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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端眼见此情,也忍不住苦笑一声,端详这小岛的地势,正要选路登峰,忽见那狭窄水道的石壁上似刻有字迹,近前一看,果然是碗口大楷书的“鹧鸪天”,而且笔画工整娟秀,分明是女子的手笔,但那词意悱恻缠绵,竟令人平添不少惆怅。
原来那词是:“泪湿罗衣酒半醉,前里往事记未真,伤心碧落黄泉路,魂断巫山云雨人。花似锦,柳如茵,年年愁恨旧闲新;春花秋月纵然好,无奈须叟便欲泯。”
罗端细审那石刻,发觉笔画深处,风雨侵蚀的地方,刻痕犹新,看来不过是一二十年的事。
黥鲨环伺,浪涛汹涌,暗礁罗布的绝岛,居然有中州女子刻壁题词,怎不令人惊疑?他在石刻面前盘桓,思索,不觉已过多时。
忽然格格几声娇笑,把这沉思少年身躯拧转,他举目四望,却不见有人影。
那笑声是恁般甜脆、悦耳,难道自己竟会听错?何况石刻留词分明是女子手笔?
他愣了一愣,忍不住朗声笑道:“不知是哪位姐姐,可肯现身让罗端一见?”
“嘻嘻!你是人么?”
那人的口音异常悦耳,而且是由一株披发树顶上传来,但他向树顶上望去,除了看到一只尺许长的翠羽红嘴怪鸟之外,仍然不见人影。
敢情那人口气不逊,罗端也狠狠地叱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格格格格……我是英哥!”
这时罗端可看清楚了,那阵笑声传出的时候,树顶上翠鸟的身子直是前俯后仰,红嘴也不停地开合,听到最后,也就恍然大悟,忍不住叫道:“原来是你这鹦鹉!”
“不,我是英哥!”
罗端既知是一只鸟儿问他是不是人,自己一团不乐也化成笑意,笑笑道:“算你是英哥罢,这里有没有人住?”
“有呀!”
“带我去好吗?”
“不带不带!”
忽然一道白影掠到,树顶上又多了一只白羽红喙的鹦鹉,这只白鹦鹉一到,立即一声:“英哥!你和谁说话?”
“英姐!你看那是不是人?”
“哦!像是人哩!”
罗端忙道:“我是人!你们带我去见人吗?”
“呸!你像人,但不是人!不带不带!”
“胡说,看我抓你!”
“嘻嘻!你会飞么?”
罗端被那鹦鹉问得一楞,笑笑道:“我不会飞,但可把你打落下来!”
“哼!你试试看!”
这对大鹦鹉恁般伶俐、大胆,自是世外高人所养。
罗端一来不愿惹祸,二来也舍不得把它打伤了,但被那鹦鹉一再挑逗,也禁不住童心大发,笑嘻嘻道:“我舍不得打你,带我去见人罢!”
“哼!你没本事,玩玩看!”
“别犟嘴!”
“你说什么?玩玩不要紧,我不啄你就是!”
一只鹦鹉居然也要老气横秋,以教训人的口气,轻视打遍凶魔恶煞的少年奇侠,真使罗端又好气又好笑,随手拣起一粒小沙,叫一声“绿英哥当心了!”
绿鹦鹉哼了一声,歪一歪头算是答复。
罗端暗道:“蛮荒孤岛的畜生想要欺负人,我不把你打落,至少也要吓你一跳才是!”
他心念一转,高叫一声:“来了!”猛一挥手,一粒小沙已疾如电射,挟着锐啸之声,疾奔绿鹦鹉身侧。
这当然是他不愿射伤鹦鹉,才故意偏了准头,哪知白鹦鹉只是格格娇笑,绿鹦鹉也不飞不避,待那粒小沙到达,忽然歪头一啄,竟噙其轻巧地噙住那粒小沙。
罗端眼见那鹦鹉居然胜过江湖一般高手,不禁又是一惊,正要开言解释,不料白鹦鹉已抢先叫道:“英哥!那沙子没有辣椒好吃,快点还他!”
话声方落,即见绿鹦鹉把头一摇,一缕锐风已当胸射到。
一粒细沙,弹出容易,收回可就困难。
罗端急侧过身躯,舒手抓去,哪知绿鹦鹉发射细沙的方法竟十分巧妙,待罗端抓到,细沙忽然由掌下滑过,仍是射向心坎。
这一来,罗端不禁大骇,急劈出一掌,拔起三尺,避过细沙一粒,也臊得满脸通红,喝一声:“畜生!怎是这样玩的?”
白鹦鹉吃吃笑道:“你输了怎么骂人!要没好玩的,今夜你就挨饿啦!”
罗端暗自笑道:“鹦鹉自称为人,这话可是学那主人常说的?”但他方才几乎被沙粒射中,再也不敢对二鸟心存轻视,取一枚金剑在手,晃了几晃道:“还有好的,只怕你接不住!”
“不怕!不怕!放来!放来!”
罗端见两鸟都在怪树顶上跳跃,情知又输了一筹,索性连冥府金钱也取在手上,随着笑道:“还有这个哩!”
“好的!好的!放来!放来!”
罗端暗道:“师门一钱一剑杀过多少魔头,你这两只扁毛畜生哪知厉害,待我削下你两根羽毛,也好杀杀骄气。”
当下猛一挥手,但闻风雷齐鸣,金虹十丈,射向树顶。
不料这对付“龙”字十三宗最具威力的兵刃,竟在鹦鹉身前一闪即隐,接着便是白绿两道鸟影冲天而去。
罗端被两鸟挟走金剑、金钱,心头大急,厉喝一声:“快点还我!”也起步疾追。
全岛遍长椰树,乍望起来,一片绿波如海,因这岛并不大,罗端一登上椰树,便已一览无遗,但由得他疾如飘风,却是追赶不上两只鹦鹉。
蓦地,一条褐色身影拔上树梢,厉喝一声:“你为什么追我英哥?”
