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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火烧尽,他起身点上烛火,影影幢幢的火苗,照映着两人。
从杜少桓的怀里抬头,季筱柔觉得相当困惑,从来不曾在意过的人,却在最意外的 时刻闯进生命,左右自己的未来。
什么才是她内心真正的渴望?‘你爱我什么?’
‘率真、刚直、无邪。’他的语调坚定而温柔,每一句每一字都含着无边的魔力, 直透她的灵魂深处。
他从皮夹里掏出一根黑发,‘你的,那年你撞到河里,我把你捞起来时,黏在我手 上的。’
她什么都没说,其实心里满感动的。区区一根黑发,他居然保存了十五年!这个男 人好可怕。
过往的记忆逐渐涌现脑海,小六那年,他是班上最高最魁梧的男生,老利用午休时 间以恶势力,要胁赵建明他们跟他一起爬墙到校外哈草。
他是恶魔党的首领,她总是这么告诉其他同学,而卜中兴就是打击坏人的救世主。
‘我到巴黎来,不会是你一手促成的呢?’很合理的怀疑不是吗?种种的迹象显示 ,他对卜中兴的所有计画似乎都了如指掌。
‘越来越上轨道了。’收起她的黑发,杜少桓将她从软垫上拉起。‘走,带你去见 一位老朋友。’
‘现在?’三更半夜,屋外一片漆黑,谁会选在这时候拜访?
他莫测高深地抿嘴浅笑。‘有些人特别喜欢在暗地里活动,客随主便,我们也不好 意思多说什么。’
青铁般的天空落下蒙蒙细雨,为小山坡渲染上一层薄薄的如梦似幻的雾气。
杜少桓领着她来到大橡树下等候了约莫五分钟左右,那位他口中的‘老朋友’
终于出现。
‘你确定那王八蛋就住在这里?’
是一男一女,两人穿着御寒的黑色斗蓬遮住头脸,正从山坡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地朝 大别墅的方向潜行。
‘唔,我跟踪了两次,应该错不了,否则也不会十万火急把你叫来。只是不知道季 筱柔在里面有没有查出什么,她说那姓杜的是你们的小学同学。’
这声音季筱柔认出来了,是范可欣。至于那个男的,她想可能是听错了,不会是他 的。
‘哼,同学又怎样,就算是爷爷奶奶,我照办不误。’他说话的口气是既愤且恨。
‘可是,怎会这么巧?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小心点,这边的坡度比较陡,一不小心容易摔下去。’他故意把话岔开。
‘你想姓杜的那家伙会不会发现我们?’
‘不用怕,大不了来个通杀。’完全是一派仇家的口吻。
‘卜中兴,这次你最好不要再搞错,否则我爸绝对饶不了你。’
果然是他!季筱柔心口卜通突跳,若非杜少桓紧握住她的手,她肯定会惊呼出声。
‘我百分之两百肯定,你老爸要捉的军火犯就是他,’卜中兴亲匿地扶住范可欣的 腰,深恐她不慎摔跤了。‘记得了,待会儿只要一查到抢枝刀械等武器,就通知人员支 援,任何人胆敢反抗,一律格杀勿论。’
‘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是法国,可不是台湾。’
‘就因为是在法国才好办事,消灭这帮匪类之后,我们立刻撤离,到时死无对证, 法国警方又能奈我何?’
‘季筱柔呢?不必先通知她撤离?’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她了,谁教她不跟你合作。要是上级追问,就说她被姓杜的收 买了。’
季筱柔闲言,血气立刻上冲脑门。
‘无凭无据,会不会太狠了?她毕竟是你的小学同学。’
‘难道你要留着她,让她回报上级,把找到嫌犯以及嫌犯窝藏地点这些功劳,统统 抢了去?’卜中兴很阴险的说。‘以她这几天的行迳,早已失去担任专案小组人员的资 格,就算回到台湾,我也要禀告上级,给她个共犯的罪名。’
‘何必呢,她到底是冲着你才来帮忙的,那一百万也是……’
‘嘘!’卜中兴急急打断范可欣的话。‘小声点,姓杜那贼头阴狠狡诈,小心他在 附近埋伏了走狗。’
两人边走边又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季筱柔已经听不清楚。
‘我要去把他给杀了。’她两只拳头握得快拧出汁来。
‘杀他容易,但这么一来,属于你该得的那一百万不就泡汤了,而且所有的真相你 还没完全搞清楚呢。’
‘包括你是不是军火犯?’
‘包括你是不是真的爱他。’他浓密的眉毛在寒风细雨中微微挑扬,眼神凝聚在她 脸上,深邃而真切。
‘你不是已经猜到答案了?’真相总是残酷的,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而你呢?你猜到了吗?’杜少桓朝她沉凝地一笑,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是吉力奥署长吗?’
***
杜少桓带着季筱柔抄了一条捷径,赶在卜中兴和范可欣之前回到别墅。
他俩立在二楼阳台上,俯瞰着他们两人鬼鬼祟祟从木桥的另一端蹑足潜行而至。
两株临径低垂的银杏枝桠害卜中兴差点跌到桥底下。
‘妈的!’他低声啐了好几句,与他温文儒雅的形象完全不搭调。
‘小声点,当心被里面的人听到。’范可欣望着落英缤纷的大门连向回廊,讶然道 :“太安静了,你觉不觉得怪怪的?‘
‘三更半夜当然安静。’卜中兴却不以为然。
‘一个背负着十几条人命的军火犯,会这么放心的任人靠近他的住所,而不加以防 范或盘查?’
