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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女乐师-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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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秦是高渐离一意孤行,她应当去恨高渐离,可是她恨不起来。
  瑾娘回到燕宫的第三天一大早,被公孙沐给拖了起来。公孙沐絮絮抱怨着燕宫中别人都不肯做事,光把苦差事交给她,一边打来水,那着布巾濯湿了,往瑾娘脸上乱抹。
  “何事?”她也懒得睁眼,索性就任由公孙沐折腾。
  “有人要见你,车就停在燕宫之外,想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公孙沐为瑾娘擦了脸,又拿起篦子去梳她乱蓬蓬的头发,“我说你这进了趟宫,倒是惹来了不少的事。”
  瑾娘苦笑:“我也不想这样。”
  公孙沐叹息了一声:“若人都有选择的余地,谁不愿意称心如意呢?”她为瑾娘将长发梳顺了,本来想要挽个发髻,想了想说:“罢了,如今也不敢称你是夫人,就这样散着头发吧。”
  瑾娘下楼,果然见一驾装饰简陋的马车停在燕宫前的树荫下,周围都用黑色的帐幔罩着,只有马夫站在车下。瑾娘有点慌,转头去问公孙沐:“这是要把我带去哪里?”
  公孙沐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我怎么会知道。你还是上车吧。”
  瑾娘冲着天空默默翻了个白眼,牛皮糖不管甩到哪里都是牛皮糖,甚至可能进化成口香糖不管不顾粘过来,该来的怎么都躲不过。车夫在一旁不住催促,瑾娘别无他法,只得上车。
  胡亥坐在车中,他穿着件黑色的外袍,颈前挂了一串海贝编织的装饰物,没有束冠,见瑾娘上车,也不多理他,只命行车。
  车行一路,两人始终无话。胡亥表情严肃,不去看瑾娘,只盯着车厢中的某一点,甚至连半丝笑容也没有,仿佛与他同车的不是瑾娘,而是一只霸王龙。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车在咸阳城中一处宅院前停下,瑾娘猜测,这大概是胡亥的私宅。
  胡亥下车,她在后面跟随着,从私宅侧门中进去,七绕八绕,拐入了个别院。瑾娘望着胡亥的背影,十二三岁的男孩好像个子蹿起来特别快,胡亥几乎已经与她同样高。也许再过两三年,她就要仰视胡亥了。
  院中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因为时至深秋,叶子已经落尽了。树下摆放着坐席,胡亥入席坐下,示意瑾娘坐到她身边来。
  这时候,胡亥才正眼去看瑾娘,他的唇角带着一丝奇异的笑,让瑾娘心中惴惴不安。她不明白胡亥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度假play吗?那胡亥为什么又是一副瑾娘欠了他钱的德性?
  两人入席坐定后,胡亥才拍了拍手。很快,两名强壮的家丁挟持一披头散发,大呼小叫的女子走进院中。瑾娘猛地坐直身体,睁大了眼睛,这名女子竟然是荷华。
  当时她从胡亥在终南山中的别墅逃出来,也多亏了荷华给蒙嘉传信。虽然证据能被销毁的已经尽数被瑾娘所销毁,但荷华这个人证落在胡亥手里,瑾娘恐怕也要倒大霉吧……
  正想着,就听见胡亥那边冷声说道:“主人之前,奴仆吵闹不止,当割舌头。”
  荷华挣脱那两名家丁,扑倒在地上,连连叩头,带着哭腔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荷华不是故意要放走夫人的,荷华也有难处,公子饶过荷华吧!”她几下头磕下去,额头马上就见了血,糊了一脸,看起来煞是恐怖。
  胡亥面不改色,只对荷华身后的家丁皱眉,家丁马上将荷华从背后拎起来,一人解下腰间束着的带子勒住荷华的脖子,迫使她眼球突出,舌头伸出来,另一人拔出短刀……瑾娘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一声不似人所发出的短促尖叫声让瑾娘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
  她撇过头去,却感觉有人走到她跟前,伸手扳过她的脸。这人的手很凉,瑾娘睁开眼睛,看到胡亥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目光中闪烁着残忍。
  “你害怕什么?宋瑾。”他这样问着。
  瑾娘的目光错过胡亥,见荷华瘫在地上,头发遮挡住了脸,只四肢在轻微抽搐,不知还能活多久,梧桐树下满都是血。
  “殿下……”她张口,欲言又止。胡亥矮下身体吻住了她,毫无技巧可言的吻,甚至只是单纯的啃咬,令人生厌。亲吻的间隙,胡亥说道:“这个人私通外人,当断其手足。”
  瑾娘吓了一跳,以为胡亥是在说自己,但随后家丁就举剑斩下了荷华的手足。血腥味中人欲呕,瑾娘不断躲闪着胡亥的吻,树下浑身是血的荷华却总蹿入她的视线来。瑾娘整个身体几乎都要向后翻倒过去;她想要呕吐,却连干呕都呕不出来。
  胡亥抓住了她的头发,瑾娘能清楚地能看到他的表情,他脸上那般比哭能难看的笑容。他头也不回地对着两名家丁下令:“这等废人,留着头有何用?把她的头砍下来,给她家人送过去。”
  这场残杀发生得竟然如此之快,瑾娘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荷华已经化为倒落尘土的血肉。胡亥杀荷华,无非是因为荷华给瑾娘传信,但是选择在瑾娘面前这样做,却实在耐人寻味。
  梧桐树静默地立在院中,胡亥手中仍然紧紧攥着瑾娘的长发,头皮疼得几乎要溢出泪来。然而瑾娘却笑了,只是笑容并不比胡亥的笑容好看:“殿下是想要吓我,还是要杀我?”
