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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勐的决裂,她与塔塔敏已经四年不通消息了,对于塔塔敏的景况,她也一直不太了解。不过,她却知道扎布日整合了一部分蒙合南下的队伍,自己称了王,在草原上过得挺逍遥自在的。
如今看来,这厮原来是一个土匪皇帝啊?
横行霸道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在这个节骨眼中,墨九不欲与他为敌,回头对曹元说:“我们先让开路。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
“是……”
曹元一个字还没有落下,街道上就快马飞奔过来一群人。
他们身上穿着兵甲,手上甩着长鞭,嘴里大声吆喝着,“扎布日大王到,速速让路!”
一声接着一声,那张狂的劲儿——确实很有几分扎布日那个蛮子的野蛮风格。
紧接着,马蹄声“嘚嘚”而来,一群骑兵威风凛凛地过来了。墨家弟子虽然尽量让到道路的两侧,可他们身上的衣服实在太过引人注意,纵马过来的扎布日只瞅一眼,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前方的墨九。
“驭!”
这厮长喝一声,勒住马,在马背上突然拿鞭指着墨九,哈哈大笑。
“我认得你!墨九。墨家钜子!”
墨家钜子也算天下闻名了,而且墨九也曾和他有过几次交道,被他认出并不奇怪。
于是,她骑在马背上,抱拳对他遥遥揖礼。
“扎布日大王,别来无恙。”
“托钜子福,好得很,好得很啦!”扎布日笑声不变,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又扫了一眼她身后队伍中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目光烁烁不已,“钜子这是要往哈拉和林去的?”
“是的。”墨九毫不避讳,正视他看见物资时闪着亮光的眼。
“那边正打着仗呢,不安生。钜子若不嫌弃,不如到舍下坐坐?我就驻扎就在布尔德往东五十里的贡木,骑上马,很快就到了。”扎布日说着收回目光,想一想,又笑道,“你是不知道啊,塔塔敏这些年来,可一直想念着你。”
老实说,对塔塔敏,墨九也有想念。
毕竟那个姑娘当年在额尔狩猎场,曾那样帮过她。
不过,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可不想狼入虎口。
她笑了笑,“这次我还有事,等回头再去探望她。”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问:“不知塔塔敏现下是一个怎样的境况?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曾经试过给她捎信,也苦无回音,亦是挂念得紧呢。”
“好!好!她好得很。”扎布日发出一道爽朗的笑声,就好像她和塔塔敏真的情投意合共结连理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一样。然而,敏感如墨九,还是从他一连几个“好”字里,捕捉到了一丝不经意的尴尬,以及掩饰不住的沉郁。
看来并不是真的好了。
墨九记得塔塔敏并不能释怀他们的关系。
瞧这情形,难道扎布日这个野蛮人,逼迫了她?
心里有些担心,可这个时候,她顾不上塔塔敏,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就着那个微笑,她再次抱拳,对扎布日笑着道:“她的日子过得好,那我也就放心了。扎布日大王,墨九还有要事,着急赶路。就此别过了!”
“慢——”
扎布日突然沉了声音,等墨九回头看去时,他又换上一张笑脸。
“钜子,择日不如择日。何不先到舍下喝杯水酒再走?反正这场仗一时半会也打不完,你不必在意多几天,还是少几天。”
墨九心里阴阴的冷笑。
人心都是贪婪的,她带着这么多东西,本来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
没本事抢劫的人也就算了,但凡遇到有本事抢劫的,在这样的乱世,谁不想捞一笔?
扎布日的心情她能理解,可她却不能便宜了他。
微微扬眉,墨九乐了,“扎布日大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心思,瞒不过我墨九的眼。我也不瞒你,如果看在塔塔敏的面儿上,分你一点物资,墨九是乐意的,可若是扎布日大王胃口大太,想把墨家的东西据为己有,那就不要怪墨九不讲情面了。”
她这个直来直去的人,这么直接把扎布日的私心说出来,让他微微有些窘。
“这个……这个……钜子,我也不瞒你。手底下弟兄多,个个要吃要喝的,我这日子也不好过。你看,不如这样好了——”目光再次扫一下墨九的车队,他捋了捋下巴上的小胡子。
“咱们一人一半!五五分。”
一人一半?墨九牙根又痒了。
“你想得可真美,你咋不上天呢?”
听她不留情面的冷喝,扎布日也黑了脸。
“钜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你这几号人,我扎布日还未瞧在眼里,要不是看在塔塔敏的面上,我会容你带走一半?你既然不给我留活路,那就莫怪我不给你留活路了!”
果然是乱世啊!
抢人也抢得这般理直气壮。
这到底是谁不给谁留活路?
墨九被他的话气笑了,眼睛冷冷一眯。
“行,那咱们谁也别留情面。真刀真枪的上吧!”
坑深341米,又来敌军?
