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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一块,他把嘴一抹,“找我什么事儿?”
顾琰道:“我就是有话憋心头没人可以说,找四哥来说说。”从前宫里还有个明晖,或者在秦王府也还有三伯母在。可这会儿却是真的不好找人说。齐娘子如今虽然是很贴心得力,但她毕竟是皇帝的人调教出来的,有宾主之义。这些事说给她听是在为难她。
顾珉正了正脸色,“说吧,四哥听着呢。有什么话都可以跟四哥说。”顿了一下又道:“跟太子殿下有关?”
顾琰点点头,“我想把皇上要杀我的事告诉他,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珉皱了下眉头,“这事儿是挺难办的。我听你说过,以前皇上也曾想杀你。当时太子是怎么应对的?”
顾琰苦笑,“能怎么应对,那是他亲爹。他也只能苦苦相求,后来带着我私奔。”总不能指望阿允一怒为红颜,夺了老爷子手里最后保留的权柄和一切资源,让他就当个无权无势,全靠儿子的良心、孝心过安乐日子的太上皇。他真要那么做,也太绝情了。而且,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真要是阿允这么不管不顾的做了,其实等于是坐实了她是祸国红颜的说辞。
顾珉想了半晌,“要不,我去跟太子说说?”有些事,琰儿的确不好开口。由他来开口提醒会不会好点儿?
顾琰心中一动,想了想还是道:“其实四哥去说和我自己说,都是一样会被皇上认为是在严重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还是不要了。”
“我暗示一下太子,看他能不能领悟啊。”
顾琰沉吟一番,“那四哥试试吧。”
顾珉答应下来,又拿起一块西瓜三下五除二的干掉。
“你们当值的值房里没有么?”以顾珉如今的职位,已经不用再像标枪一样杵着当值了。在值房呆着,有冰盆、有西瓜。
“有啊,不过我让兄弟们分了,我自己就吃不到多少了。哪像你这儿管够啊。”
“四舅,你好能吃!”团子的头在门口冒出来。他站在那儿看到顾珉很快吃掉了好几块。
顾琰笑斥道:“说什么呢!”
团子走进来,“四舅你多吃点,还有呢。”
“这还差不多。”
顾珉摇头,“差不多了。”
宫人端了水进来伺候他洗手,他洗过又擦干,摸摸团子的头,“四舅在当值呢,得走了。团子你听话啊。”头发潮潮的,看来是刚洗过澡啊。
团子仰头道:“一直都听话。”
顾珉笑着出去,团子跟着送他到门口,“四舅慢走!”这些基本的礼数团子是做得很好的。何况他是真的很喜欢四舅舅。
“好,回去吧。”
团子回来,学着顾珉方才那样大刀阔马的坐下,也开始稀里哗啦的啃西瓜。可惜只拆了大半块就吃不了了。
顾珉回到值房不久,便有人急匆匆过来,“头儿,你让留意的镇西军中的那个人……”
顾珉一凛,“那人怎么了?”他托了镇西军的故旧留意耿家舅舅的情形。
“前线送来的消息,说是一大队人马落进了西陵人的陷阱,就是沼泽那块儿,无一生还。”这个是顾珉的亲兵,从镇西军带回来的。所以对那边的地形也很熟悉。
“消息确切么?”
“是往兵部送军报的弟兄告诉卑职的。”
顾珉的脸唰地白了,耿家舅舅阵亡,这个消息要怎么跟琰儿说?还有,香寒和她的孩子才那么一点儿大,以后要怎么办?
“你出去吧。”
顾珉下值回到家,把消息告诉了四夫人,“娘,我想托人把香寒母子送回京城。她们孤儿寡母的留在边城,还不如回来还能有个照应。”他是香寒一手照顾大的,而且香寒如今还是琰儿的舅母。
四夫人叹口气,“耿将军多好的人啊,真是好人命不长。这该死的战争要毁掉多少家庭啊!有没有可能过些时日再来个消息,说其实是没找着,人还活着?”
