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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堆篝火旁,被招呼着落座,火光映照在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容之上,却是看不出一点儿不妥。
这边君长知刚落座,便听见天德帝问他:“君爱卿半晌不见人影,原来是与那猴子乱蹦跶去了。”
君长知笑了笑:“回万岁爷的话,微臣方才在那头喂马就碰巧遇见了,便沿着那河边走了走,打了条河鲜。”
天德帝也跟着笑:“这么冷的天气,难不成她还亲手动手给你捞的?”
君长知垂下眼,轻轻地“嗯”了声,半晌之后,又掀起眼皮子,笑容不变懒洋洋道:“那哪成,自然微臣自己动手的啊。”
天德帝点点头不再追问,随即便转过头去跟身边的禄王说话去了,在场的官员有些是将这对话当做寻常的对话压根就没往心里去,然而另外有一些却并不这么想,比如这会儿,那北镇王便似笑非笑地凑近了君长知,压低了声音慵懒道:“我皇弟这是不相信了。”
君长知微微眯起眼:“那可就糟糕了,微臣说的都是实话。”
语气轻描淡写的,倒是听不出一点儿“糟糕”的情绪在头。
北镇王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地将面前年轻的大理寺卿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忽然从胸腔之中发出一阵笑,随即挥挥手便转身同别的人说话去了。
而此时此刻。
远处观望中的白术自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知道这群人在“小声说话大声笑”,低下头看着手中拎着的鱼,又看看君长知他们跟前火上架着的已经烤得差不多已经有小太监往上面抹香料的,挠挠头,打消了再凑上去送鱼的念头……
白术转过身在来来往往伺候的人群中找了一圈,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她们都尉府的坑——主要是他们身上配发的锦衣卫侍卫斗篷未免显眼,相比起普通侍卫怎么都上了一个档次,外加几十个大小伙子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各个高大英挺,惹得各个宫女们都忍不住要往那边多看一眼。
白术没怎么犹豫便拎着刚打上来的大鱼,一溜烟儿地过去了。
众人见白术回来,皆是挪了挪屁股底下的位置给她挪了个坑,又见她手中拎着的鱼,自然十分欢迎,待白术一屁股坐下去,便听见身边的纪云调侃道:“哪来的这么大条鱼?”
“我下河捞的,”白术不要脸道,“怎么,就许你们捞鱼?”
“哟,刚才是谁嚷嚷着水冷打死不肯动手的,这会儿咱们转个身的功夫就自己往下跳了?”纪云一只手支着脸,顺手将鱼递给二十一了,又转眼变了个表情嫌弃道,“瞧瞧你那笑得一脸小傻逼似的,得了吧,老子刚才都瞧见了,你同那君公公在河边插鱼,还用的绣春刀是吧!”
白术捂住脸嘿嘿嘿。
纪云指着她的脸恨铁不成钢道:“绣春刀是这么用的么!败坏师门!”
白术继续嘿嘿嘿,周围其他的锦衣卫均是笑作一团,二十一将她领回来的鱼串好了放在篝火上,抹上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油边笑道:“就一条鱼就要从咱们哥儿二十六人手里头枪媳妇儿了?君公公也忒小气了。”
“不然呢?”十五笑道,“不然能是公公吗?”
十六十七倒在他身上笑成一团,就好像他讲了个特别好笑的笑话——几乎挑起眉,大手一挥看似极不耐烦道:“不嫁不嫁,这门亲老子这做师父的说的算啊,成天挤兑咱们还想捞好处,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白术琢磨着纪云也是开玩笑,也不生气,捧着大脸笑眯眯地道:“腿长他身上呢,他要来问我要不要入君府的门,我二话不说就抱上去了,做一个安静的腿部挂件直到他回家把我卸下来。”
纪云指着他的脸:“没出息,就知道看脸。”
白术挥挥手:“看脸怎么了,没‘外在’谁有心思关心你‘内在’长啥样。”
纪云先是沉默片刻,想了想半真半假地问道:“那师父问你,哪一天若是那君公公做出了不仁不义之事,你非得在他和师父同都尉府中间选个站立场,是不是他勾勾手你就过去了?”
白术说:“他不会做不仁不义的事。”
纪云:“假如?”
白术没犹豫:“那我选师父——男人可以再找,师父没了就没了——”
纪云笑了笑,篝火跳动隐约之中,白术也看不清楚他眼底有几分认真的情绪,只当他是在随便搞争风吃醋行为,随便调侃嘲笑了两句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众锦衣卫听见白术的回答也是乐呵呵地起哄说没白养她一年的饭,然后便聊到别的话题——无非就是交换一下这些天探听到的情报之外附带的八卦,张家大人老婆和柴房伙计有一腿,李家大人家里掌上明珠跟江湖里的情郎跑路了这会儿在李府狸猫换太子的是她的小丫鬟等等……等鱼考好了,香喷喷的取下来,各种香料从鱼肚子里掏出来扔了接到手里时,皮脆肉滑,这冰天雪地的,吃得人停不下来,直直连舌头都想要吞下去似的。
白术夹在一大堆锦衣卫中跟着吃吃喝喝,君长知弄上来那条鱼她跳着脚硬是将肚皮那两块好肉抢了去塞进嘴里,又喝了一点点酒算是暖了身子,等撑得肚皮朝天双腿伸直,这才听见纪云吆喝着他们进帐子。
白术:“现在睡觉早了点儿没?还没餐后运动呢?咱们去跑两圈消消食?”
