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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是有多恨她啊,原本,只需要将她往哪个偏僻地里一丢,小姑娘家家的夜不归宿就说不清楚了。居然还淘神费力的把她弄到了青楼。这是不把她毁彻底不甘心啊。方才那一看,这里的规模、装潢,看起来应该是京城几大青楼之一,要救她的人想得到这里么?她还不到十二足岁,应该一两年里不会被逼着做什么,这个时间足够她想办法逃出去或是被人找到,这么一想心头便稍微踏实些了。
那女子已经走到近前,带些兴味的道:“哦,小姑娘不怕?”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被送到这样的地方,这会儿该当吓得哭才是。怎么这小姑娘还这么淡定?
顾琰蹙眉,昨夜跑了几趟茅房,她肚子拉空了,这会儿便感到饿了。
那女子道:“这会儿怕了?”
顾琰抬头,“你是牢头?怎么也不管牢饭啊?我饿了。”
那女子道,“你有银子么,别怪我没告诉你,这里的消费可比酒楼高多了。”
顾琰在八仙桌旁坐下,赌气道:“记账!谁把我抓来的记谁的帐,快去!”
那女子气结,“你倒是使唤起老娘来了!”她本是来看笑话的,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个主。像她这样沦落风尘的,对顾琰这种大家千金有本能的敌意。本想着小丫头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哭呢,没想到居然还敢使唤她。
顾琰看她不动,屋里找了一圈,找出个点心匣子预备先垫个底,狼吞虎咽吃了一块芝麻酥才觉得不那么饿了。
那女子看着顾琰如入无人之地一般,全不晓客气二字怎生书写,完全愣住了。主子把人送到这里,自然不是要饿着她的,一时也就随她去了。还不是这小丫头的继母说的,要好好整治一番,把她治得怕了,自然什么都会说。要治一个小姑娘,还有比青楼更好的地方么?所以她听说人醒了,忙忙的跑来,还有些怕这小丫头一时想不通,悬梁了或是撞墙了的意思。
其实这个思路原本很是不错,只是遇上了顾琰,虽则有些担心,却终究不如本土闺秀这么害怕。
“真不管饭啊?”顾琰道。这点心其实不错,可是也不能见天就吃点心吧。
“对了,你怎么称呼?”这年头姓氏加职业或者光是职业都能称呼人,譬如某铁匠、某裁缝或者直接是铁匠裁缝。可青楼女子这职业,当面称呼不是打人家的脸么。
那女子眼含复杂的看看顾琰,“叫我丽娘就好。”一边吩咐人给顾琰上早饭。
一会儿便得了,上了上来也很是看得,虽然没有跟着太夫人用饭丰盛,也很不错了。顾琰这会儿不太饿了,便慢吞吞的吃着,脑子里开始推演这件事的始末。丽娘便退了出去,准备将出人意料的情形报上去。这小姑娘一不哭二不闹三不上吊,楼子里原本对付刚进门的姑娘的办法便一个都没有用在她身上。丽娘心道,如果每一个进她相思楼的女孩儿都这么消停,她得省了多少事啊。
其实顾琰不是不怕,这里可是逼良为娼的地方。而且,要在精神上打倒一个女子,青楼也是最好的地方。不过她决定先吃饱饭,把这盘事情推演一下,然后再想办法。方才丽娘说的不是假话,这层楼看着她的不只十个。她探头出去,旁边屋子还有走廊上的人便都看了过来。那些人太阳穴都有些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她那点花拳绣腿,就算取巧打得过一个,也绝不可能从十多人眼皮底下逃走。
斗力肯定是不行了;斗智,她现在都还没有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所以,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就在脑子里从头开始推演这十二个时辰里发生的事。
首先,那些人应当本来就是去对付吕太医的,她算是个顺便。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国师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些消息,所以后来又加了更得力的一拨人。
继母打得好如意算盘,这样她就是借宿吕府遭了池鱼之殃,完全找不到她身上去。可是这里头,分明有她的手笔。自己出疹子,甚至闹肚子,怕都是中了她算计。这个也是自己想引蛇出洞,没有防范得那么周全给人制造了机会。但继母的手段的确是高明。自己在秦家吃宴席路上发了疹子,在吕府闹肚子留宿被来寻吕太医仇的人一锅端了。这哪里与她有什么相干。消息一旦走漏,自己还能回得去顾家?实在回不去也没有关系,可那样母亲的事就不是原计划的那么简单了。
至于吕太医,他身为太医时常在宫中行走怕是得罪了人。估计得罪的就是太师一系的人,或者还知道了什么内幕,所以人家暗夜到他家杀人放火。放火不就是为了掩饰,或者是为了将什么东西付之一炬么。而继母因为身为齐王国师一派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便要顺便借一把力把自己给除了。国师出了这么大的力,怕是觉得自己可能跟明晖有极大关系。