“那片沼泽地平素就被称为死亡之地。我问了,同行的还有些琅琊山的人。这消息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琰儿。这会儿,太子殿下肯定也知道了。”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就是香寒回到了京城,也不能让她知道。她如今没有十分特殊的缘故,不会轻易出宫的。我想太子殿下也是这个意思。”
顾珉又道:“还有一件事。今天琰儿把我找去,她说想把皇上对她有杀心的事告诉太子殿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儿子觉得,不如由儿子试着向殿下暗示一二。”这是极其冒险的行为。毕竟疏不间亲,人家那可是亲父子。皇帝之余太子,可是先是父,再是皇。
四夫人略一犹豫,然后道:“嗯,你试着说说吧。这件事也该让太子知道才好。”她如今有儿子媳妇,有两个孙女,难免会犹豫一下。但是想想顾琰,便又将这丝犹豫给放下了。那孩子不问利益的娘家人,也只有他们母子了。如果连他们都顾虑重重不敢想帮,多让琰儿寒心啊。
☆、526 心声
萧允的确是知道了,他一个人坐在议事堂里,面前摆的就是那份战报。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作为天朝实际上的一把手当家人,他每天都要收到最新战报,上头不免会有伤亡数字。他从一开始的触目惊心到后来的逐渐平静。但今天的伤亡战报上有一个名字却让他静默了半晌。
最后,他将这份战报倒扣了过去,平静的告诉收拾书桌的小顺子,“收起来吧。”他的决定自然和三夫人、顾珉一样,一定要尽可能的长久的瞒下去。
有时候,萧允也会扪心自问,顾琰之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开始,是小道观巧遇的短腿小丫头。胆忒大,看人的眼神一点都不含蓄。就那么直巴巴的盯着人的脸看,而且特坦荡、特大方,一点都不扭捏。完全无惧他一张冷脸,眉眼间有一股子的满不在乎和欢乐。眼底很欢快的透露着‘这个少年真的好好看哦’的信息。
他一向知道自己长得好,哪怕是俊男美女打堆的宫里,他依然是十分出挑的。可是从来没人胆敢这么看他。生平头一回被人这么看,就是在小道观外。一个单手拎着一只煮熟的大鸡腿的小丫头。看那样子倒也不是乡下丫头,穿着打扮很像是京城的贵女。就是衣服配饰稍显过时了一点。长得嘛,倒是不比他见过的哪个小姑娘差。
当时那小丫头听说他是来找三哥的,便笑嘻嘻的带他进去了。他也终于没在国师摆出来的那个阵法外头转悠了。进去他发现小丫头看三哥的眼神更加的坦荡、更加的热切。这让他心头莫名的有点不舒坦。
再后来,听三哥说了她在什么境况下及时找来了国师,算是救了他一命。他惊讶于这个表现得有点‘好色’的小丫头居然还有那样的胆色,倒是难得。
然后三哥问他有没有银子,他掏了身上所有的银子,似乎是七八十两出来。小丫头同样坦坦荡荡的上前来接了过去,然后放到桌上。再后来,他喂了三哥大内秘药,扶着他离开。田埂上,三哥回头望去,微微展颜一笑。是少见的真心的笑,不同于他在宫中对那些人虚与委蛇的萧戎。他看到小丫头在山坡上笑着用力挥手,两只眼睛落在三哥身上。哼,她倒是很天然,完美的解释了什么叫做‘食色性也’嘛。哪家能养得出这样的小闺女来啊?看起来也像是大家子出身的样子。
他知道兴许很久都不会再见到这对师徒。他都来了,大哥的人、国师的人立即就会找来。他们也只有立即离开。不然,他何必跟老头子讨那仅有的两颗成药之一带上。那个小丫头当时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回去之后的一日,他到晋王府散心顺道看望受伤休养的三哥,又听到了那个小丫头的消息。原来她的身世还挺复杂,怪不得被家人毫不过问的搁在那么偏僻一个小庄子上。这样的身世,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在顾家肯定日子不会好过!
他过年的时候是很尴尬的,欧家和皇宫都不方便露面。又不想在紫檀精舍自己呆着,心头堵得慌之余便上街乱走动。走着走着就走到靖西侯府那一片去了。想着大过年的他这么不舒坦,便想去看个比他还惨的人。
她在顾家的确是很受排挤,想来没有人真正的欢迎她回府。也不知她怎么没跟着她师傅离开。她一开始明显不欢迎他,怕招惹来祸事。他就偏跟她较劲要留在她屋里。哼,要是来的是三哥,她不知会多高兴吧。后来她不知想到什么,态度软化了,还请他吃了一只烤红薯。算是全了故人之意和地主之谊。当时他心头发堵,什么都没有吃,正好填饱肚子。也算是他们两个尴尬人在除夕夜做了一回伴吧。而且,她眼忒毒,居然一早看出他和三哥是兄弟,隐隐猜到了他的身世。
后来,他就慢慢关注上这个丫头了。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在自己家里还要那么辛苦的才能过得好。不管在宫里还是在欧家,他都过得挺好的。老头子不必说了,就是义父也很宠他。大哥从前对他好得不得了,就是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世也只是不想理他、躲着他。
看她步步谋划,跟继母斗,跟家里不厚道的亲戚斗,跟掌权的老虔婆玩心计。他一开始真还看得挺起劲的,比看戏都精彩。后来发现三哥在跟他看同一出戏,也在关注着小丫头在靖西侯府的那一出出。他就好奇了,问三哥怎么不出手相助。毕竟,三哥是欠了她一条命的。结果三哥说,他在等,等小丫头开口求助。
如今回想起来,好在三哥走错了这一步。要不然还有他什么事儿啊。小丫头原来那么早就中意三哥了。只是她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所以硬生生的挥慧剑斩情丝。
小丫头后来终于通过投其所好展露才具,得到了靖西侯府掌权那个老虔婆的重视。然后一步步的更加的出挑,被各种特殊对待和培养。他小的时候,老头子就爱抱着他告诉他母亲的种种。细细想来,居然和小丫头很像。都是学什么精什么,女儿柔肠男儿肝胆,可以轻看天下须眉。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