话语刚落脑门上又挨了一下。
只见纪云从怀中掏出个叠得好好的又像是地图的玩意,起初以为是之前看的那张关于北镇网私下屯金属粮食的地图,仔细看了眼又发现不是,见纪云的眼珠子在怀中转了圈:“君公公给的。”
白术来了点兴趣。
“听说是从万岁爷那拿来的。”
白术又坐了回去。
“都进来,开会。”纪云斜睨她一眼,宣布道,“你也看看,你那君大人是何等有仁有意之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二十七名锦衣卫统统挤进帐子里;于是那原本还有些宽敞的帐子一下子便挤得苍蝇都飞不进了……白术好不容易见缝插针挤到前排,此时纪云正好也展开手中图纸;定眼一看;她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副猎场的地图,地图绘制的十分潦草,山水石草能省则省;十分潦草的模样;寻常人拿了都不一定看得出那是哪——然而白术他们自然不同;他们来了就是为了保护天德帝安全,打从决定要开始冬季狩猎那天开始;他们每天都围绕着那猎场地图研究;将什么人会以什么方式从什么方向冲进来伤害天德帝脑补了个遍……
换句话来说,皇帝实际上已经在这群借着职位之便大逆不道的家伙脑海里死了上百遍有余。
眼下见纪云拿出猎场地图,而那绘制手法又明显不是都尉府的教学流水线成果;白术顿了顿问:“君公公画的?”
纪云应了声,手从地图上抚过;白术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这图不像是普通地图那么简单——虽绘制得十分简陋;然而那狩猎场得主要大型却被完全保留;甚至稍大一些的山或者树都用简笔勾勒出,而经过如此简化,整个狩猎场的可行进路线几乎是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从他们会出发的入口处,进入树林一路向北到会稷山,往西到如今大概已经冻结进入枯水期的卢虹河,而往东则是群山高陵,进了那地方,再想出来也十分困难。
地图上画满了小红叉,基本每一条道路上都有,白术正想问这是做什么的,便听见纪云说:“都看着这图,然后把它记脑子里,过两天到了地方,排查遗留下来的陷阱和兽夹时,红叉的地儿做个记号,方便兄弟们再过去得时候找——”
白术想了想,作为侍卫在皇帝开始围猎前确实要派人踩点,一是将上一次狩猎的时候留下的兽夹以及陷阱再搜查遍以防缺漏;而是将猎物赶到范围内以方便皇帝以及大臣们尽兴,这些道理她倒是都懂,可是做记号又怎么回事儿来着?
“做什么记号?排查过的区域用红绸带绑住如何?”
纪云用看白痴的目光深深地看了白术一眼,用清了嗓音说:“记号不用那么显眼,当然也不要太隐蔽,高些的树干上刻个标记什么的………”
纪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点着那地图上的红叉,从左下方开始安排:“五哥和六哥到一号点,老九和老十到二号点,二十一你跟着我守着中间这个岔口——若是被识破,直接动手。”
众锦衣卫皆是一副微妙的表情,被点到名字的应了声便接过地图看去了,唯独白术一头雾水:“动手?动什么手?”
纪云叹了口气,知晓今儿再不回答她恐怕她就要问个没完没了的,顺手从十七手中将地图抽回来,在白术鼻子底下展开,面无表情问:“看出什么没?”
白术看了老半天,正想摇头,忽然又“咦”了一声,凑了过去借着帐篷内昏暗摇曳的烛光将那图纸仔细看了个清清楚楚——黑色的瞳孔眸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的,而此时,原本还三三俩俩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的锦衣卫听见动静之后,皆是停下了对话,好像对纪云教育自家徒弟很感兴趣似的,转过头来看。
直到白术的鼻尖都快戳穿那张羊皮纸了。
她这才犹豫似的抓过桌岸上的笔,在上面细细勾勒了一遍,扔了笔看着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后者挑挑眉将手中卷轴翻转过来,而后果不其然看见地图上,一条时粗时细像是蚯蚓一道的墨痕拖过,却是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红叉,由南边入口一路向东进入高领乱时区。
纪云轻笑了声。
白术:“这什么,迷宫?”
纪云摇摇头。
白术皱起眉。
“——锦衣卫是皇上的工具,这一身非红非黑的飞鱼服,注定我们既不是文官,也不是武官。”
纪云扶了扶自己腰间的锈春刀,指腹在花纹上划过,摇曳的烛火之下,那立体英俊的面部居然头一回让白术感觉到了捉摸不定的不安——
“所谓鹰犬,并非文武百官羞辱我们所得——实际上,鹰犬即谓:万岁爷需要眼查六路耳听八方时,我们便是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