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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诗敏睁开双眼,抬起头来,但随即被面前一张冷峻的脸孔给吓到!杜仲德正用一对深邃黯黑的眸子在瞪她。
“喝咖啡可以提神。”杜仲德说完,丢下发楞的杨诗敏,回去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什么东西都不加,端起杯子,一口喝掉半杯。
好糗呀!她边看公文边打盹的丑态一定都被他看到了,杨诗敏双颊发烫,不过依然动作斯文地端起咖啡杯,慢慢喝完。
喝完,她还想再要一杯,便端著杯子走到杜仲德旁边。
“可以再续一杯吗?”
杜仲德看她一眼,这回只倒黑咖啡给她自己加。杨诗敏看了看,突然想学杜仲德喝一杯不加料的黑咖啡。
嗯……这咖啡煮得好,人嘴甘香微苦但不酸涩。杨诗敏闭著双眼,舌头在口腔里轻轻扰动,她从来没喝过这么香醇顺口的咖啡。
“还想睡?”杜仲德突然发问。
杨诗敏赶快把含在嘴巴里的咖咖吞下肚,双颊再度染上红晕说:“没有,我只是在享受咖啡。我回去看公文了。”
“想救你家的事业就多用点心。”杜仲德口气严厉。看他的老板赶快回去坐好,然后埋头认真看桌上的公文,他脸上露出旁人难以察觉的笑容。
六点一到,杜仲德就站起来说明天见。她这个可怜的董事长少了军师爷督促,看起公文就没劲了,还是回家陪妈妈,告诉妈妈公司里今天发生的事情。
杨诗敏人才走进客厅,王雪珍就笑著跑到前面欢迎她。“董事长,下班了?”
“别叫我董事长。”杨诗敏笑著拍王雪珍的手,然后低头换鞋。
“不叫你董事长要叫什么?”王建仁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杨诗敏换上拖鞋,笑著走向沙发。陆心怡坐在主位上,杨诗敏先叫一声妈,然后和王雪珍一齐坐下,才回答王建仁说:“叫我诗敏就好。表哥,今天怎么有空来寒舍啊?”
王建仁是王雪珍的男朋友,在银行上班,透过王雪珍推荐,陆心怡就把丽新集团的融资案都转移到他的银行办理,王建仁因而升上襄理,而他也姓王,杨诗敏就叫王建仁表哥。
“先说我的。”王雪珍晃动诗敏的手,抢著说:“我被调到西雅图一年。虽然那里又冷又潮湿,不过一年以后,我就可以回来接经理的位署。”王雪珍野心勃勃说道。
“雪珍,恭喜你了。”杨诗敏诚心祝福她。
“诗敏和雪珍两人个性有如天壤之别,没想到感情却这么好,雪珍有任何事一定都先告诉诗敏。”王建仁笑著跟陆心怡说。
“怎么,你吃醋啦?”王雪珍手叉著腰,笑著问王建仁。
“我哪敢!”王建仁大声笑道,眼睛却悄悄看向杨诗敏,心里回绕著没有被人发现的爱慕情绪。
杨诗敏露出顽皮的表情问王雪珍:“雪珍,你是不是要我替你盯著表哥,要是他有偷走私的行为,马上向你报告?”
“没错!”王雪珍笑了,用力点头。
王建仁向她们抗议:“别开玩笑了,雪珍都准备要当经理了,我当然也要努力工作拼上经理的位置。你们看,我今天就是来跟陆阿姨谈事情的。”
“哦?你要跟我谈什么?”陆心怡本来只是坐在一旁听年轻人谈笑,听王建仁说要跟她谈事情,她换个坐姿,身体往前探。
没有外人,王建仁就直说了。“陆阿姨,总行说如果你同意拿出高雄那块土地当共同担保,那么利息部份我们愿意再降。”
陆心怡含笑看著王建仁,深邃而清亮的双眼里隐藏著一般人看不出来的智慧。她对王建仁说:“那块地是我父母给我的嫁妆,和丽新集团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可是,丽新集团财务吃紧,诗敏应付不来——”陆心怡摇头制止王建仁说下去。
“到时再说。时间不早,我先去休息,你们继续聊。”陆心怡说完站起来,她晃了一下,杨诗敏赶快过去扶住她。
“妈,我扶您上楼。雪珍,你和表哥坐一下。”
王雪珍和王建仁已经站起来了,王雪珍向前说:“不忙。阿姨,诗敏,我今天要回家陪爸妈吃饭,改天再来。”
“嗯,雪珍,那我不送你们了。”杨诗敏向他们点头表示歉意,然后扶著妈妈上楼。
王雪珍转身往屋外走,王建仁跟上王雪珍,怪声怪调地说:“我实在不知道你姨妈心里在想什么。丽新表面好看,其实每个月收入和支出勉强打平,跟本无力偿债,已经是一个烂摊子了还叫诗敏去当董事长,难怪那些股东都赞成。”
“建仁,你说他们为什么答应让诗敏当董事长?”王雪珍蹙眉问道。
“诗敏不是管理的人才,她只会缩短丽新转手易主的时间,外面已有风声,说有人要收购丽新的股份。”
“这……阿姨会不知道吗?”王雪珍一脸担心。她打开小门,王建仁的车子就停在外面。
王建仁打开车门,摇头说:“所以我才说不知道你阿姨心里在想什么,或许提早犯痴呆了。”
“王建仁,不许你骂我阿姨,她也算是提拔你当襄理的恩人。”王雪珍胀红脸警告。
“是表阿姨,又不是你的亲阿姨,你……算了,我是替你表妹担心,弄不好,她会被员工、厂商丢鸡蛋冥纸抗议的。”
一路上,王雪珍话变少了。过去,她一直嫉妒诗敏天生好命,如果诗敏知道命运之神不再眷顾她了,是否仍会像过去一样,保持优雅美丽的风姿来吸引天下男人的目光?