‘这就是他狂妄自大的地方。相信我,是他准没错。’卜中兴率先走向大门,熟练 的以一只万能锁顺利进入屋内。
‘好暗,’范可欣压着嗓门说:“我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用这个。’卜中兴打开一只袖珍的手电筒,为她照明四周。‘这王八蛋还真会享 受。’
‘别浪费时间看那些,快到每个房间查看。’
两个人像小偷一样东翻西找,忙得天快亮了,却连一只耗子也没发现。
‘现在怎么办?你不是说……’
‘嘘!’卜中兴掏出暗藏在裤腰带上的手枪,怒气盈然地冲上二楼,范可欣正要出 言阻止,已听见他得意的笑声。‘嘿嘿嘿,终于被我找到了,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被他用手抢抵住颈窝的正是杜少桓。
‘拜访老同学,需要选这种天昏地暗,四下无人的时段吗?’杜少桓一脸泰然自若 的样子,让卜中兴更是气愤难当。
‘闭嘴,我才没那闲工夫跟你套文情。’卜中兴咬牙切齿,每一句话都是从鼻孔里 喷出来。‘说再见吧,我会在送你的挽联上写着:英年早逝。’
‘慢着,卜中兴,你这是干什么?’范可欣旋踵奔了上来。‘他是国家的要犯,我 们奉命要捉他回去接受审判,他既然愿意束手就缚,你就不能这样杀了他。’
‘走开,没你的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卜中兴打开手枪保险,拉开枪机, 眼中杀机尽露。
‘公报私仇?’范可欣难以置信地瞪着卜中兴。‘这是你要我们来巴黎找他的主要 目的?卜中兴,你给我说清楚,他是不是那个军火犯?’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他得意的笑脸看起来如青面獠牙,丑陋至极。‘反正等他 死了以后,要给他安多少罪名都随我们高兴。’
‘我都已经在你手上了,何不干脆把你的阴谋一并说出来,让我们听听你有多厉害 、多狡诈、多歹毒。’引诱卜中兴自曝真相,才是杜少桓强忍着不发作不采取行动的主 要因素。
‘想做个明白鬼?’卜中兴面露冷笑。‘没错,这件案子从一开始,就是我一手操 作,要知道详细内容,就去问阎罗王吧。’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在一旁的季筱柔已忍不住要出面制止卜中兴,杜少桓却偷使 眼色要她稍安勿躁。这人,都到了这时候了,他还不怕吗?
‘住手!’这声暴喝连原本老神在在的杜少桓都吓一大跳。
‘陈姿秀?’
‘混帐,’卜中兴一见陈姿秀居然拿枪对着他,立刻大声咆哮。‘谁叫你来的?’
‘是筱柔叫我随时注意可欣的行踪。’
‘你敢跟踪我?’范可欣怒问。
‘笨蛋,’卜中兴怒斥。‘她叫你去吃狗屎,你吃不吃?’
季筱柔注意到他趁挥动手臂时,按下腰间手机一个号码钮。
‘她是头号狐狸精,我当然得接受她的指挥。’陈姿秀满肚子不高兴的问:“你呢 ?你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爱上哪就上哪,你管得着吗?蠢猪,把枪放下!’卜中兴涨红着脸,扯着喉咙 大叫。
‘筱柔,你怎么说?’
季筱柔经陈姿秀一叫,不得不从橱柜后走出来。
卜中兴乍见她冷艳、帅气的装扮,不觉暗吃一惊。这女人变了,虽然一时之间他还 没来得及弄清她究竟哪里不一样,但他直觉的意识到,有许多迷人的因子被放进她的形 貌五官中,连眼神轻浅转瞬都有妩媚的痕迹。
‘为什么找上我?为什么我是狐狸精一号?’她睁睁的瞅着卜中兴,要他把话摊开 来说。
‘因为你智勇双全,而且对我有情有义。’
‘鬼扯!’杜少桓气得大吼,‘他又在设计你,千万别上他的当。’
‘哈哈哈,我也许有可能设计夫底下所有的人,但绝不可能去设计一个对我十五年 始终如一的纯情女子。’他定定地凝视一眼季筱柔,接着说:“很抱歉,拖你蹚上这淌 浑水,但,除了你,我别无选择。‘
‘你说的是真的?’范可欣惊问,她比季筱柔更急迫地想知道卜中兴的心意。
‘老天,卜中兴,你真是全世界最会睁眼说瞎话、最厚颜无耻的人。’杜少桓眼中 的星芒难得现出前所未有的狂乱。‘筱柔,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不用听她回答,光看她趑趄不前的神色,杜少桓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我还能指望谁呢?’
‘卜中兴!’范可欣不明所以,怒气冲冲地上前,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你老实说 ,你跟季筱柔是什么关系?‘
三角习题已够难解的了,这会儿演变成四角题了。
季筱柔尚未花太多时间去伤脑筋,以化解眼前的难题,卜中兴和范可欣便沉不住气 地吵成一团。
令人迷惑的应当不是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