第三十二章 接引岩上
罗端要不是收劲飘身,怕和那人撞个满怀,他虽知对方是鹦鹉之主,自己也没有伤害鹦鹉之心,但仓促之间,不暇措词,也就冷哼一声道:“谁叫那扁毛畜生夺我五行金剑?”
褐衣人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十分英俊,微一怔道:“什么五行金剑,若非你要谋害它,怎会被夺?”
罗端俊脸微红,沉声道:“兄台休逼人过甚,那两只扁毛畜生已……”
一语未毕,忽有一少女冷笑声传来,接着就骂道:“你才是畜生!”
那少女声到人到,一身翠绿,裹得看不出她的身段是否玲珑,但那面孔却是清丽绝俗,肩上分别站着那对鹦鹉,杏眼含嗔,不容罗端分说,叱道:“谁叫你仗着这个来欺负鸟儿,还不快接回去?”
但见她纤掌一翻,两缕金光自掌心射出,虽无风雷巨响,却是劲疾异常。
罗端万料不到对方不但会使用金钱、金剑,而且能够缩影销声,比自己胜过几分。
这时相距不满五丈,金光一闪即到,只得一闪身躯,以收回兵刃的手法向两道金光抓去。
照说,他对于自己惯用兵刃,早就收发由心,哪知这时迅速一抓,钱、剑的来势忽然一缓,竟然扑了个空。
而在他另一只手未到的瞬间一闪而过。
那少女敢情因见罗端失手,纵声格格娇笑。
罗端又羞又恨,暗道:“小爷不把钱剑抓回,可教你这野丫头笑煞了!”
他发起狠来,立即施展九野神功追向金光。
但说来也奇,那一钱一剑一被罗端追逐,竟如话的一般,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忽分忽合,绕飞在椰林上空,逗得他心火大发,苦追不已。
那少女忽又吃吃娇笑道:“哥哥!你可记得妈妈说的吴牛喘月的典故?”
“你好端端问这个作甚?”
“我想再过些时候,又该添一个新典故了。”
“什么样的新典故?”
“猴子追星!”
这时少年男女一阵大笑,把罗端气得周身发颤,随手抓出所有的冥府金钱,向空中一撒,但见九道金光应掌而起,立将一钱一剑,罩了下来,收回掌上。
那少女“扑哧”一笑道:“这回可变成猴子玩飞星了!”
罗端怒道:“素昧生平,为何相戏?”
那少女冷哼一声道:“岂只相戏,我还没问你私上鲸鲨岛的罪哩!”
“这岛又不是你家的!”
“不是我方家的,难道是你家的?”
那姑娘姓方,罗端不由得怔了怔。
他在追逐钱剑的时候,已看见树上结实累累,和渔舟上吃的椰子相同,再联想到对方使用他师门武器恁般精妙,那还不触动灵机?当下急一拱手道:“在下罗端实不知姑娘姓方,请休怪冒犯之罪!”
方姑娘微怔,叱一声:“姓方的有谁和你套交情?”
褐衣少年忙道:“妹妹不可如此,这位罗兄敢情是落难来的。……”
罗端不待对方话毕,急说一声:“正是!”
褐衣少年笑了一笑,转向那少女道:“妹妹难道还没看出罗兄的兵刃来历?”
“哼!就仅你看出,我才不管!”
那少女顶撞一句,身躯一晃,已向椰林投去。
褐衣少年苦笑一声,转向罗端道:“罗兄既能使用钱剑,不是外人,令妹方才也只是故意捉狭……”
“呸!你才捉狭!”
“妹妹还不快回去向妈妈告状!”一阵银铃似的少女笑声,渐去渐远。
褐衣少年道:“罗兄远来,谅已饿了,这满林椰子,随时可吃……”
他遥遥伸手一招,即有一个黄壳椰子被内力折下,并即凌空飞到,接着又道:“我们先在这里谈谈,然后去见家母。”
罗端急于探问这岛上情形,接过椰子,还来不及吃,忙道:“令妹方才发出钱剑,已达到缩影销声的境界,承蒙不以外人相待,还望告知与亡师方不平作何称呼?”
褐衣少年惊得跳起来道:“家父何时身亡?”
罗端也大感突然,忽躬身一拜道:“小弟不知是师兄在此,请先恕不恭之罪!”
褐衣少年还了一揖,又道:“不须拘礼,师弟先将家父……”
罗端愕然道:“恩师可不是早已亡故多年么?”
“多年?”褐衣少年带点好笑道:“家父若已亡故多年,谁教你的武艺?他上个月还回中州去哩!”
罗端早就怀疑方不平未死,至此获得证实,但这位一代怪杰哪怕不已超过百龄,怎会有一对年轻儿女,而且对方所说的“妈妈”,是否留音教导自己武艺的师娘?
他满腹疑团,正待开声相问,却见那对鹦鹉衔了一壶两杯飞掠而到。
褐衣少年见衔杯鹦鹉飞到,伸手一招,双杯一壶,全凌空飞人掌中,又呼一声:“送菜来!”
衔壶的鹦哥忽然放开嗓子,格格大笑,引颈叫一声:“我的乖儿子来了!”
声过处,果见两只鹦鹉各衔着篮子边缘,习习而飞,顷刻间即到近前。
罗端也曾见过不少鹦鹉,但比起这只,不知小多少倍,更没有这几只乖巧,不禁先赞不绝到。
褐衣少年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