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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悦是真的惊喜,很是夸赞了齐明明一番,夸得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因为记挂着齐老爷子测体温的事,齐悦又嘱咐她一句早点给齐老太太送鸡蛋交差后,就匆匆赶回主屋,正好看到齐老爷子一边咳着,一边拿着体温计眯缝着眼去瞧刻度。
一见到她,齐永福立时道:“我刚拿出来的,还有,十分钟早过了。”他面露不满。
齐悦确认自己离开绝对没有十分钟,但五分钟也是有的,应是足够测出体温了,所以她利落地认了错:“我的错,我回来晚了。您眼神不好,我给你看温度。”她朝他伸手。
“不用看,我肯定没发烧。”齐永福将体温计攥到手心里。
“发没发烧看过才知道。”齐悦上前掰扯他的手抢夺体温计。
“你这丫头还敢跟爷爷动手?太不像话!”齐永福瞪眼,手往身后藏,但齐悦动作灵敏,一个巧劲夺走体温计,快速跳到窗边光亮处查看水银线。
待看清水银线顶端对应的刻度,齐悦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她气愤地对齐永福道:“都已经385摄氏度了,您还说自己没发烧?”
被戳破了谎言的齐永福脸上有些不自在,随后又满不在乎地道:“不过385度你担心什么,当年你爷爷我烧到39度照样上战场打鬼子,还一连打死了四个鬼子……咳咳……”
说起当年打鬼子的事,齐永福不由得激动起来,这一激动就忍不住咳了起来,齐悦不知该气还是恼,连忙给他倒了热水又给他抚背,过了好一会他才止住了咳嗽,但脸色潮红,眼里泛着血丝,看起来很不好。
齐悦忍不住心酸,握着他的手道:“爷,您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候能扛了,咱去卫生所看看病吧。”
齐永福这会也不好再说自己身体硬朗,只敷衍道:“行,爷去看病,等我去镇上开完会就去。”
“卫生所也在镇上,您可以先去看完病再去开会,我陪您去,正好我也要去镇上换药。”
齐永福不同意:“看完病就晚了,我一个老党员不能让其他人等我一个。”
“那我去替您开会。”
“你去干什么,捣乱吗?”齐永福瞪眼。
“怎么就是捣乱,不就是听一下上面的指示吗?我给你做好笔记,与您在现场听是一样的。”齐悦一边说,一边从桌前的桌子上找出笔和笔记本,得意地朝他晃了晃。
齐永福沉下脸:“若到时领导让我发言谈感想,你也能替我?”
“发言谈感想这是我强项啊,我在学校时常做的。”齐悦笑嘻嘻地回道。
“你感想谈得再好也没用,只要你不是党员不是村里干部,就不能参与会议。”齐永福一句话浇灭了她脸上的笑容。
齐悦脸色耷拉下来,退一步道:“不替你开会也行,我在外面等你,等你开完后我再陪你去看病。”
这下轮到齐永福僵住:“你等着做什么,这会议还不知开到什么时候,你等着不是白浪费时间?”
“反正我伤了手做不了事,白等就白等呗。”齐悦很光棍地说道。
齐永福这下是真的头疼了:“你不用等我,我保证会议结束后就去看病总行了吧。”
“不行,我不看着你进卫生所就不放心。”齐悦态度很坚定。
“你个小丫头还管起你爷我来了!”
“老头子,谁惹你生气了?你病着别动,我替你教训她她!”
齐老太太在窗外喊了一声,蹬蹬往里冲,齐永福眉头一皱,顾不得跟齐悦争论,扭头冲外回了一句:“没人惹我生气,你别听风就是雨。”
话未落,齐老太太已经冲到房门口,对上齐永福不耐烦的眼神,她脸色黯了一下,待看到床边的齐悦,面露凶色:“你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去给你娘帮忙做饭?不知道你爷今天要早点吃饭赶去镇上开会啊?”
