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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阿苒和几个婢女抽空对她讲了许多,当然是瞅着尚坤不在院里的时候,说起老国公和晋阳大长公主的恩怨情仇,说起国公爷和静安长公主夫妻恩爱,世子爷自小体弱,世子夫人手段了得却要处处受制于国公府里几个积家老仆,还有尚家第四代宝贝千金小珍娘。
另外,阿苒半遮半掩说起柳家表小姐,那样谨慎的人头回露出不屑的神情:“一个破落户穷亲戚,凭着几分姿色,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嫁给郎君。这也是有老国公在背后撑腰,若不然京城哪有她落脚的地儿。”
说完,阿苒又怕忆君多心,弯下腰轻声解释道:“夫人不用理会她,用不了多少日子,她就要进裕王府做侍妾。”
国公府的表小姐,忆君隐隐约约有一丝印象,记得杏儿乍舌排场大,也曾在城门口碰见过他们,确实前拥后簇几十个人服侍。尚坤不愿娶表小姐,论理以尚家的势力可以安排她嫁个好人家,怎么就平白无故做了妾?
阿苒没有往下再说的意思,忆君不愿难为几个侍婢,装糊涂揭过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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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国公府真真麻烦,提前准备好几天不说,穿的衣裳和首饰也都是阿苒带着人千挑细选,又私下请云尚仪过目,才能定下。
这回是藕荷色散花如意云烟裙,配烟霞缕花披帛,乌蛮髻别着薄如蝉翼的玉翅蝴蝶,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修饰。明眸少女,容色清丽,不失大方。
在大门处换车时,云尚仪心里暗赞一声好,夸郎君好眼光,养了没几天,罗家女郎又水灵了几分,论年纪她还小又一直有病,再过两年脱去病体,准会更加娇美动人。
回到车上,她笑着对大长公主说了,老人展颜大笑,促狭问道:“平安奴呢?他在做什么?”
云尚仪故意叹气,“郎君一头扎进阿圆的小酒窝里,怕是吃醉了。”
晋阳大长笑得前仰后合,头上步摇晃动得厉害,笑骂云尚仪:“背地里讲笑话,平安奴听见,本宫可不护着你。”
见大长公主开心,云尚仪更是顺杆子爬,“公主放心,这会儿讲更离谱的事,郎君都听不见。”
大长公主倚在扶手上吃吃笑,轻摇头示意笑得太过了。觉察到马车转弯,她慢慢收起笑意,坐直身子看向前方。大长公主仪驾刚进定国公府大门,再行半烛香功夫就该到尚家正堂。
越过纱帘看向外面,忆君纳闷不解。大长公主和国公府中间只隔着一道弄堂,听阿苒说两边各有边门相对,互通来往,能容纳马车通行。可如今她坐的车出大长公主府正门往西行,再进国公府。
舍近求远,尚家人从里到外透着古怪。尚坤更是古怪,在聆风院里嬉笑她生得美,特意挼起广袖看过瞬紫环,出门一坐上车,整个人不大对劲。其实,他从早上开始就有点不同寻常。
小阿圆新奇地四处张望,尚坤强抑心底烦燥,一把搂过她硬按在怀中,闭目养起神。
如有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尚召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不,他要向尚召阳索回欠他的一切,他身上的伤。
尚坤铁臂勒得忆君喘不过气,她试着挣扎几下,也没用,喊了好几声郎君,他都不理会。好罢,这人今天不在状态,收不到她传达的讯息。
尚府正堂院外,大长公主的车驾刚停下,老国公带着妻子和长子一家三口相迎,他亲自扶下母亲,等不到次子露面,不快地催促一声,“坤儿又在做什么?年轻力壮不在祖母身边尽孝,躲在车里避清闲。”
“平安奴每日都在本宫面前尽孝,要说不孝的人,该是你。”大长公主拉下脸训儿子,宝贝孙儿是命根子,容不得别人对他说三道四,就是自个的儿子也不许。
知道大长公主护短,静安长公主扶起姑母往里走,陪笑道:“阿娘,表兄不懂事惯了,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定国公讪笑,不以为意同妻子一道扶母亲进屋。
“尚召阳人去了哪里?”晋阳大长公主对着儿子嘻笑怒骂,脑瓜子却清醒异常,云台履止步在门槛前,神情威严扫过在场的人,“叫他出来接驾。”
他生性硬气,从不肯低头,她偏让他低头。尚召阳用君臣恩义和她生分,晋阳大长公主没必要和他讲夫妻之情。
“阿娘”,定国公翕动嘴皮,声如蚊蚁,恐怕除了他自己,只有车上的尚坤听见父亲在说话。
想想堂堂一等国公,莫说在京城,放到大周朝上下,动一下脚四方也要跟着抖动,偏生对着这样的父母,定国公颇为无奈。他强,尚家比他更强的多了去,上有执念近狂的老国公、说一不二的大长公主,下有我行我素的尚坤,生生将国之栋梁定国公衬成了平庸之辈。