看她双眼染上血气,扎布日骑在马背上的身躯微微一僵。
那样子,似乎有点犹豫。
“墨九,你真要逼我动手?”拖长着粗嗓门,扎布日掌心扶一下腰间的刀,摩挲着,分明有些不确定。沉吟一瞬,他又拿烁烁的眸,望向墨九那一些物资,劝解道:“布尔德可不比别处,这里混乱的很。就算我不抢你,也有别人……何必呢?”
墨九冷笑。
“你我都不怕,还怕别人?别人可和我不熟,我不会这么留面子。”
这个回答简直绝了。
又捧了扎布日,又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他尴尬一下,“你也看出来了,我的兵马比你多无数倍,你不是我的对手。说到底,我只为求财,也不想要你们的命,何必让大家难堪呢?和气生财不是你们中原人的信条吗?”
“呵!”
墨九笑了,下巴抬高,姿势极是傲慢。
“扎布日大王是不了解我墨九。要我的财,比要我的命,更容易得罪我。”
“哈哈哈!”扎布日被她的话逗笑了,细思一下,他皱眉,“既然钜子这么看重钱财,那不如各自退让一步。三分之一,我们只要三分之一如何?”
居然服软了?
见他这般,墨九也莞尔一笑。
“扎布日大王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敢相瞒了。若在平时,你来我兴隆山,这些物资算什么?我墨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财。莫说这里的三分之一,十倍给你又如何?”
看扎布日听得眼睛都亮了,她却微笑着抿抿唇,叹息一声。
“但今时今地,相信扎布日大王也看见了。知哈拉和林的战事迫在眉睫,我这批物资干系着无数人的性命,干系着战争的胜负,也干系着我墨九自己的幸福,莫说三分之一,一毛我也不会拔出来给你!”
最后几个字,她声音铿锵,有力而坚定。
听得扎布日和那些将士,以及周围围观的百姓都怔住了。
如果一个男人这样说,效果没那么惊人。
可墨九是一个女人。
一个骑在马上,个子不壮,气势却比男儿更壮的女人。
扎布日沉默半晌,看墨九不肯退步,终于慢慢拔了刀。
话都已经出口了,他这个时候不会认怂,也不能认怂。
“铿”地金铁声里,他冷冷一哼。
“你既不肯相商,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刀一挥,他一马当先,沉声大喝。
“兄弟们!上——”
一群北勐大兵骑着马狂躁地冲了过来,而墨家弟子在墨九与扎布日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闲着,早就已经拉开了阵势。这个时候,听扎布日吼声如雷,墨九的手也高高扬了起来。
“杀!”
一个字,饱含血腥。
“杀!”
“杀啊!”
双方人马隔得很近,周围又有很多百姓,在这一点上,擅长火器攻击的墨家比较吃亏。不过墨家弟子这些年来潜心学武习阵,大大小小的场面也算见过不少,打仗的经验虽然不如扎布日来得老道,但杀人的本事,却一点不比他们弱。
街道就这么宽,一杀起来,百姓纷纷闪避奔逃。
摊子掀翻了,蔬菜水果竹筐板子,散落一地,狼藉不堪。
人群的尖叫声,马嘶声,从街头一直传到街尾,响彻了高远的苍穹。
在墨九的指挥下,曹元带着一群武艺高强的墨家弟子顶在最前面,堵住扎布日发疯般的进攻,而她自己却领着后方的墨家弟子向外面退去——只有在更宽敞的地方,离开了百姓,拉开了距离,他们才能发挥火器上的强大优势。
他们速度很快,一直往城外退去。
曹元那一群人,也观察着局势,边打边退。
扎布日步步紧跟,可他兵马多,街口却窄,一时半会他也没别的办法。
两批人马,这么打打杀杀着,墨九等人终于离开了布尔德的城镇。
明面上看,扎布日占了上风,把墨家逼得节节后退。
可到了城外,墨九威风凛凛的大炮架上,形势就不一样了。
“砰”一声!
她骑在马上,举着火铳开了第一枪。
得了她命令,曹元等弟子不待言语,纷纷纵马往后退。可扎布日也不傻,从他们的布局上,他就已经明白了墨九的意图。冷哼一身,他领着人紧紧随上来,缠着曹元那一批人就不撒手,口中高呼。
“不要让他们脱单,杀上去!”
“墨九,你想使火器,没门!老子偏不给你机会!哈哈!”
眼看双方胶着的厉害,墨九也伤脑筋。
在敌人疯狂拼刺刀的时候,尼玛她怎么放大炮啊?
“砰砰!”
她又连续发了两枪,正准备让弟子们布好阵势,一面接应曹元,一面阻止扎布日那条疯狗冲上来混战,突然听到东面依稀有马蹄的声音传来。
来人数量不少,马蹄嘚嘚如狂浪卷过,呼啸而来,速度也很快。
她伸长脖子望去——
此时正值黄昏,天色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