齐悦被凶也不生气,反倒笑着点头:“正好我也要去镇上换药,我去灶台帮忙把我和爷的早饭都做出来,等吃过饭我与爷一道去镇上。”
本想饿她一顿的齐老太太听到她这话,气得胸口起伏,但当着齐永福的面,她也说不出不让她吃饭的话,只拿眼剜她:“你换药什么时候不能去?不许给你爷添乱。”
齐悦根本不接她的话,抬脚出了房门就进灶房,反正她今日跟定她爷了,不然连饭都吃不上。
第45章守护
在齐老太太的眼刀子下,齐悦就着几片酸萝卜喝了一碗红薯粥,又与齐永福同时放下碗筷,而后揣上仅剩的三块钱跟着齐永福出了家门,就算齐永福黑脸也赶不走她。
出村头时,东边才刚刚亮起鱼肚白,雾气未散,笼在水田上,田中村民或直腰抛秧,或弯腰插种,动静相偕,如同一幅水墨画一般。
望着眼前生机勃勃的场景,齐永福身上的病气似乎都少了三分,脸上的神情缓和下来,扫了眼脚步停滞的齐悦:“犯什么呆,这样的场景你以后还能看几十年,有你看烦的一天。”
“爷爷,那你看烦了吗?”齐悦收回目光,跟上他的脚步张口反问。
齐永福怔了一下,摇头道:“爷跟你不一样,爷老了,就愿意守着这个村子,守着这片地。”
清晨的阳光照在齐永福脸上,映照得他脸上的沟壑分外清晰,若同阳光照耀下阡陌纵横的田地,齐悦心中涌动着一股异样的情绪,有酸涩也有感动,一句话从心底涌起又脱口而出:“爷,以后我跟你一块守护这片田地。”
后世,齐悦见多了荒芜的田地,上面长满了杂草,也有竖起一片高楼或工地,污染严重。虽然这是国家发展不可避免的过程,但她仅仅保住眼前的田地,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最差,她也能利用先知挣笔钱,然后承包这片田地继续种植水稻。
齐永福显然误会她这话是说一辈子在家务农,皱眉道:“留在农村种田能有多大出息,白瞎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齐悦被噎了一下,开口想要解释,齐永福又缓了神色说道:“你还年轻,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就知道,年轻时不出去闯一闯,你一定会后悔。哪怕你最后退回农村,退回到这个村子,眼界也会与从前截然不同。而且你看村里的知青,说是要扎根农村,但这十来年有几个真的扎下根来了?一个个都想尽法子返城,别的年头不说,今年还真有三个成功的,看来国家政策有了松动,以后你想要去城里也是有机会的。”
齐悦感动于老爷子的劝导,也惊讶于他敏锐的觉察力,仅仅是根据村里知情的动向就判断出国家政策的松动,齐悦忍不住透露道:“国家政策肯定会变的,计划经济的时代也会过去,国家和人民会一步步富裕起来。”
“国家政策松动我信,但放弃计划经济是不可能的。”齐永福说着就沉了脸,“真要放弃计划经济,那咱们还是社会主义国家吗?”
齐悦下意识反驳:“计划经济只是一种经济模式,跟社会主义没有直接关系,以后市场经济会……”
“住口!”齐永福低喝一声,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以后,你的嘴里,你的脑子里都不许出现‘市场经济’这四个字,否则被别人听到,走资派的帽子不但会带在你头上,你还会被抓住游街批斗!”
齐悦被“游街批斗”这四个字惊得后背发凉,她猛地记起,不管上面领导人如何考量,但改革还未开始,还未下发明文,她要是敢随意放言,齐老爷子的话就会成为现实,甚至被整治死都有可能。
不寒而栗,对上齐永福黑沉的脸,齐悦低头认错:“我错了,政策未变时,我一个字不往外吐。”
齐永福眉头皱了一下,显然对她这个保证不太满意,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招呼了她一声,继续前行。
齐悦乖乖跟上他的脚步,不时打量他的神色,想着说些什么补救一下,毕竟气着生病的爷爷很是不该。
“别看我,看路。”齐永福头也不回地叱了她一声。
齐悦厚着脸皮凑近半步,拉了拉她爷的袖子:“爷,我真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保证日后不犯政治错误,我保证日后护着咱村里那片土地。”
听到她后半句,齐永福皱眉偏头问她:“你真要留在农村一辈子?”
见他终于理她,齐悦高兴地回道:“不留在农村也能护住它。”她这话一出,齐老爷子又冷了脸,她笑了,“您在想我又糊弄你对吗?那您就长命百岁,到时就能亲眼看到我有没有糊弄您。”
齐老爷子朝她哼了一声,加快步伐朝前走,齐悦小跑着追上他继续念叨:“您今年六十,离百岁还是四十年,您是嫌我让您等四十年太长是吧?没关系,给我二十年,不,十年就够了。十年之后您不用干活,就坐在家门口看着村里的田地春耕秋收,我还给您用新收的稻米酿制您最爱的米酒……”
齐永福不耐烦的打断她:“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齐悦看着他虽极力皱眉显出不耐烦的神色,但他眼底的光骗不了人,齐悦心中偷乐,又得寸进尺道:“您答应我,今天一定跟我去卫生所看病,我就马上闭嘴。”她做了一个把嘴缝上的动作,模样娇俏。
虽然她缠工厉害,但是他要是打定主意不去,她也无法硬拉他去,所以乘他高兴一定要敲定这事。
但老爷子明显不吃她这一套,拧着眉头,目光锐利,齐悦毫不示弱地迎上去:“您拖着不治,若是病情变重了怎么办?到时不但耽误您的革命工作,家里还得拿出更多钱给您治病,到时不用奶奶卖我,我自己都把自己卖了给您凑医药费……”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我就是立马死了,也绝不干卖儿孙的事……咳咳……”
齐永福怒目训斥她,训到一半就抑制不住再次咳嗽起来,齐悦忙给他抚背顺气:“我不是说您卖我,我是说我自卖,奶奶可是说了是我气病的您,您的病要是好不了,我还哪有脸在这个家待着?”
“别听你奶胡说,我是昨晚没盖好被子受凉了