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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浔阳提着裙子跨进门槛,抬眸的瞬间却赫然发现,罗皇后的下首居然还稳坐了一个人。
姿容绝艳,仪态高贵,正微垂了眼眸安静的饮茶。
不是别人
正是褚灵韵。
褚浔阳进门褚灵韵自是瞧见了,却是连眼波都未曾动过一点,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手中茶香吸引,只是神色平静的默默喝茶。
“孙女给皇祖母拜年来了,祝皇祖母福寿安康!”褚浔阳目不斜视的上前见礼。
罗予识趣的退到旁边。
罗皇后似是静默了一瞬,然后才冷淡的点点头,“起来吧!赐坐!”
“谢皇祖母!”褚浔阳起身。
罗予款款上前一步,屈膝一福:“给浔阳郡主请安!”
“三小姐免礼!”褚浔阳一笑,目光从她面上略一扫过。
罗予的视线一凝,脑中灵光一闪,只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但是细看之下却又完全的无从追究。
这边罗予犹且愣着,褚浔阳已经微笑转身看看向褚灵韵,道:“安乐堂姐!难怪皇祖母疼爱堂姐,这么大一早您就进宫给皇祖母拜年了?”
褚灵韵正在端坐饮茶,本来如果褚浔阳无视她也就算了,可是她偏偏就专门过来打了招呼,不得已,褚灵韵也只能放下茶碗起身与她屈膝福了一礼,淡淡道:“这种事,自是赶早不赶巧的,皇祖母福泽深厚,我赶着过来多借一借祖母的福气呢!”
罗皇后这里,可不是谁说早来就早来的。
经过上回的事,褚灵韵明明是早该被好面子的罗皇后一脚踢开的,可偏偏她就是将罗皇后的脾气拿捏的精准,以一出委曲求全的苦肉计作秀,未及失宠就先翻身,再次得了罗皇后青眼相看。
这个女人,着实是厉害非常!
“是呢!”褚浔阳心中赞叹,面上却是笑的温婉,道,“堂姐的好日子也近了,得皇祖母的福泽庇佑,日后必当事事顺心,一生受用。”
罗皇后若是真有福气可借,她褚灵韵如今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了。
褚灵韵的面色微微一变,心里竭力压抑许久的情绪几乎就要把持不住瞬间崩盘。
褚浔阳瞧着她的神色却是见好就收,言罢就转身走到旁边的位子坐下。
罗皇后也知道褚浔阳和褚灵韵不对付,方才一番话里冷嘲热讽却也不过女子间的小计较,她也不方便出面偏帮于谁,只是面色略显阴沉了几分。
褚灵韵吃瘪,哪里有白白咽下这口气的道理,转头便对罗皇后笑道:“皇祖母这么早急着召见浔阳堂妹,是有什么要紧事吧?可是需要孙女等人回避的?”
罗皇后的思绪被拉回,带着黄金甲套的手指翘起,慢慢拢着杯中茶叶,过了一会儿才是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浔阳你过年也十五了,再有两个月就该行及笄礼了,你父亲事忙,东宫里又没个正经能管事的,本宫恐着他们疏忽,头前儿叫内务府的人准备了一些物件,你先拿了去,算做祖母给你的笄礼吧!”
罗皇后的话音刚落梁嬷嬷就冲对殿外一招手道:“去把东西捧出来!”
“是!”四名宫婢领命,迈着小碎步快走出去,不多时回转,就每人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红木匣子进来。
匣子打开,里面珠光宝气顿时就晃的满殿生彩。
珠玉琳琅,碎金闪烁,钗环首饰的做工样样精致,一看就是内务府的顶级匠人打造出来的精品。
满满四个匣子!
好大的分量!
褚灵韵的目光不动如山,以一副旁观者的姿态悠然的品着茶,心里却是冷笑不已
这世上哪有白拿的好处?罗皇后此次不惜下了血本的原因她十分清楚,就只等着看褚浔阳倒霉了。
而旁边的罗予却是眼睛都绿了。
她出身自罗国公府的二房,虽然也是嫡出的小姐,可是府中中馈却是把持在罗大夫人手里的,因为罗皇后的身份尊贵,国公府里的好东西她也见的不少,但是这样大手笔的笄礼
可是比头两个月赐给褚灵韵添妆的东西还要翻上一倍的。
当时她和褚灵韵是没法比,可是褚浔阳明明不得罗皇后的喜欢,罗皇后这是疯了不成?
褚灵韵斜睨一眼她眼中不断变化的神采心中鄙夷一笑就默然移开眼睛,继续观察前面褚浔阳的一举一动。
褚浔阳起身谢恩,受宠若惊道:“皇祖母如此厚爱,孙女如何敢当?”