王建仁开著车,脸上露出诡谲的笑意。跟雪珍说这么多,就是要利用她的大嘴巴把这些话说给杨诗敏听,让杨诗敏著急,然后来问他该怎么办。
当然,他会说只有一个方法,资金是企业的活水,回去说动她妈妈把高雄那块地拿出来利用。
勤能补拙,杨诗敏练琴时最常用这句话来砥砺自己,所以家中没事,她又回去办公室把白天看过的公文拿出来研究。
这中间,她还接到雪珍的电话,两人谈了很久。
杜仲德是个天才,被他铅笔写到的地方都是她本来看不懂的重点;这些公文不再成为难懂的天书,她仔细看,慢慢研究,对整个集团的运作方式好像又多了解了一些。
最让她烦恼的是财务报表。连串的赤字,杜仲德竟然还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恐怖的骷髅头。
“我要除掉你这颗骷髅头。”杨诗敏自言自语,找出橡皮擦擦掉这颗触目惊心的骷髅头,一擦再擦,直到她满意为止。
时间过得好快,墙上的挂钟连续敲了十一下。
杨诗敏锁上办公室,和巡视的警卫打声招呼,走了几步,倏地脚尖一旋,往二楼香颂厅的方向走去。
杨诗敏走进香颂厅,服务生并不认识她这位刚上任、年轻又漂亮的董事长,走过来问她是不是在找朋友。
杨诗敏摇摇头。她看到杜仲德站在吧台后面,帅气的甩动酒瓶,然后把调好的鸡尾酒交给坐在他面前的女顾客;杨诗敏便跟服务生说她要坐吧台前面。
杨诗敏往吧台走去时,杜仲德马上中断和顾客的谈话,用他那对教人心颤的黑眸看著杨诗敏坐上高脚椅之后,没等她开口,就放一杯矿泉水在她面前,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和他面前的客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本来有话要问的杨诗敏看他忙著,便无聊地转头审视香颂厅的装潢。中央摆著一台价值百万的钢琴,有一位琴师正在演奏,外行人听起来还——不错的琴声,飘入她这对专业的耳朵里就显得——不堪入耳了。
杨诗敏换个坐姿,顺便偷瞄杜仲德面前那一排各拥不同姿色的女子,她们看杜仲德的眼神有的大胆热情,有的腼腆含蓄,显然杜仲德工作时专注的神情和俊酷的外表让她们著迷了。
杨诗敏静静看著他和她们,心里突然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嫉妒心。坐在吧台最角落的她不甘再被冷落,敲著桌面说她要一杯威士忌苏打。
杜仲德眉锋轻轻挑了一挑,替她调了一杯威士忌苏打,端到她面前放下时低声警告她:
“酒量不好的人,少喝一点。”
“谢谢你画的骷髅头。”杨诗敏拿起杯子敬杜仲德,然后当著他的面大口喝完。“再给我一杯。”
杨诗敏的酒量是不好,一点酒精就会让她心跳加快,双颊发烫泛红,尤其她心情不好时,体内的“水蒸气”还会溢到她的眼眶里。
杏瞳里的水光让杨诗敏看起来楚楚动人,害杜仲德心脏突然揪了一下。
为什么弹得这么难听!
杨诗敏倏然伸手扶著吧台,扭腰用力一转,整个人背向杜仲德,看著摆在香颂厅中央的百万钢琴,和正在蹂躏那台钢琴的琴师。
“杜哥,三号桌要两杯MaiTat,一杯Whisky Sour叫。”服务生把单子交给杜仲德,然后站在一旁等著。
杜仲德剑眉微蹙,看了杨诗敏几秒,然后将视线从杨诗敏身上转移到他手上的工作。
杨诗敏严厉批评她听到的音乐,错乱的指法、轻重音都不对,连拍子都……天!这样的技巧也敢出来卖艺,难怪客人说话的声音会比钢琴声大,她的耳朵快受不了这种虐待了!
幸好,琴声突然中断,弹琴的人有事暂时离开,杨诗敏突然产生一股冲动,她跳下椅子向钢琴走去。
有服务生回头看杜仲德,杜仲德轻轻点头,服务生便没有上前阻止杨诗敏坐上钢琴的椅子。
当杨诗敏的手指碰到琴键时,种种不顺遂的事一下子便被她抛到脑后,她闭上眼睛,陶醉在贝多芬的旋律当中。
流畅的乐音像月光一样,轻柔的覆盖万事万物,香颂厅里突然变得安静异常,因为所有的人都被她和她这首贝多芬的月光曲给吸引了。
杜仲德抬起黝黑的眸子一直看著杨诗敏,她闭著双眼弹奏,脸上紧绷的线条渐渐放松,身体似柔柳,随著音乐轻摆,看起来好美、好高贵。
刚才突然离开的琴师回来了,她是回来看谁这么大胆,竟敢偷弹“她的钢琴”,而且令她无法接受的是 弹得比她好!
还有,服务生们没把这个不要脸的人拉下来也不对,他们都知道她爸爸范大同是这里的经理,竟然由著外人坐在上面一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