直都没有睡着。到了半夜,雨忽然下大了起来,嬴政醒了。瑾娘闭着眼睛装睡,却留意着对方的动静。嬴政小心翼翼地起身,站在榻前,再一看被子乱了,又细心地给瑾娘掖上被子。
蜡烛烧得只剩一少半,歪歪斜斜塌在烛台中。
他踱到窗前,推开窗户,让风雨之声传了进来。瑾娘稍微睁开眼睛,见他就那样站在窗前,背对着她,一动也不动。他的外袍就放在一边,佩剑栓在上面。嬴政为了防止刺客,估计随时随地都带着武器。只要瑾娘稍微坐起身,伸手就能拔出剑,嬴政正出神望着窗外的雨夜,毫无防备……
她的心脏开始狂跳。如果现在杀死了嬴政,赵高和胡亥的势力还没有成大气候,到时候扶苏被召回来称二世,历史也许就完全被改变了。只是,她宋瑾和高渐离,也活不成了。
瑾娘思前想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想痛痛快快了结一切,又想一直等到和高渐离携手归隐。这时,嬴政从窗前转过身来,踱到床角,抚摸瑾娘摆放那里的筑。筑已经旧了,琴弦也不记得换了几次。这张筑是宋瑾父亲送她的,一直陪在瑾娘身边,仿佛沾了她的体温和灵性。嬴政的手指从弦上轻轻划过,如待情人,极尽温存。
然后就这样,嬴政活像游魂一样在瑾娘房中飘来飘去,摸摸这个东西碰碰那个东西,瑾娘都要怀疑起他是不是也被人魂穿了,至于这么好奇么。
正想着,嬴政走到房门处,因为瑾娘白天的时候把所有的帘子帐幔都卷了上去,所以很清楚地能看到嬴政捡起了倚在门口的绢伞,她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秦时人们有个习惯,常在自己的物品上刻下记号,以防被人偷了去。绢布雨伞也算是奢侈品了,胡亥在伞柄上刻了个“胡”字。完了,要是被嬴政发现他儿子的伞在瑾娘这里,她绝对是解释不清的。
光线这么暗,但愿嬴政没有注意到伞柄上的字。瑾娘默默祈求着。
过了会儿,嬴政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吓得瑾娘差点从榻上跳起来。嬴政将伞抛到地上,反身向瑾娘走进来。瑾娘闭紧双眼,努力遏制着全身颤抖的冲动。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不会是过来要杀她的吧……
嬴政却只是捡起丢在榻旁的外袍穿上,然后大步走了出去。窗外风雨渐大,脚步声很快便听不见了,瑾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也罢,就当发汗了。
这件事情之后嬴政并没有过问瑾娘,而且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好,近乎宠爱的地步。倒是差不多有两个月,瑾娘都不见胡亥进宫。少了个熊孩子整天恫吓骚扰,对瑾娘而言,倒算是件好事。
有一日,瑾娘正独自行走在走廊里,忽然有个不甚熟悉的宦官在走廊彼端唤住她,神神秘秘地塞给瑾娘一件用白布包裹着的东西,千叮咛万嘱咐,她看完这样东西后,立刻便毁掉。
瑾娘到无人处打开白布一看,哑然失笑。里面是枚竹简,一寸宽,两寸来长,不知用什么染料在上面写道: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想必是胡亥相思难耐,给她送来这等不伦不类的书信吧。字迹非是用刀笔刻画,一看就是用手指头蘸着茜草之类的所写,这样的字迹能够被擦掉,也好毁灭证据。
瑾娘将上面的字擦干净后,看着那片竹简,心念一动。她也不知道怎么想出这么损的主意,大概是一直都对嬴政胡亥父子俩怀着一种报复的心理。她没有能够改变历史的自信,却因为不甘命运如此,总想要恶作剧一下。
她到乐府中,借口记谱,要来了刀笔,在那片竹简上刻下了四个字:灭秦者胡。
虽然前世古静也写不出来几个小篆,不过穿越到秦朝也有三年,见多了,这四个字还是能写出来的。她想,秦朝受过教育的基本都是贵族,女子识字的更少,肯定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写了这片竹简。嬴政每天晚上伏案批改奏章,都是一大堆一大堆的竹简,甚至要两名力士抬进来,在御案旁边,堆得跟小山一样。
瑾娘现在深得嬴政信任,可以在案边击筑。她只要逮到个机会将这片竹简混入一堆奏折中,就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举动完全是心血来潮,更深层次的缘由她倒从来没有想过。
当天晚上,瑾娘确实这样干了。趁着一曲间隙,她把竹简塞入了离她最近的那堆奏折山中,藏在一卷竹简中,根本看不出来。因为干这种事的性质实在有点类似于论坛上最恶心的贴子之一“不回帖者三天之内倒大霉”,她的手紧张得直哆嗦,连曲子都弹得怪腔怪调,一连错了好几个音。
“还不舒服吗?”嬴政抬起头看她,“别弹了,过来,坐到朕身边。”
座旁马上有宦官迈出一步道:“陛下,如此不妥。”
嬴政抬头看了那宦官一眼,他马上闭了嘴。于是瑾娘乖乖走上阶去,跪坐在嬴政的旁边。御案上悬着好几只灯烛,火光明亮,将嬴政的脸抹上一层暖色,看起来倒有些温馨的味道。
她又低头看着嬴政在认真地批改奏折。有时候他的唇角牵出一丝微笑,但这笑容转瞬即逝,又变成平静无澜的笑容;有时候有现出不耐烦甚至于烦躁的神色,在竹简上用刀笔用力划了几道,掷到一旁。瑾娘刚开始还矜持地低眉垂目,努力地学习斗鸡眼,将目光聚焦在自己的鼻子尖上;后来看嬴政专心致志地处理国事,索性就着灯火打量起他来。
瑾娘离秦始皇这样近。原来他也是个凡人,暴躁、迷信、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