定国公站在门前左右为难,悄悄给妻子使眼色,静安长公主这回没有顺着丈夫的心意去劝婆母改主意。依她说,尚家真没把皇家公主放在眼里,宗室那边已经很不满。过世的父皇几次要下手治公公的罪,最后不了了之,还不是看在她和姑母的面子上。姑母能忍这么多年,都不像是武家女儿的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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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门口僵持,长辈间的恩怨难以说清楚。世子夫人机灵,躲着不去掺合,出来寻到小叔的车驾前,笑语道:“二弟,快把你的心肝宝贝亮出来,好让阿嫂开个眼界。我倒要瞧一瞧,是个什么样的天仙迷住你。”
阿嫂发话,尚坤不好再装糊涂,他松开怀里的阿圆,笑道:“我这就下来。”说着人先跳下车。
世子夫人探头等待,见小叔小心翼翼从车上扶下来一位小女郎,年约十四五岁,玉脂凝肤,弯眉天生,青黛淡染,杏眼含韵,鼻子、嘴巴都生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过,少一分失色。
“生得这么美,怪不得!”世子夫人用词很小心,她已经听说小叔命下人用夫人两字称呼眼前这位女郎,又赶着下月七夕办及笄礼。两人总是没过明面,实质上又是侍妾身份,她不好上赶着示好,也有失自己的身份。
“阿嫂,这是阿圆。”尚坤的语气颇为自豪,又指着世子夫人介绍道:“阿圆,来见过阿嫂。”
“阿圆妹妹”,不等忆君福身问好,世子夫人虚扶她亲热称呼,能想起这称呼也是难为她了。
“世子夫人客气了,阿圆当不起。”忆君微笑道,这种场合她不敢狐假虎威,万一不小心犯到尚家长辈手里,分分钟踩死她。
尚坤微皱一下眉头,对上不远处兄长温和的目光,搂过忆君过去引见。
世子更为了解弟弟,对着忆君称呼一声小弟妹,尚坤开心得敞嘴笑,眉飞色舞。
忆君依是谦让不敢受,在人前乖巧温顺像只猫。
世子很高兴弟弟的变化,轻拍他的肩头正要说什么,院中一声洪亮的声音‘尚某恭迎大长公主’,他收起伸开的掌心,叹息一声。
夫妻反目结仇,互不容让,这样彼此折磨什么时候才是头?!世子望向前方的老祖母,轻叹:“走罢,咱们也进去。”
第46章 甘为玉碎
尚坤收起笑意,抓起阿圆的手,不紧不慢跟在兄长和嫂嫂后面,所到之处路两旁的仆妇、老家丁全把目光投过来,不掩好奇的神色。也就是祖父的亲信,换做别人,没人有胆这么看阿圆。
他们几个进到正堂内,几位长辈也都落座,晋阳大长公主和老国公并排坐在上首椅上,定国公和静安长公主分坐在两边第一的位子,几个人神态各异,若说最难做的人当数定国公。
忆君一直微垂头跟着尚坤,视线随着裙摆晃动,无心留意两边的风景,步上台阶,迈进门槛,跟着尚坤准备行礼时,听见大长公主威严发话:“免了,都坐罢。”
随着衣裙窸窣,世子夫妇分坐到左右两边,忆君茫然抬头,右手一位长公主、一位郡主,让她怎么坐?
尚坤更有主意,拉着阿圆走到兄长下首,强按她坐在第四张椅子上,见她挣扎不肯坐,手下微用力压住她的肩头,目含警告。安置好阿圆,他才坐在兄长旁边,双目放空。
静安长公主瞧见儿子护短,偏头和长媳对个眼神,两人都笑了。定国公心思没在这些小儿女家的琐事上,他紧盯着上首的父母,焦急不安。
忆君勉强坐了小半个身子,眼角偷瞄屋里的老国公,尚家大大小几口人,和小珍娘打个照面后粉嫩的小女孩被奶娘抱回房,剩下就是没见过老国公。
晋阳大长公主身边坐着一位华服老者,双目轻阖,自始自终对屋里的动静视若罔闻。头发华白只用一根沉香木簪束起,眉长鼻挺,下巴微方,俨然一个老年版的尚坤,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是威仪十足。
老国公睁眼正对上一双好奇打量的眼睛,他目光扫过去,那双眼睛收回目光垂头做恭顺,再看向一旁的次孙绷得紧直将那女孩儿护在身后,心内无声叹息。
“郡主,老夫要和你祖母及坤儿他们谈正事,你带着人去到外头等着吧。”
世子夫人站起来应诺,人走到半路却犯难,她那小叔拉着小女郎的不放开,上头太公公发话让她两人避开,叫她走还是不走?
屋里气氛凝重,忆君巴不得离开,尚坤攥紧她的手走不开,她小声提醒:“郎君。”
尚坤心有不甘,伸手在阿圆脸上摩挲两下,话却是说给世子夫人:“有劳阿嫂。”
小叔开口托付,世子夫人暗松一口气,拉过忆君边往外去,轻松调笑:“放心,阿嫂替你看护着。”
目送阿圆离去,她的最后一抹衣衫消失在大门外,尚坤仍不舍得收回目光,耳边传来祖父重重的咳声,他厌恶地闭了下眼。
“公主”,老国公先对身边晋阳大长公主微欠下身,对着堂下儿孙们正色道:“老夫有个未尝的心愿,一直想寻回先父的遗骨,正好坤儿也卸下差事在家赋闲。”
“平安奴有伤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