明晖去见皇帝,虽然瞒得紧,可是次数多了难保不走漏点风声。而自己跟晋王府走得这样近,当年又在明晖曾经呆过的小道观附近住着,也许便是这样引起了国师的怀疑。所以他便顺着继母的意思,把自己掳走,然后放到了青楼,是想借此撬开她的嘴吧。既给了继母一个面子,又达到自己的目的。
众人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国师这里。不然,晋王府肯定不只派二十四个侍卫过来。这二十四人放到别处抵挡百人也是绰绰有余的了,可惜国师府派出的也绝非庸才。那么现在,对方知晓自己的反应不在他们预料中,很快就要改变策略的吧。所以,如果不想受刑,倒还是呆在这里好些。
丽娘这会儿正在暗格观察顾琰,见她眉头皱得紧紧的,还有两颗泪珠要落不落的挂在秀气的不住抖动的睫毛上,看着好不可怜。老娘就说哪有这么小的雏儿进了这里不怕的,不是傻的就是装的。果然是色厉内荏!幸好细细思忖了下,将方才上报的人拦下了,准备多观察一阵。不然,岂不坏了主子的安排。至于顾琰之前使唤她,也只当是大家小姐平素在家使唤惯了下人的缘故了。
哼,等着吧,那些大户人家是怎么样的,小丫头还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日后这小丫头只有比她还惨的。还真真是个美人胚子,等到主子拿她无用了,自己便是白捡了一棵摇钱树。可惜不能让她在京城呆着,得远远的送到其他分店去。不然,顾家肯定要上门来杀人灭口,顺带砸场子。那自己这里,不就跟昨夜的吕府一样,要被人给烧了么。
其实,她若真的报上去了,国师几乎就能确认顾琰和明晖有关系了。这普天之下,除了明晖那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谁能将个小姑娘教得视名声如无物,进了青楼都不太害怕。
国师其实也有犹豫,他在宫里撞见过顾琰,而且查到顾琰是欧允的心上人。可是,明晖的生死和下落关系着他的生死荣辱,这事儿太大了,不得不动手一探。再说了,如果有事不是还可以推到孙家那个女人身上么。他自有法子出了事让欧允找不到他,专去找孙家女人的晦气。
说到吕太医,的确是身在太医院犯了国师的忌讳。国师炼了一种金丹进献皇帝,皇帝服了便感觉身轻体健,而且飘飘然中从来不曾来入梦的人便也见到了。于是对这种金丹便生出了一丝依赖心理。可太医正告假回乡不在的时候,皇帝召了吕太医去请脉,后者说了些话,皇帝便逐渐减少服用这金丹,甚至到后来不用了。
这件事已经有两三年了,国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可巧近来上次逮到的琅琊山的两个头目在大牢里犯病,因是要紧的犯人,便请了吕太医去瞧瞧。吕太医开了方子下药没几日,两人都过不去死了。传到外头便说是吕太医给治死的。所以昨晚去到吕府杀人放火的人里,失手被捉的过不几日便会招认是琅琊山的人了。放火要烧的东西,便是皇帝私下让吕太医研究的那金丹的资料了。听说进展极不顺利,但是也不得不防。
这会儿国师听报说顾琰在相思楼里当着人什么都不露,背了人就淌眼抹泪的。看样子还指望着有人能救她出去。又听说晋王府放话说人在王府,因身子不适要多留几日。心头有些疑惑是不是弄错了?也许她同晋王府走得近就是因为欧允的关系,和明晖无关。于是让人交代丽娘,“好生再看看,可别八十老娘倒绷孩儿。”
丽娘收到回话,忙一一应了,打算午后再去吓一吓顾琰,现在就先让她呆着自己胡思乱想。只苦了顾琰,饭都不敢吃饱,得露出茶饭不思的样子来。不过想一想这样不用受皮肉之苦也就只得忍了。
她住在顶楼,有许多练家子明里暗里看着,想跑着实不容易。如果这一跑露了行迹叫下头的人看了去以后就更麻烦了,那样倒是白辜负了外头的人帮她遮掩行藏。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了,继母的确不是省油的灯。虽然这回自己是搅和进了明晖的事里,所以才出了人真的被掳走的事。但继母也称得上算得非常精准了,完全是借力打力,一点没费她自己什么功夫。
再说太夫人,第二日一早她就要派人去接顾琰,却得到人被晋王妃留在王府诊治的话,心头便有了些起疑。
“肖嬷嬷,你去看看琰儿去,替我谢谢王妃。道一声罪,我昨日出门有些受了累,过两日缓过来亲自登门拜谢王妃。”
等肖嬷嬷准备停当,太夫人又另派了人去吕府上一柱香。如今,吕夫人的灵堂是已经摆设起来了。吕太医儿子虽然不在京中,但已有人飞马去通知。还有同族的一些晚辈也都过来了,顾珉便带着人回来了。回来听秦氏说顾琰被留在了晋王府,他心头便是一个咯噔。昨天明明是好好儿的被人救走的,怎么可能又因病被留在了别人家。
“娘,我去问问。”他直接站了起来。
秦氏想了想道:“肖嬷嬷已经去了。你忙了一整夜,还是好好洗漱一番先歇着。我去太夫人那里等消息。”
“也好。”
五房里,孙嬷嬷也在问茯苓县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