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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女乐师-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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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臂,声音都变了调:“不好啦!阎夫人,不好啦!”他喘了好几口气,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宴席上,乐师行刺陛下!未能得手,被杀啦!”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一点都不虐,下一章也不会虐

☆、薄晚西风

  中秋方过没多久,嬴政在甘泉宫中设简宴以招待丞相李斯,将军王贲等人,席上还有几位他喜爱的公子。因为所谈的事情多少不愿让不相干的人听去,他并未叫许多宦官琴师伺候,阶下之人除了高渐离,也就只近来宠爱的两名楚姬了。
  酒过三巡,君臣相谈甚欢。高渐离奏起楚乐,两名楚姬随琴声翩翩起舞,甚至走上台阶来,在嬴政案前曼舞,双眼流波,煞是动人。一曲之后,高渐离又改奏秦风,筑声激越,听来有如身在战场。武将如王贲、项少龙者,亦受曲声感染,不觉被其吸引。
  李斯说:“陛下虽矐其目,却未损其志。”
  嬴政道:“有志更好。朕就怕他失了志,击筑也索然无味。”在他看来,一个燕国遗民,就算是荆轲旧识,终究也只是名乐师,瞎了眼,又能怎样?
  甜酒入喉,暮色越来越深,点上灯烛后,一切都笼罩了层暧昧朦胧的色彩。女人的衣裙窸窣夹在着环佩叮当,脂粉香气令人眩晕,筑声仿佛是这缭绕华美宫室间的熏香,令人眩晕。嬴政兴致很高,甚至离席走下阶来,凑近高渐离去听他的筑声。
  “今日不知为何,你的筑,声音有些低沉。”嬴政对高渐离说道。
  高渐离在咸阳宫中伺候也有两年多了,嬴政自认为对他的脾气还是了解的。不过是懦弱的贪生怕死之徒,些许有点士人的傲骨,又喜欢音律,这种人不能委以重任,只适合留在身边侍奉。
  “心沉,故声沉。”高渐离回答。他的眼睛看不见嬴政,但是却仿佛是在觅着嬴政的方向,他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容,显得有点古怪。
  李斯离席,跪在案边说道:“陛下,乐人乃是六国之人,恐会伤及陛下,请离他们远些。”
  嬴政不悦,喝道:“退下!”他凑近高渐离。乐师分明是在奏一首楚国小调,调中却又金戈杀伐之意,让他有些好奇。高渐离也似猜透了嬴政的心思,微笑道:“请陛下靠近来听。”
  嬴政又走进了两步,他几乎和高渐离是面对面了,甚至能听得到乐师的呼吸声,连沉闷的筑弦颤动声都掩藏不了的他的呼吸声。嬴政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个什么名堂,正想要开口询问,忽然只见高渐离扔了筑尺,双手搬其筑来,对着嬴政的方向,用力一砸。
  筑未击中,落到地上,哐当一声巨响。这声音让整个宫中霎时间都静默住了,宾客手中的酒樽落下,美酒泼在地上。嬴政反应迅速,连连向后退了数步,筑弦断之声细微,琴板裂开,露出里面黑色的铅块来。
  铅块沉重砸在甘泉宫地板上的声音,让嬴政的心脏都随之震了一下。所有这一切几乎是瞬间便发生了,如匕首划破所有歌舞升平的锦缎,一切戛然而止。座上宾客愕然向阶下看来,那两名楚姬吓得花容失色,惊叫出声,直往嬴政的身边跑过来。
  座中有好几名武将,急忙都跑到阶下来。虽然他们并没有携带武器,但徒手制服高渐离也并无困难之处。大批的禁卫军涌进来,所有的刀锋剑尖都对准高渐离,只待嬴政一声令下,便让他身首异处。
  嬴政喘着气站稳,面容阴骘,打量着被王贲等人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高渐离,他的手臂被拉脱臼了,以一个很不自然的角度被拧在背后,脸疼得扭曲,看起来依然带着笑一般;纵然如此,乐师的面容依旧俊秀,却让嬴政恨不得拿刀将其毁去……这张脸,似乎和几年前血染殿上的荆轲重合,但他只是个乐师而已……为什么就连这样一个瞎眼的乐师也要杀自己?
  六国之人,高渐离是燕国人。他根本就不应该信任六国的遗民!只恨不能将那些心存不满的人尽数杀去,才留得今日这般狼狈。嬴政越想越恨,就像是走路时被石头绊了一跤,虽然没有受伤,心里却恨得直痒痒,只想把那石头化作齑粉。
  两名楚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直往嬴政的怀里躲。嬴政正想把软玉温香搂在怀中,转念又想,她们俩也是六国之人,是楚国的美女。瞬间,柔若无骨的美人也成了沾满毒药的蛇蝎,窥伺着,要取他的性命。嬴政一拂袖,将两名美人都推到一边去,也不管她们的痛呼和委屈的低泣,双眼只紧紧盯着高渐离。
  赵高快步走上前,及时地扶住了嬴政。嬴政靠着赵高,仿佛才堪堪回过神来。他是天命的皇帝,一个刺客同党,瞎眼的乐师想要杀他,何其可笑。他抚平了狼狈后退时被弄皱的衣襟,恢复了冷静沉着地模样。