  胡亥凑到瑾娘耳边,轻声问:“你想要怎样呢?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除了我父皇,我叫你怎样就要怎样……否则,荷华的下场,你是看到了的。”
  瑾娘说道:“既然如此,殿下何不痛快些,赐我一死。”
  胡亥歪过头打量她,好像在确定瑾娘是否在开玩笑,然后他半转过头去,让家丁将利剑递过来。剑上沾了荷华的血,滴个不停。胡亥夺过剑,架在瑾娘的脖子上。
  剑锋带着血腥气,冰冷地吻着皮肤,瑾娘觉得很不舒服,有点害怕。但是当她想到高渐离的时候,忽然又多了悲壮决绝的勇气。
  “你当真想要死?”胡亥问她。
  “请殿下动手。”她说道。
  “因为高渐离?”胡亥又问。瑾娘感觉到架在脖子上的剑在轻轻地颤抖着。胡亥也在紧张,也许他在害怕。真是奇怪,他可以面不改色地让下人杀死荷华,却在亲自动手时犹豫。
  “是。请殿下成全。”瑾娘重复了一遍。胡亥脸色的肌肉跳了一下,仿佛要挤出笑容,又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他执剑的手扬起来,然而却没有砍到瑾娘的脖子上,而是抛到了一边,剑锋没于土壤,血珠顺着剑刃滑落,深埋入土。
  胡亥咬牙切齿地掐着瑾娘的肩膀,两个人一同倒在坐席上,胡亥死死地压住她,双手的虎口卡住她的脖子,就像是孩童打架一般:“如果我告诉你,高渐离没有死呢?你还想死吗?告诉我,宋瑾,你还想死吗?”
  瑾娘皱紧了眉,胡亥的手劲很大,她喘不过气来,迟钝的脑子却始终在转着一句话……高渐离没有死,高渐离没有死……
  怎么可能,高渐离是刺客,他要是都能活,那荆轲肯定也活着了的。瑾娘费力地说:“他死了……”
  胡亥笑了,带着讥诮讽刺意味的笑容,他低下头,吻着瑾娘的耳垂,轻声说:“姐姐,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可以让你见他。我说过,我是公子,我可以做到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只要你让我高兴了,我就让你见他。”
  瑾娘仰躺在席上,只要避开胡亥的脸,就能看到梧桐树黑色的树枝。高渐离未死,怎么可能?就算胡亥和赵高有能耐,让他人代高渐离而死,花这么大的功夫,于他们两人而言,毫无好处。
  但是,对于此时处于绝望中的瑾娘而言,这句话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比之阴谋和骗局,她却更愿意去相信胡亥这句话。
  胡亥欣赏着瑾娘的脸色,然后他松开手,稍微支起身体,俯视着瑾娘。
  “我想要见高渐离。”瑾娘看向胡亥。
  这回是胡亥好整以暇地微笑,他颇为轻薄地拧了一下瑾娘的脸:“姐姐,你让我高兴了,我就让你见他一面。他是生是死,只需要我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玉阶空伫

  日头高高地升了起来,照着满庭院狼藉的血迹,阳光带些暖意,却被这个庭院上空的空气给阻隔了一般。瑾娘坐在胡亥身边,嗅着血腥气味,只觉头晕目眩,忍不住想要打哆嗦,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的。
  胡亥残杀荷华,除了杀鸡儆猴,恐怕是有其他的缘由,或许和蒙嘉有关。赵高打的怎样的算盘,连嬴政都不知道,瑾娘怎么可能猜的出。单纯被眼前景象所刺激,瑾娘的心脏砰砰直跳,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一般。瑾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当是为了高渐离,为了一点点的希望,也要冷静。
  “我不信。”瑾娘说,声音发抖,“陛下怎么可能让刺客活下来,就算你是公子,你也办不到。”话至末尾,她忍不住哽咽,脸转向一边,眼泪沾在睫毛上。
  胡亥伸手卡过她的下巴,笑道:“你不信,我就带你去看,去看看高渐离是不是真活着。”
  没等瑾娘说话,他就把瑾娘从席上扯起来,拽着她的手臂往院外走去。鞋踏在浸了血的土上,让瑾娘感觉十分不舒服。早有手脚勤快的下人过来收拾荷华的尸体,这种事情恐怕不是头回发生了。
  胡亥带瑾娘走进一间房中,推开了窗户。窗子正对着一个天井般的小院,当中站着名白衣男子,头发散乱,半仰着脸,好像在张望天空,身边还有数名强壮家仆跟从。因为白衣男子正对着瑾娘,所以瑾娘能看到他颧骨,额角和唇畔的淤伤。
  这般姿态,一如瑾娘初次见到高渐离,他站在酒馆小院中的模样。
  他真的是高渐离……唇角微微下垂,仿佛无力地讽刺,又像是受了委屈般的表情,蒙着阴翳,毫无光彩的眼睛,是任何人都假冒不来的。对于高渐离的这种神态,瑾娘再熟悉不过了;一时间,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高渐离好像有些疲惫,便侧过头对旁边的人微一颔首,那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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