“自家祖孙,不说这些个见外的话!”罗皇后道。
她一抬手,彩月就将她手中茶盏接过去放好。
褚浔阳察言观色,忙是不动声色的小步挪过去。
罗皇后握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你也大了,当是省得些道理事情了,你父亲是疼你,你也要懂事些,遇事多为他想想,替他分忧才是。”
她的话说的委婉。
褚浔阳心知肚明,虽然褚易安已经传了消息回府,可她也只能装作全不知情
总不能明着告诉皇帝和罗皇后他东宫的消息渠道畅通,褚易安的人被困宫中,消息却是早就准确无误的递送回去了吧。
罗皇后见她一脸懵懂无知的表情就略一挥手。
梁嬷嬷带着一众宫人退下,褚灵韵也识趣的放下茶盏起身道:“方才不是说小厨房还给皇祖母炖着补品吗?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罗予是隐隐觉得这事有蹊跷,本想留下,但是褚灵韵都自主请辞,她犹豫了一下,也不很情愿的跟着退了下去。
殿中空旷,很快就只剩褚浔阳和罗皇后两人相对。
褚浔阳四顾一圈,含笑道:“皇祖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单独交代孙女的?”
罗皇后看着她,眼底神色倒是有了几分赞赏之意,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道,“你也大了,祖母也不和你绕弯子了,眼下你见着就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你父亲一个大男人的不通内宅庶务,难以替你打算的周全,眼下祖母这里替你选了一门亲,趁着今儿个得空,便叫你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难为皇祖母还时时记挂着孙女。”褚浔阳垂下眼睛,从罗皇后的角度来看,便觉得她是羞怯腼腆了。
罗皇后心里飞快斟酌的遣词用句,温和笑了笑道:“自家祖孙,不说这样见外的话。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同祖母说实话,你觉得漠北那位五皇子如何?”
说着就恐是褚浔阳会回绝,连忙又道:“本宫也知道漠北地处偏远,你会觉得委屈,我却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漠北老王年迈,眼见着时日无多,头前儿又有密报过来,世子意外亡故,五皇子拓跋淮安如今已经成了承袭下任漠北王位的不二人选。日后他们漠北王庭须得仰仗咱们朝廷的地方还多着呢,有你你皇祖父和父亲在,到了那边,你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撼动,就算是到时拓跋淮安承袭了漠北王位,对你也必定是礼让有加,这一个漠北王妃的名头可不是虚的,名利双收不在话下。”
罗皇后一口气说了许多,褚浔阳却是听到半途就已经神游九霄
漠北王世子意外亡故?
原来如此!
怪不得皇帝会迫不及待一天之内两次对拓跋淮安出手,原来是想趁着漠北王庭动荡的时机趁火打劫呢!
罗皇后见她久久不语,心里便有几分烦躁,勉强定了定神又再好言相劝:“再有那拓跋淮安的样貌人品你都是见过的,样样都是拔尖儿的,其实算起来也就是嫁的远了些,却不知道你这丫头意下如何?”
褚浔阳的思绪回笼,心中已经明了
昨夜延陵君没来得及同她说的应该就是漠北王世子亡故一事,而这样的秘密罗皇后居然知道,那就说明此时召见自己一事并不只是出自她的死心,必定是受了皇帝指使,来试探她的态度的!
先有重礼施压在前,再有形势逼迫在后,四面八方都是眼线
怎么看都没有她拒绝的余地!
褚浔阳始终眉眼低垂,不叫人看到她眼底神色,闻言似是思虑良久,最后便是起身跪地对罗皇后拜下,道:“祖母替我考虑周全,浔阳感激,此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但凭皇祖母做主!”
罗皇后愣了愣。
她是一直做好了这个丫头会拒不从命的准备,不曾想防范半天对方居然顺风山水的应了。
明明是该松一口气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罗皇后心里此时就有些隐隐的不痛快,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挂上慈爱的笑容,亲自搀扶了她的手起身道,“你是个懂事的,也不枉费本宫替你打算了这些!”
褚浔阳微微一笑,态度恭顺。
罗皇后又拉着她的手心不在焉的安抚了两句,眼见着命妇觐见的时辰迫近,褚浔阳就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笑道:“皇祖母当是还有正事要忙,孙女儿就先行告退了。”
罗皇后自己演了半天的戏,脸上皮肉也有些僵硬,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褚浔阳含笑告退,梁嬷嬷见了,马上就招呼宫女进去帮忙捧了那四个匣子出来。
褚浔阳目不斜视往外走
白送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但愿随后皇后娘娘不要悔不当初才好!
这边她人刚一走,那宫殿内室的幔帐后面就脚步轻缓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皂靴厚厚的鞋底踩在地面金砖上,悄然无声。
当先一人怀抱拂尘眉眼细长而熨帖的正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李瑞祥,后面跟着是的他的徒弟乐水。
两人一前一后从内殿出来,李瑞祥也不多言,只就过去对罗皇后庄重的施了一礼。
罗皇后摆摆手,他便就略一颔首告退转身,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梁嬷嬷从殿外进来,罗皇后神色倦怠的靠在旁边小几上揉着鬓角,苦笑道:“嬷嬷,你说今儿个这算是件什么事儿?”
皇帝要她出面探听褚浔阳的口风并且逼这个丫头就范,她已然是做好了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