  “先问清楚,他有没有同党?”
  “陛下,依臣来看,高渐离应当是秉承荆轲之愿,故为此事,想来也没什么同党。不若把他在宫中的几名同乡,无论男女老幼,全杀了就好。”李斯走下台阶,泰然自若地说着。
  赵高把目光朝胡亥瞟过去,这孩子面无表情,他并不打算阻止李斯的决定。说是高渐离在宫中的同乡,其实也就宋瑾一人,如果杀了她,胡亥还可以再用李代桃僵之计,这孩子对那名女乐师的执念不可谓不深。
  高渐离纵声大笑,只是那声音被压在胸腔里,听起来格外沉闷:“赵政,你是独夫,你这天下根本坐不住,不消我杀你——”话没说完,王贲往他头上踢了一脚,高渐离的嘴角流出血来。嬴政见惯了血,此时不觉有些恍惚。
  “同乡……他的同乡在咸阳宫中有哪些人?”嬴政没有去问赵高,而是问另一名主管后宫的宦官。
  那名宦官说:“只有靖夫人一人。依仆看,她是名女子,应当不知此事。而且在几天之前,高渐离每日对靖夫人谩骂不止,想来两人关系并非有多好——”
  嬴政迟疑了片刻,赵高便凑上前对他说:“陛下,此事存疑,您看是否要先弄清楚,高渐离是否有同谋,这些铅块又是哪里来的。”
  嬴政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出神地盯着甘泉宫的房梁,又望向高渐离沾满鲜血和尘土的脸。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朕不杀阿靖,把她贬到燕宫去,现在就把她送过去。朕不想见她。”
  掌管后宫之事的宦官应了一声,嬴政忽然又叫住了他:“高渐离筑中这些铅是从哪里来的?”那宦官说不出话来,额头上汗如雨下。不待嬴政说话,赵高率先发难:“这么大的事情,卿都说不清楚。高渐离一个盲人乐师,怎么可能弄到这么多铅!把与这有关的人全给我抓起来,严刑拷打,问出来为止!”
  胡亥在阶上说道:“何必要问,白费力气,全都杀了!”他的声音尚有些稚气,然而回荡在甘泉宫中,竟也让所有人噤声,觉得脊背发寒,就连另外几名公子,胡亥的哥哥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静默了片刻后,嬴政挥挥手:“按亥儿所说的去做。”
  赵高又问了句:“那高渐离该如何处理?”
  嬴政和赵高个头相当,然而当嬴政看向赵高的时候,却颇有居高临下之感。赵高低头,唯唯诺诺道:“是下臣糊涂,下臣这就去办。”
  他看向胡亥,见对方依然坐在阶上,手按在腰间,轻轻对着他一点头。
  黑色的大鸟掠过宫殿的房顶,不知道是不是乌鸦。黑鸟在甘泉宫的殿顶立了一会儿,似乎被其中传来的动静所惊吓,又飞了起来,直向冀阙那边飞去了。
  消息从甘泉宫那边传过来,口耳相传,越说越离谱:“高渐离在筑中灌了铅,去行刺陛下,被当场肢解在甘泉宫中!”灯火一一点亮,天穹依然是暗色的。
  瑾娘抬头,她只看到几只飞鸟飞过去,飞向咸阳宫之外。天地仿佛都在旋转着,瑾娘站不住,倚在一边的廊柱上。也许是腰带束得太紧,让她喘不过气来。深秋的风很凉,却也夹杂着血腥的气味。
  她不记得是怎样被一群禁卫军抓住,丢到车上,车轮粼粼,不知道驶向哪里去了;她也不记得阎翩翩对她嘱咐了什么,在一片混乱中是否又看到赵高别有深意地笑容。瑾娘只知道,高渐离死了。史记中记载着他最终会死,他确实也死了,瑾娘花了三年,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成全了又一段刺秦悲歌。
  瑾娘不知道车是要开到哪里的,也许就是到一个荒山野岭,然后把她杀死在那里的吧。毕竟她和高渐离关系非同一般,按照秦朝残酷如斯的连坐制,她肯定难逃一死。瑾娘叹口气,眼泪流不出来,冷汗也流不出来,她巴不得自己也能死去,这样好歹就去陪高渐离了,陪着她爱的男人,不枉穿越来了秦朝这样一遭。只愿黄泉之下,琴瑟和鸣。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马车停在燕宫之前,瑾娘被人拖下车的时候,再度见到仲芈那张营养不良的脸,即使在夜色中,也看得十分清楚。果真风水轮流转,一朝回到解放前……瑾娘千算万算,最终还是到了燕宫。                    
作者有话要说:  

☆、梧桐清霜

  在瑾娘听闻高渐离刺秦之始,她便已经有了死志。不可生同衾,但求死同穴,有缘无份,那就期待来世。
  她在燕宫里像行尸走肉般,只琢磨着如何能自杀,轻轻松松了断了性命,去另一个世界与高渐离相会。然而姬荑却看她看得紧,说是有人嘱咐过她,多盯着瑾娘,以防瑾娘一不留神就寻了短见。至于谁这么无聊,就不得而知了。
  只要瑾娘一想到高渐离举起筑扑向嬴政,灌满铅的筑却又颓然坠地,而他血溅甘泉宫中的景象,她就觉得心脏被揪紧了,疼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她不击筑,不梳洗打扮,整日整夜躺在榻上,却始终无法入眠。
  刺秦是高渐离一意孤行,她应当去恨高渐离,可是她恨不起来。
  瑾娘回到燕宫的第三天一大早,被公孙沐给拖了起来。公孙沐絮絮抱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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